正文卷 第九章 人間閻王 文 / 墨瓔
九年後。
陽光透過薄綠的紗窗，斜斜的鋪灑在床上眉目如畫的女子身上。她緊閉著雙眼，眉間的那顆鮮艷硃砂也是隨著情緒微蹙著，在夢中似乎都像是在為什麼事情煩心。忽然間，她濃密細長的睫毛突然微微的顫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現出了一雙清瀾無波的幽深眼眸。
她緩緩的坐了起來，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角。
九年了。九年前的事情就好像一場夢一樣，那些曾經給自己帶來的傷害都可以被時間抹淡。
就這樣不知不覺就九年了。真的是發生了很多事啊。
「小姐醒了？」一個身穿淡綠色裙衫的女子推門進來，身姿裊裊，臉上帶著甜甜的笑，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怎麼就醒了，不多睡一會？」
楚黛的頭還是有些發昏，沒有睡夠，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睡不著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那許瘋子還在谷外吵著麼？」
小柳抿嘴一笑，「人家許風琰好好的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被小姐叫成瘋子！這該會讓天下多少癡心的閨中少女對小姐恨的牙齒發癢？」說罷，她細心的幫楚黛理好衣衫，然後從外間推來一架極其精緻的輪椅，「這是瑞南幫小姐做的改良版，聽說裡面又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機關。小姐要不要試試？」
楚黛微微頷首，扶著小柳的手挪到輪椅邊上坐下，「你那麼在乎那個小子，乾脆我放你出谷，讓你嫁了他算了。反正他現在名利雙收，也不算委屈了你。瑞南的手藝越來越不錯了。」
小柳呆了一下，隨口反問道，「他不是衝著你來的麼？」然後一邊幫她整理剛才睡過的床鋪。
「他只是為了爭那一口氣而已，不必理他。」楚黛嘲弄的笑了下，靈動的眼眸裡儘是無奈。
許風琰今年年僅雙十，卻已經有了天下第一醫的名號，長得又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偏偏就是這樣，他也因此少年輕狂，性格放蕩不羈，好勝心極重。本來一直順風順水無憂無慮的他，在聽見某個傳聞以後，開始不淡定了。
雖被別人稱為『天下第一』，但是整個南圻國醫術最高的人卻不是他。公認的是兮墨谷的谷主夫人楚兮漣，被人稱為楚仙子，醫術高超幾乎可以起死回生。許風琰想了想也就認了，畢竟人家行醫那麼多年，治好的疑難雜症不計其數，自己說不定在經驗上還真的比不過她。
可是，她的徒弟卻要來跟自己搶風頭是要鬧哪樣！不知道那個是男是女是大是小的『人間閻王』怎麼可以比自己風頭更盛！一個好端端的大夫連個名字都不敢取，用什麼『人間閻王』！還真以為自己是掌控人生死的閻王爺啊！偏偏這個神秘的要死的閻王爺在名醫榜上的排名比她師父楚仙子還要靠前！自己只能屈居第三，第三啊！自己被稱為是『天下第一醫』啊！
所以，想了幾天，一口氣沒有順過來，一氣之下就跑來了兮墨谷。小爺倒是要看看，這排名第一的人間閻王到底是怎樣一個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逆天存在！
沒有想到，他剛進兮墨谷，還未說明來意，就被趕了出來。兮墨谷不歡迎沒病的人進入。
難道說自己有病嗎！許風琰報上自己的名號，點名道姓要和人間閻王好好切磋一番醫術。兮墨谷守衛先是一愣，然後跑進去稟告，很快就跑出來，恭敬的對許風琰說道，「許大夫，我們小姐說，她認輸了。您可以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讓天下人都知道。您要的結果已經拿到了，可以離開了。」
許風琰更是氣急敗壞，這不是明顯的敷衍自己麼！誰要她直接就認輸了，偏偏自己那一口濁氣還吐不出去！真是憋屈的緊！自己非要與那個神乎其神的活閻王見上一面不可！
誒？不對。那個守衛說的是小姐！人間閻王居然是個女子！更加堅定了許風琰見她一面分個高低的決心。自己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女子，笑話！定要堂堂正正比試一場！
而這件事的主角卻是完全的不在意，把外面那個幾乎要瘋了的人徹底無視。只是驚歎於那個人的執著，「我不是已經認輸了麼？他怎麼還不走？」
「他願意在外面呆著就讓他唄，反正他又不缺銀子住客棧。」小柳推著楚黛走在院子裡，一邊同楚黛隨意的說起這件事，「谷主說了，這件事隨小姐的心意。」
楚黛淡淡一笑，「隨他吧。我們去找師父。」
兮墨谷有一處風景極好的山坡，地上鋪滿青草，往下可以看到一大片翠綠色的藥田，再往裡走就可以看到一個清澈的水潭，聽著泉水的叮咚響，散發著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山坡上擺了一張美人榻，上面臥著的那個美人更是像仙子一般不可方物，潔白的衫裙更是乾淨的不染一絲塵埃。她緊偎著身側的那個更是有如神祇一般的玄衣男子，滿臉幸福的說著什麼，而男子也是極盡溫柔的看著她。『神仙眷侶』說的也不過是如此吧。
「師父，墨叔叔。」楚黛被小柳推到了他們的身邊，被迫闖入了這道完美的畫卷裡。
「阿黛來了。」楚兮漣站了起來，小腹隆起竟是有六七個月的身孕，溫柔的朝楚黛招了招手。
「師父。」楚黛笑的開心，「今天好些了嗎？寶寶有沒有不聽話？」
楚兮漣溫柔的滑過小腹，然後甜蜜的看向孩子的父親，「他又長大了些呢！這個孩子是個鬧騰的，還沒出生就把她娘折磨的，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煩心事！」
話雖說的埋怨，但是誰都聽得出她的那份喜悅和期待。白墨更是順勢將她摟緊懷裡，玩笑道，「沒關係，以後孩子不聽話，我們就把他扔給阿黛，然後我們再生一個聽話的。」
楚黛黑線。自己從來沒帶過小孩，以後真的要照管師父的孩子麼？
楚兮漣白了他一眼，「兮墨谷和生死閣的事情已經全讓阿黛一個人做了，你還打算把我們的孩子也扔給阿黛，那你是幹什麼的？」
白墨笑的邪魅，「專心陪你的啊！」兩人的甜膩互動被楚黛的兩聲輕咳打斷。
「對了，阿黛，有事情要拜託你去做。」白墨正了正自己的形象，從軟榻底下抽出一張大紅緞帶綁著著邀請函遞給楚黛，「在衡山即將舉行一個武林大會，我們生死閣也接到了請柬。」
楚黛瞇了瞇眼，不用猜也知道這隻狐狸打的是什麼主意。「什麼時候？」
「下個月。剛好夠你慢吞吞一路遊玩到衡山。」白墨說的自然，好像楚黛替他們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本來邀請的是生死閣的閣主，也就是我。可是現在我娘子身懷有孕不適合長途跋涉，我只好留下陪伴愛妻，只能讓我們生死閣的少主代為跑一趟意思意思。」
楚黛看他笑的邪魅，沒有多餘的表情。本來生死閣的事情他們就不管了，去了也是白去。
「還有一件事。」楚兮漣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跟楚黛講。白墨也是難得的皺了皺眉。
「很嚴重麼？」楚黛看著他們的表情，第一眼就覺得這件事不會小，一定不是一件比武林大會更小的事情。
楚兮漣輕輕的搖了搖頭，「只是一件小事，本來我自己就可以解決的。可是……」因為懷孕的反應實在是太激烈，實在不適合這個時候出遠門。
「說吧，什麼事。」楚黛淡淡問道，「反正這次要出門，就順便一起辦了它。」
楚兮漣與白墨對視一眼，然後說道，「我們需要你，去京城一趟。」
楚黛九年都沒有踏進過京城一步，因為那裡給她留下的只有難過的回憶。所以，他們從來不在楚黛的面前提起過京城，生怕勾起楚黛那些不好的記憶。
「嗯，好。我從武林大會回來就直接去京城。」沒想到楚黛只是稍微的低了下頭，然後一切正常，「去京城做什麼？」
「在京城有一個關照過我的夫人，來信說她的女兒最近身體不是很好，讓我去京城幫她把把脈開幾幅方子調理一下，最好能夠在明年太子選妃之前把身子養好。」楚兮漣歎了一口氣道，「畢竟她有恩於我，這件事也不好拒絕。阿黛，如果勉強，就不要去了。」
楚黛微微一笑，「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交給我吧。」
九年前的事，只要自己不去想，就沒有那麼痛苦了。其實就算去想也沒什麼，顧家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剛出生就被拋棄，本想相認卻被迫跳崖。對所謂的親情早已失望透頂。
相比之下，現在的生活倒是極好的，有師父和墨叔叔像親生父母一樣疼愛著自己，有小柳花舞這樣一群好朋友，學了一身醫術和武功，可以救人，可以闖出自己的名號，沒什麼不好的。
而京城，也不過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罷了，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