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一四章 人定勝天 文 / 大蘋果作品集
殺了八百多匹戰馬讓手下兵士飽食了一餐的韃靼國大軍終於有了行動的力氣,雖然殺馬時甚為不忍,但大多數韃子士兵們心底卻有個共識:馬肉其實挺好吃的,精瘦又勁道,配上隨身攜帶的草原花椒末之後,味道著實的可口。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士兵們看著戰馬肉鼓鼓的大腿,眼中想到的都是湯水淋漓的馬肉,忘記了這些是自己戰場上的夥伴了。
把禿猛可知道西崖渡口是絕對不能去的,明軍援軍到達之後第一件事肯定事要增兵西崖,掐斷自己渡河的道路,所以去西崖奪取渡口是不明智的,他需要找個能渡河的地方,全軍泅渡黃河,才能避開明軍軍隊,抵達黃河北岸的寧夏鎮境內。
一日後,大軍在高高低低的山野間悄悄行進,傍晚時分聽到了嘩嘩的水聲,大軍就地紮營,把禿猛可帶著數十名將領攀上高崖查看情形。上了崖頂,眼前的情形讓人大吃一驚,只見壁立千仞的兩座山崖之間,一條滾滾的大河在崖下數十丈處蜿蜒向東北方向而去,站在崖頂,都能感受到腳下山崖的抖動,河水滾滾的氣勢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令人膽戰心寒。
眾將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本想找個能渡河的地方,卻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無法逾越的天譴,這裡可完全沒有辦法渡河;這河水滾滾,濁浪呼嘯的樣子,別說人馬泅渡,便是拋下一塊大石頭也會被急流捲走。
把禿猛可也是臉色陰沉,地形的不熟悉導致他們只能碰運氣往北走,反正是知道黃河在北邊橫亙,準備先抵達黃河岸邊在做計較,但現在到了黃河岸邊,卻是這番情形。不知為何,他突然響起了這幾年研讀漢人書籍經常看到的一句話來:『不到黃河心不死』,這句話放在這裡可謂是絕妙的合適,此刻確有些心死的感覺。
「父汗,回營歇息吧,明日沿著岸邊往東北走,看看能否尋到平坦的地形渡河,這裡是絕對不成的。」圖魯低聲道。
把禿猛可冷哼一聲道:「我們還有時間麼?數日內必須要抵達寧夏鎮發動進攻,你弟弟接到消息後三日內必會領軍攻打寧夏鎮東北方的長城隘口,若不能裡應外合的配合他,必會造成極大的傷亡,也會錯失突破明軍邊防的機會。」
「可是,這裡如何能過去?張著翅膀飛還差不多。」圖魯被呵斥的心裡不開心,低聲嘀咕道。
「我大軍難道連一條大河都渡不過麼?誰來替本汗想想辦法,能將大軍從此處渡過黃河,本汗賞他良馬百匹,牛羊千頭。」把禿猛可沉聲道。
眾將無語,看著暮色之中的險峻河谷,誰敢接這個話茬?別說賞賜牛羊馬匹,就是給個大汗幹幹,那也要有辦法過去才成啊。
靜默中,一名將領出聲道:「大汗,莫如在士兵們中問一問,讓他們幫著想想辦法,人多力量大,咱們一時沒辦法,也許有人能靈光一閃呢。」
把禿猛可點頭道:「去叫士兵們都來瞧瞧,告訴他們,誰能想出辦法讓人馬安全渡河,提為千夫長,進我達延汗金帳行走,賞賜金銀珠寶牛羊僕人。」
那將領領命而去,不一會,正在忙碌紮營的士兵們紛紛從後方趕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山崖頂,面對如此凶險的格局,這些人大多臉上變色,心裡嘀咕:大汗莫不是發了瘋?從這裡渡河不是找死?這倒好,也省的橫屍戰場了,直接掉黃河裡餵魚得了。
「你們都沒有辦法麼?難道我大軍便被這一條河堵住回家之路不成?」把禿猛可高聲喝問道。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多嘴說話,這天險之處,怕是只能插上翅膀飛了,能有什麼辦法?
突然間,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兵站了出來,朝崖邊走去。他的上司,一名百夫長忙壓低聲音叫道:「海日古,你做什麼?回來。」
那士兵逕自走到崖邊,瞇眼朝對岸看去,半晌回過身來往把禿猛可這邊行來,把禿猛可的貼身衛士們忙攔住他喝問,那士兵道:「小人有個辦法,想說給達延汗聽聽。」
海日古被帶到把禿猛可面前,在把禿猛可鷹隼般的銳目下顯得有些很不自在,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把禿猛可沉聲問道:「你有辦法?」
「小人不敢說肯定管用,但也許能夠一試。」
「嗯?原來是沒把握來碰運氣的,滾開。」圖魯喝道。
把禿猛可呵斥道:「圖魯,一邊呆著去,讓他說。」
圖魯訕訕走開,他其實是不願意看著父汗涉險,這麼高的山崖,這深的河谷,能有什麼好辦法渡河?想出來的也是些要人命的辦法,他可不想摔下黃河淹死在這裡。
「小人原是賀蘭山北日顏部落的人,我們部落雖然也是放牧,但很多人都是在賀蘭山上挖藥打獵為生,小人便是其中的一個。」
「叫你說渡河的辦法,你扯這些作甚?誰愛聽你從哪裡來?」圖魯忍不住又回身呵斥。
把禿猛可伸手撫上腰間的彎刀,圖魯色變,趕忙扭頭就走,遠遠的在一塊大石頭後消失不見。
「繼續說。」
「是,大汗。我們上山狩獵採藥的時候,如果遇到過不去的山澗峽谷,便會用一種辦法翻越,便是用繩索連接險峻之處攀繩索而過,剛才小人看了看兩崖之間的地勢,此處高,對岸低,正是絕佳的攀繩渡過的地點。」
把禿猛可皺眉道:「以繩索相連麼?這辦法好是好,但恐怕派不上用場。繩索如何能固定到對岸去?這便是個難題了。」
海日古道:「大汗
說的是,我們在山裡都是用箭支將繩索固定,射往對岸的山崖,勾到岩石或者是大樹的枝杈之間固定住。小人看這裡相距的距離甚遠,所以沒什麼把握,也不知道這法子還能否管用。若能射過去一根細繩子固定,小人願意先攀援過去拉過粗繩子固定住,只要有一人渡河,便可拉過去數百根繩索,再用上百根繩索組成一道繩索吊橋,大軍便可順利通過了。」
把禿猛可眼睛一亮,叫道:「當真可以麼?」
海日古道:「前提是能夠將一根繩索固定,不然小人也無能為力。」
把禿猛可點頭道:「瞧瞧去。」說著邁大步往前走,身邊一名將領低聲提醒道:「大汗,兩崖相聚近五百步遠。箭支是射不過去的。」
把禿猛可充耳不聞,踏步來到崖壁邊險峻之處,看了半晌,高聲道:「誰來試一試?平日不都是自詡力大無窮,吹噓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麼?看你們誰能將箭射出五百步遠。」
眾將領紛紛上前,擎出弓箭彎弓拉圓朝對岸射去,數十隻箭支去若流星,只可惜到了半路上便沒了力道,一頭落到山崖下的河水裡。眾將試了了再試,無一成功,均偃旗息鼓。
接下來幾名軍中力士也上前來彎弓施捨,最遠的居然居高臨下射出了三百步遠,已經讓人很是驚歎了,但距離對岸依舊差了老遠的一大截。
把禿猛可面帶冷笑,低喝道:「拿本汗的金烏弓來。」
眾人一愣,這金烏弓乃是草原上最著名的一柄弓箭,純以精鋼打造,弓弦是數百股犛牛大腿筋擰成的,是草原上著名的制弓大師哲別所製造,曾經獻給了蒙元大帝成吉思汗,後來輾轉落到了瓦刺部落首領也先手中;把禿猛可掃平瓦刺之後,這把弓也落到了把禿猛可的手中。
問題是這把弓箭據稱除了造弓的哲別和成吉思汗兩人曾拉開過,其他無一人能拉得動這把弓箭,所以一直以來倒成了擺設和吉祥物,每逢出征這把弓箭是要帶著的,但是卻沒人用。
親衛勇士抬著這副黑黝黝的弓箭走了過來,把禿猛可緩緩褪下大氅,用牛皮板帶緊緊勒住腰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發出幾聲怪異的嘶吼,伸手將拿金烏弓拿在手中,又緩緩的拿起一隻不起眼的黑魆魆的長箭,示意身邊人將一根指頭粗細的麻繩拴在箭尾,雙足弓形,斜斜指向對岸的天空。
眾人屏息凝神,萬餘雙眼睛都盯著把禿猛可手中的弓箭,但見把禿猛可吐氣發生,手臂上的肌肉鼓成一個個饅頭大的大疙瘩,然而,弓弦紋絲不動,一絲一毫也沒被拉開。
正當眾人發出失望的歎息的時候,猛聽得把禿猛可大喝一聲:「開!」那弓箭緩緩張開,從一彎新月,咯吱咯吱發出響聲,慢慢變成橢圓;隨著把禿猛可身上清晰可聞的骨節的啪啪聲,整只弓箭被拉成了滿月。
眾韃子將士歡聲雷動,有人跪下磕頭,有人高呼:「大汗,大汗。」情緒激動到無可控制。把禿猛可臉色漲紅,猛然間手指一鬆,黑魆魆的長箭宛如流星趕月一般嗖的一聲直衝對岸天際,於此同時,把禿猛可一頭栽在地上,口中嘔出一股鮮血來。
身邊人連忙將他扶起來,詢問情形,把禿猛可唇邊帶著血跡,眼睛卻盯著遠去的帶著一根繩索的箭支。那支箭直衝天際之間,終於帶著飄帶般的撐長繩往下墜落,眾人屏氣凝神,眼睛死盯著那黑乎乎的小點,卻見那支箭和山崖擦肩而過,往山崖下方落去。
全軍將士一片惋惜之聲,把禿猛可也暗歎一聲,看來是天意使然,忽然間,猛聽得眾人大叫:「掛住了,掛住了。」
把禿猛可探頭看去,那支箭落下對岸山崖,卻被伸出來的一顆樹木勾住,繩索飄飄蕩蕩的在兩崖之間飛舞,竟然真的勾住了。
激動之下,把禿猛可又噴出了一小口鮮血,但心中卻好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