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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一三章 義士 文 / 大蘋果作品集

    「兄長,你安心的去吧,兄弟知道你心裡苦的很,你雖親手殺了那不貞的婆娘,但你的心裡卻一直自認為矮人一截。你經常一個人喝悶酒,經常莫名的發呆,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不忍心說出來罷了。兄長,你不丟人,你這一輩子清清白白,雖無轟轟烈烈,但卻是個磊落的男兒……」

    護城河邊的男子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用布巾蘸了河中之水在屍體身上擦拭,仔仔細細的將屍體的面孔身體擦得乾乾淨淨,動作緩慢而虔誠。

    「誰說令兄不夠轟轟烈烈?」

    身後一人的突然發聲,嚇了那男子一跳,回頭看時,唬的一跳,結結巴巴的指著宋楠道:「您……您不是……不是那位……宋……」

    「正是我,經年一別,朱兄弟可好?」宋楠點頭。

    這男子正是朱長平,戰事結束後他在城下尋找兄長朱長順的屍體,因為屍體太多,天色也晚了,一時間沒有找到,今天一早,眾人來城牆兩邊清理屍體的時候,將朱長順緊抱著一名韃子摔下來的屍體找了出來,朱長平這才將屍體背出城來,打算在護城河邊清洗乾淨,找個地方下葬入土。

    宋楠恭恭敬敬的朝躺在地上的朱長順的屍體三鞠躬,伸手在地上撿起一片濕布蹲下身子給朱長順的屍體擦拭,朱長平忙道:「宋大人,怎麼能勞動您為我兄長擦身。」

    宋楠頭也不抬,仔細擦拭朱長順的面孔,低聲道:「為何不能?令兄為了靈州而死,是人人敬仰的忠義之士。剛才你說令兄這輩子並無轟轟烈烈,但其實令兄已經做了轟轟烈烈之事。光是這一點,便足可給他這一生畫上圓滿的結尾了。」

    朱長平叉著手不語,半晌道:「大人說的也是,昨日城牆上,是我見過的我家兄長最為榮光的時候。兄長身上中了七八刀,依舊抱著一名韃子士兵跳下城牆。早上我尋到他的屍體的時候,他還雙手緊緊抱著韃子兵的屍體不放,手指都扣到了肉裡邊。我廢了好大的勁才掰開來。」

    朱長平的聲音哽咽了。宋楠微微點頭,手上不停,將朱長順的屍體整理平整,然後起身來解下身後的披風,緩緩的裹在朱長順的屍體上。

    「大人,哪能用您的披風。」朱長平叫道。

    宋楠擺手制止,起身後對站在一旁的王勇道:「弄副棺木來給朱義士下葬,以我的名義立碑,等仗打完了,要將所有參與此戰的百姓的姓名刻在石碑上立在靈州城外供奉香火。」

    王勇點頭稱是,在這一片混亂的時候,死屍若非焚燒便是蘆席捲吧卷吧草草下葬,能有一副棺木已經是很奢侈了,宋楠要給這朱長順一副棺木,還要立碑下葬,這已經是很大的榮光了。

    「多謝大人,小人替兄長感謝宋大人的大恩大德。」朱長平跪倒行禮磕頭,眼中淚水滾滾。

    宋楠扶起他來,輕聲道:「聽說這次百姓協助守城的事情是你倡議的。你雖是一介書生,能有這般的膽色很是不錯。說罷,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幫你。」

    朱長平想了想道:「大人,小人一直把大人視為榜樣,大人當年投筆從戎,如今威震天下,小人也想效仿大人從軍立功,這書也不讀啦。不知大人能否成全?」

    宋楠微笑道:「不讀書麼?豈不聞『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麼?你不想入仕為官,將來當侍郎當尚書,進內閣當大學士麼?」

    朱長平搖頭道:「我只想成為大人這樣的人。」

    宋楠呵呵而笑,點頭道:「好,你先處理你兄長的後事,如果之後你還抱著這樣的想法的話,便來尋我吧。」

    朱長平跪地磕頭拜謝,抬起頭時宋楠已經帶著眾將進城去了。

    靈州之戰,雙方損失都很巨大,靈州軍民死傷一萬三千多人,而近四萬韃子大軍,損失了一半還多。本來韃子兵馬的損失不算大,只可惜把禿猛可逃走的時候丟下了四千兵馬在城裡沒來得及通知,被趕來的江彬許泰的兵馬盡數殲滅活俘虜,一下子白白損失了四千人。

    逃出靈州東門的把禿猛可率軍狂奔到數十里之外,天黑之後又往北走了一夜,人困馬乏之際才在一處山溝中整頓休息。清點一下兵馬,只剩下了一萬六千人,物資和糧草都已經耗盡,把禿猛可不禁仰天長歎。

    他現在已經毫無東進的鬥志,本來出靈州往東,他有兩個方向可以選擇,他可以往東攻打最近的城鎮補給,也可以北上到黃河岸邊伺機渡過黃河;但其實他只能選擇後者,他的兵馬越來越少,在大明境內多呆一天,便是多一分覆滅的危險;如今他什麼都不想,就想著能趕緊回到賀蘭山以北的韃靼國境內,回到河套大草原上。他已經派人翻越賀蘭山去給二兒子報信,要他徵集最後的兵馬集結在寧夏鎮北協同自己突圍,那麼渡河攻擊寧夏是他最後的選擇了。

    但手頭這一萬六千兵馬已經鬥志全無,黃河如何渡過是另外一個問題,眼下要解決的是肚子的問題,在靈州城中根本沒時間去搜集物資,倉促逃竄了一夜之後,到了這四處無人煙的丘陵山谷,更是沒機會劫掠補給。再說他也不想讓明軍發現行蹤。這肚子的問題不解決,大家走路都沒力氣,還談何渡河作戰?

    看著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的士兵,把禿猛可沒有理由呵斥他們保持韃靼勇士的儀容,一群經歷了連番惡戰,餓著肚子逃跑了一夜的人,再如何勇武也無法保持軍容整齊了。把禿猛可第一次對自己的這次揮軍進攻大明的行動產生了後悔之意。躊躇滿志手握十餘萬大軍而來,兩個月的勢如破竹無人能擋,怎麼就在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裡變成了這個摸樣,手中的兵馬只剩下了不到兩成,而且面臨著明軍大部隊的圍剿。

    自己的謀略戰術裝備等等方面考慮的不可謂不細緻,這幾年為此所做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卻還是得到這樣的結果;當年明軍在土木堡之戰被瓦刺的也先打的落花流水,幾十萬明軍如同散沙一片,和當年的也先相比,自己的兵力智謀裝備何止高出了一籌,為何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宋楠,就是這個宋楠,你這只草原上的小兔崽子難道是我把禿猛可命中的剋星麼?遇到你便是我把禿猛可無法施展的魔咒?長生天,告訴我,是否是如此?」把禿猛可無聲的吶喊著。

    把禿猛可最終在部將的建議下答應殺馬充飢,這些馬兒對韃靼人來說便是最親密的夥伴,也是戰場上戰友,但到了這個時候,戰友也只能當做腹中之物了;一匹匹戰馬被放倒在草地上,刀子捅入馬腹之中的噗嗤聲,戰馬臨死前的悲鳴聲,讓韃靼全軍黯然無聲。這些馬兒怎麼也沒想到,平日待自己如兄弟的人們,怎麼會將刀子捅入自己的身體,難道他們忘了是自己背著他們跋山涉水沖鋒陷陣,關鍵時候還用身體替他們遮擋刀劍麼?戰馬若有思想,定會慨歎:人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啊。

    韃子的動向一直在明軍斥候騎兵的掌控之下,其實宋楠想知道只有一點,韃子是往東還是往北,往東的話那便是要拚死一搏襲擾內地,直到被圍剿殲滅,往北便還是要在寧夏鎮身上做章。即便韃子再受重創,在把禿猛可的果決撤退之後,他們還存有一萬六千人的兵馬,這不是個小數目,以寧夏鎮目前兩衛的兵馬,依舊不能抵擋。

    江彬的振威營已經開赴西崖渡口,那是渡河的唯一渡口,韃子兵馬要想渡過黃河必須要奪取西崖渡口,增兵西崖渡口是第一件要做的事。宋楠也不能下令立刻展開追擊,所有的兵馬都處在疲勞狀態,六七日的急行軍將先行趕到的明軍累的夠嗆,再去追四條腿的韃子兵馬實為不智;宋楠的意圖是,既然韃子的目標依舊是寧夏,那便增兵寧夏鎮,以逸待勞。把禿猛可想要跑回韃靼國,那就必須要在寧夏鎮境內做個了斷。

    鑒於此,宋楠下令還在途中的神樞營和西北數衛兵馬加快速度趕到靈州,同時派許泰率兵渡過西崖趕往寧夏鎮增援,派江彬嚴守西崖兩岸。再派出大量的騎兵哨探,沿著黃河沿線探查。

    宋楠心中有個擔心,黃河雖然寬闊,但這是盛夏時節,又非隆冬臘月,韃子要想過河,也許找個水勢平緩的地方便可泅渡,一隻訓練有素的兵馬是絕不可能被一條河攔住的,更何況是為了活命逃走的這只兵馬,他們的創造力是無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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