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恩情 文 / 尤加利

    永安六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才剛入十一月份就下起了第一場雪。

    碧蘅院的小丫頭們在雪地裡玩鬧了一會，便受不住冷，紛紛躲避到屋裡取暖去了。

    正屋裡，兩個火盆燒得正旺，長樂侯夫人正在跟阮嬤嬤說話。

    「叫人煮些熱湯預備著，今天這雪來地突然，侯爺早上出門的時候天還挺好的，讓廖管家找幾個小廝往外面迎一迎。再有給各院的小姐說一聲，今日下雪讓她們不要過來請安了，順便跟她們說一聲，後日我們去清涼寺。」

    阮嬤嬤應了是，下去傳話。

    梅苑裡，寶珠左手拿著一件雪豹皮斗篷，右手拿著一件狐狸皮斗篷，站在梅香跟前讓她挑。

    「小姐，要不今天穿雪豹皮的吧，這件斗篷送上來您一次都沒穿過，雪豹皮不沾雪，外頭這會正下著雪，穿這件正合適。」

    梅香看了一眼雪豹皮斗篷，無一絲雜色雪白的斗篷，讓人心動意動，但她還是搖了搖頭，點了狐狸皮的斗篷。

    「還是穿狐狸皮的吧，這件雪豹的好好收起來。」

    雪豹皮在富貴人家都不常見，長樂侯府裡侯爺和夫人都沒雪豹皮穿，梅香自然不能越過侯爺夫人去。再說還有其他幾位小姐，梅香一向不愛出風頭，更不喜歡在姐妹裡扮出挑。

    其實按著梅香前世的性子，像是雪豹皮這種稀罕物，一到手裡就會拿去孝敬侯爺和夫人，可這些東西他們是絕不會收的，沒得倒顯得她故意顯擺，所以現在梅香屋裡的好東西，統統被她束之高閣了。

    胡嬤嬤在一旁收拾東西，眼睛卻不時瞟過來看著梅香這邊，她見者寶珠聽話的收起了雪豹皮的斗篷，心裡頭很不是滋味，又是替小姐覺得委屈，又是覺得欣慰。

    明月在外頭喊了一嗓子，「阮嬤嬤過來了。」

    梅香抬頭一看，阮嬤嬤已經就著明月撩起的簾子進了屋。

    阮嬤嬤一進屋就瞧見梅香已穿戴好了，一看就是正要出門的樣子。暗紅色的狐狸皮斗篷，趁著梅香白淨的小臉，竟有幾分嬌媚的意味。小小年紀就有這幾分顏色，將來長大了定是個大美人，阮嬤嬤不禁在心裡暗讚了一句。

    「阮嬤嬤，這麼早怎麼就過來了，可是夫人有什麼吩咐？」

    「吩咐可算不上，是今兒突然下了雪，夫人怕小姐們有什麼閃失，叫奴婢來說一聲，今日的請安免了，還有，後日一早府裡要去清涼寺，請小姐這兩天收拾一下，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叫人來給奴婢說就是。」

    「這是夫人體恤我們，」梅香側頭看了一眼窗子，「這雪還真下起來，不過是傳個話的事兒，嬤嬤還特特地親自跑過來，叫個丫頭來說一聲就是了。」

    胡嬤嬤過來拉著阮嬤嬤說話，「老姐姐過來坐會歇歇，寶珠，把早上剛做的點心拿一些過來，老姐姐吃口茶嘗嘗點心，這是寶珠丫頭新學來的做法，一早起來就做，這會剛做好，還熱乎乎的呢。」

    有小丫環捧了熱茶過來，寶珠端了幾碟子點心放到桌上，阮嬤嬤捏著點心嘗了幾塊，讚不絕口，胡嬤嬤拉著阮嬤嬤說起了話。

    明月抱著一個包袱進了屋，梅香打開包袱拿了兩幅護腿出來。

    「胡嬤嬤，讓您久等了，今年下邊莊子上進了一張鹿皮上來，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叫她們裁了兩幅護腿出來，勞您捎給侯爺和夫人。」

    「哎吆，還是梅小姐有孝心，時時刻刻想著侯爺和夫人。」

    「嬤嬤快別這麼說，我年紀小沒本事幫夫人分憂，也就這點東西能拿出手了，這鹿皮還剩下一點零碎，嬤嬤要不要跳幾塊，這大小做不了衣裳，可還能做幾副手套子，冬天帶了正好暖和。」

    阮嬤嬤聽了這話滿臉喜色，挑了兩塊不大不小的皮子就停了手。

    胡嬤嬤送了阮嬤嬤出去，回到屋裡就聽得梅香在吩咐明月，「……去把那幾條雪玉白兔的圍脖拿出來，給各院的小姐送去。」

    「小姐……」胡嬤嬤欲言又止。

    兔毛的圍脖本不值幾個錢，只是雪玉白兔生長在東北的大雪山上，且梅香手裡的這幾條又是一根雜毛也無的純白兔毛，倒是比其他皮子來地更難得。

    「嬤嬤，一年到頭我們姐妹幾個也見不到幾個人，可是年關就要到了，府裡府外少不了人情往來，我們幾個總能有一兩件拿的出手的東西才能。再說，雪玉白兔再難得，那也只是兔毛罷了……」

    胡嬤嬤明白梅香的意思，心裡免不了心疼梅香，梅香送東西給府裡人向來都要再三思量，像這個雪玉白兔圍脖，其他幾位小姐估計是看不出來差別的，只會當時普通兔毛，也只有這樣她們才會坦然收下。而京裡貴人府裡總有識貨的人，小姐們帶著這個出去，既不囂張又不跌份。

    明月和寶珠下去收拾東西了，清涼寺一行估計得在那裡住個三五日的，要帶的東西很多，屋子裡只剩了胡嬤嬤和梅香兩人。

    「嬤嬤，夫人真打算買莊子給後街的人住？侯爺同意了？」

    「消息確實，老奴剛才還跟阮嬤嬤叨叨了幾句，侯爺今日天沒亮就出去，就是去郊外一處看地方的。」

    「那你跟青木哥說句話，讓他在外頭幫著留意一下，若是能幫就暗中幫一下。」

    「小姐，這事怕是不那麼好辦，聽阮嬤嬤說，夫人去年就打著這個主意了，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莊子，想讓後街的人搬到那裡去，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夫人想要什麼樣的莊子？」

    「夫人本意是只要有山有水地夠多就行，可有擔心後街的人挑三揀四，又怕侯爺面子上過不去，便想找些帶良田的地方，可京城周邊這樣的地方價錢都不便宜，侯府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是缺錢麼？」

    梅香沉吟了一會，「若是侯府錢不夠，倒還好說，就怕地方再好後街那些人也不肯搬，不過以夫人的手段總會有辦法的。既然這樣咱們就幫幫夫人，讓青木哥打聽下夫人都看上了哪幾處地方，咱們先買下來，再想個法子把莊子低價賣給夫人。嬤嬤，你再給奶兄傳個話讓他來府裡一趟，上回讓他幫著查後街的人，這次正正問問有沒有結果。」

    「小姐，」胡嬤嬤心裡一陣酸澀，「您這般用心幫著侯府，可是他們全都不知道，這恩情……」

    梅香拍了拍胡嬤嬤的手，「嬤嬤，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用掉了還能再賺，我這裡攢了十幾萬兩銀票，放在手裡跟普通白紙也沒區別。我只慶幸這事能用錢來解決，就怕將來遇到用錢也解決不了的事。再說，我也不需要侯爺夫人念我恩情，他們照顧我長大，就這份養恩，我就還不清了。不管別人怎麼想，我是把侯爺夫人當成親人的，只望他們好了，我也好。」

    「小姐……」胡嬤嬤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

    「還有嬤嬤，您也是我的親人。」

    胡嬤嬤望著梅香笑盈盈的眉眼，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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