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 歸京 二十章 番外 -曾經錯過，咫尺天涯 文 / 祁晴寶寶
又是明媚三月，陽光在這個春天，揮灑熱情，這般肆意。春風吹暖，桃花便早早地開了。開得炫目，那些粉色的花瓣，就那麼密密麻麻地擠在枝幹上，一樹樹嬌美，紛紛極致綻放。
有風吹來，枝頭的那些嫣紅，便搖擺不斷，蕩漾出風情，爭相挑染出四周春色。
一位白衣公子站在春風裡，俊美得不似凡人，神情間也有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靜靜地欣賞著這人間春色。
一位美麗的紫衣少婦從他身後走出來，給他披上一件披風，「相公，風大，把披風穿上吧！」
白衣男子微微頷首，靜靜地看著紫衣少婦的動作。
一陣孩童的歡笑聲傳來，驚醒了兩人，遠處，有三個小孩，正在嬉笑玩鬧，好像起了爭執，兩人相視一笑。
白衣公子看著歡鬧的孩子，眼裡的淡然漸漸褪去，被一種淡淡的歉疚替代。
少婦見狀道：「可是又想起了姐姐？」
白衣公子並不否認，輕輕點頭。
原來是軒轅昊天和葉紫萱。
自從那日在紫煙的幫助之下從宮中逃了出來，他們便遠離京城，住在了這個僻靜的山村。
這裡民風淳樸，哪裡見過這種神仙似的人物，軒轅昊天和葉紫萱的風韻只驚得這些村民遲遲回不過神來。
他們對外稱袁公子和袁夫人，還有三個孩子，兩個僕人，一看就是大家風範。
他們僱人在這裡開墾了一大塊茶莊，一年四季，都可以聞到淡淡茶香。
「姐姐現在應該也有孩子了吧？」葉紫萱道。山中消息閉塞，他們亦需要掩人耳目，自不知外面的那麼多消息。
軒轅昊天淡淡道：「應該吧！」浩辰那麼愛她，她現在會過得幸福吧。
「爹，娘！」遠處的孩童奔跑過來，「和我們一起放風箏吧！」
葉紫萱笑著摸了摸他們的頭，軒轅昊天亦點頭輕笑，孩童們極為高興，興奮地拉著爹和娘向一片空曠跑去。
一會的功夫之後，一隻風箏在晴空中迎風高高飛起。
「看，風箏飛起來了！」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幾名孩童興奮得大叫。
就說嘛，還是爹爹厲害，他們放了好久，風箏也飛不起來。
軒轅昊天笑著將軸線交到葉紫萱的手裡，在一旁淡笑著看著這一幕。
心底卻陷入往日的回憶。
紫煙，對不起，儘管你不需要我的原諒，可是我依然想和你說這一聲，對不起。
當初要不是我殺了純澈，你的孩子現在應該也會咿呀學語，滿地亂跑了吧！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你，對我冷漠疏離，似有滿腹心事。
那次，歐陽宇風還私下和我說，這百樂樓的十大燈謎，很難找到可以全部解出的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這京中第一才子亦是束手無策。
可是你，輕而易舉地就解出了，明明知曉答案，卻不願意去湊這份熱鬧，我對你有了幾分淡淡的興趣。
我想知道你是誰，可是你輕而易舉地就甩掉了追風逐月的跟蹤，我更是奇怪，我的貼身侍衛，還有人能甩掉他們的跟蹤，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在城外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沒有帶面紗，我終於看清你的容貌，雖然你有傾城之貌，可是打動我的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的氣質，淡雅清高，你對我沒有半分好感，對我的盛情相邀也冷冷拒絕，若說你在欲擒故縱，連我自己都騙不了。
後來，我終於知道了你是誰，原來你就是我曾經千萬百計要推出去的，不要的女人，葉家的大小姐，現在的辰王妃，葉紫煙。
難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我原來就覺得奇怪，一個有如此才情，如此美貌的女子，又在京中，我怎麼會沒見過？
你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才華被淹沒，毫不在意自己的光芒被掩蓋，我知道我的三皇弟浩辰不會對你有什麼好臉色，聽聞他把你扔到後院最偏僻的角落裡面去，你們成婚一年了，他都沒有見過你，可是你，似乎從來不介意，獨自過著自己的寂寞生活。
我更加奇怪了，你看起來絕不像傳說中的那般上不了檯面，絕不像傳說中的那般粗鄙無鹽，你淡雅的氣質彷彿超脫一切俗物，你的眼神透著別人看不透的睿智，我怎麼也不相信，這樣一個女子能和傳說中的你劃起等號。
在太子行苑，我的正妃，你的堂妹葉紫萱的蓄意挑屑你也不在意，京華女子，那個會放棄這種大出風頭的機會？
你推說自己不會，我卻知道，你一定是會的，而且你的葉紫萱的琴音並不完全滿意，反而微微蹙眉，你並不欣賞她的琴聲。
我於是更加確定，你才是琴中聖手。
看著你走了出去，我藉故跟了出去，我突然很想聽你彈琴，我很想知道，你這樣一個女子，能彈出怎樣的天籟之音，可是你還沒來得及表態，浩辰就來了。
你畢竟是浩辰名正言順的王妃，我自然不能和你有更多的接觸，尤其是私下的，我很坦然地回到了正廳。
從此之後，我就幾乎沒有講過你了，我不知道，像你這樣一個女子，在浩辰的王府會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浩辰在皇家馬場受傷之後，我去辰王府，我又一次看見了你，你對王府幾乎完全不熟悉，也樂得清閒，浩辰受傷你也沒表現出來和他的那些侍妾一樣的悲傷，我知道你對浩辰沒有什麼心思，不知為何，我心底竟有了淡淡的喜悅。
在給皇祖母祝壽的那天，我再次見到了你，我和你的每一次見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暗笑自己，什麼時候對一個女人也如此上心了？
那次我終於聽到了你的神曲，當之無愧堪稱天籟之音，那高遠的境界，孤高的琴韻，我竟然是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那晚你和浩辰一起，琴簫合奏，那晚，我第一次覺得浩辰看起來怎麼那麼礙眼，要不是礙於我太子爺的身份，我真恨不得走上去把他拉下去，從你身邊拉開。
別人眼中的你和浩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我眼裡只覺刺眼，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叫紫萱請你前來太子宮做客，我總不方便公然地邀請你，我皇弟的王妃來宮中，可是你的堂妹卻是可以堂堂正正地邀請你前來的。
紫萱已經暗暗察覺到我的心思，也是，我宮中雖然女人眾多，但我和紫萱之間的感情還是最深的，我在她寢宮留宿的時間也最長，她也應該明白。只是，她只能服從我的選擇。
我和浩辰的爭鬥開始漸漸地明朗化，而其中最麻煩的是，你和紫萱，一個嫁給浩辰，一個嫁給我，而我和浩辰是注定有一爭的，你們兩個卻同是葉家的人。
我想知道你的情感立場，雖然你是浩辰的王妃，我想知道你對浩辰的感情有多深，你如果堅持和浩辰在一起的話，以後我們很可能就是敵人。
雖然你認為我們之間是絕對不可能了，我卻不願放棄，我是一國儲君，儘管我曾經不要你，可是我現在想要了，我當然應該要回來。
你感覺到了什麼，遲遲不表態，我也不願逼你逼的太緊，直到後來浩辰來太子宮接你回去，我忽然發現了一件讓我慌亂的事情，你好像喜歡上浩辰了，這對我來說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江山我要牢牢地抓在手中，而你，我也不會放過，我和浩辰都是聰明人，都明白，江山美人，要麼都有，要麼都沒有。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你和浩辰的感情越來越好，也是，浩辰又不是傻子，沒理由在見識了你的風華絕代之後，還違背自己心意地對你冷言冷語。
曾經賜婚的陰影也應該早已過去，你和浩辰日漸恩愛，這樣的感情越來越深厚，浩辰甚至為了你趕出了他王府其他的女人，只為你一人，我知道，浩辰是真的愛上你了，很深的愛。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相信，失去了一次，就永遠地失去了你，我相信，既然一開始，父皇是準備把你賜婚給我的，那你就應該是我的，而不是浩辰的。
我需要尋找一個機會，將你們分開，很快，機會就來了。
那晚，你和純澈在逛花燈節，我和歐陽宇風在雅馨樓二樓的雅間，那一幕，我們看的清清楚楚。
你對純澈的維護讓我心念一動，這或許就是一個機會。
純澈殺的是浩辰的表弟，這不是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唐國公府是浩辰最大的政治支撐力量。
現在，你和唐國公府水火不容，浩辰一定是左右為難。
你誓死保護純澈，唐國公又一定要殺了殺人兇手，浩辰只能選擇一個。
浩辰比誰都明白，若是選擇了你，他這輩子的大業算是完了，以後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所以，我很有信心，浩辰會選擇唐國公府，這樣的你，一定是傷心欲絕，就算不死，也會離開浩辰，我就有機會了。
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懷孕了，你懷了浩辰的孩子，浩辰居然馬上就做出了選擇，他要你，捨棄唐國公府。
我更沒想到，你居然會有父皇以前送給一個江湖人的龍騎令，我知道父皇以前心儀一個江湖女子，後來我知道，原來她就是江湖第一高手寒雪冰，那個女子曾經還幫助過他，父皇送給她龍騎令，我知道了，寒雪冰居然就是你的師傅，老天爺還真是不幫我。
父皇赦免了純澈，我怎能甘心？
是媚個天來。坦白地說，雖然我和浩辰明爭暗鬥，但是母后一直不滿意我的心腸不夠陰狠，手段不夠凌厲，她總是擔心這樣的我，以後鎮不住那幫亂臣賊子。
母后一直替我籌謀，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我們在宮裡長大的，什麼陰謀沒有見過？什麼算計沒有經歷過？13acv。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總是難以達到母后的要求，她總是希望我可以再狠一點。母后說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得不擇手段，心慈手軟是成不了大事的。
這一次，我下定決心，我不能再心軟了，我暗中授意我的人，去不留痕跡地結果了純澈。
果然，沒有人懷疑我，因為我是最不可能的，唐國公府替我背了黑鍋，這在宮中，太正常了，那些所謂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謊言只能騙騙三歲孩子，宮中有太多的永遠不為人知的秘密。
結果如我所願，你的孩子沒有了，也離開了浩辰，離開了辰王府。
可是在純澈的葬禮上面，看到你如此悲傷，我的心裡竟然忍不住有一絲的不忍，母后說過，身為王者，做過的事情就決不能後悔，我強迫自己不後悔，畢竟這樣，你和我還有了一絲的希望不是嗎？
你要去大漠了，我去找你，我希望你不要去那麼遠，只要你留在京城，我就還有機會。
你拒絕了我的挽留，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意，可是你還是拒絕了。
最終，我還是讓你去了，畢竟，你剛剛和浩辰分開，純澈又死了，你也需要一段時間來療傷，我給你這段時間，而且，我確實也不能馬上擁有你，我也需要尋找何時的時機。
悟心大師的「帝王燕」讓我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擁有你，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我苦苦思索的辦法，竟然瞬間送到了面前。
可是你還是不肯，想盡了各種辦法躲著我，我實在是很生氣，你對皓月的態度都比對我好得多。
我決定不管那麼多了，我已經有了名正言順要娶你的理由，我不允許你再逃避了，我曾經錯過你，既然上天給了我一次補償的機會，我自然是不會再錯過你。
這個時候，浩辰要有動作了，母后說，我們也該行動了，母后設計將你和你大哥抓到了宮中，平南王跑了，只有你一個人被關在母后的密室裡。
我懇求母后，不要殺你，母后自然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她雖然很生氣，但是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沒有殺你，但是誰知道，就是我這一點點的心軟，就造成了後面的大錯。
你逃跑了，還救了平南王妃衛清逸，這是一顆牽制平南王最大的棋子，我們失去棋子在手，平南王自然可以肆無忌憚地攻城。
我說不清是後悔還是無悔，母后怪我，要不是一時心軟，哪裡會這樣釀成大錯？
不過我知道，大勢已去，抑或是我自欺欺人，將自己的失敗推到你一個女人的身上，因為，就算沒有你，我也未必會成功，這場宮變，我和浩辰只能有一個人是贏家。
你知道了是我殺了純澈，竟然會那般激動，你怎麼也沒想到純澈是我殺的吧？
在那種情況下，我居然有一絲的不忍，母后宮中重重的御林軍將你圍困，我知道，這一次，我們是真的咫尺天涯了，我們這間的鴻溝再也無法逾越，這一次，死的不是你，就是我，誰都沒有退路。
最後，浩辰贏了，我擁有的一切煙消雲散，我從大權在握的儲君變成了階下囚，連我的命也掌握在別人手裡，誰知道哪天，浩辰一個不高興就可以秘密將我處死，皇家殺人的方法太多了，我從小就耳濡目染。
我們身在皇家的人比誰都明白，斬草不除根的後果。0561
浩辰要殺我也是遲早的事，只不過現在巨變初定，他還騰不出手來處理我。
我沒想到，又是你，你來了，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涇渭分明，你是勝利的一方，而我，是慘敗的一方，現在是任人宰割的一方。
你看起來很虛弱不堪，我想，你應該是又病了。
對於我殺了純澈的過往，你不再追究，或許你也是累了，只是，我不再是太子儲君，我在你面前不再有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
你居然要放我走？我不敢相信，你說我還可以有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種田園生活，你明知道放走了我，浩辰不會饒了你，卻依然堅持這樣做。
我也動心了，身居廟堂之高，我也曾經想過處江湖之遠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我甚至有一絲僥倖，我知道浩辰一直愛著你，或許因為他愛你，不會捨得處罰你。
你不懼怕我捲入重來，不懼怕浩辰的責怪，你只要下了決心，就如此地毅然決然，我知道，你其實不忍心我這樣一個男子在寂寞深宮裡面被幽禁致死。
現在，我終於過上了你希望我可以過上的生活，上天對我何其有幸，當日宮變失敗，我以為我將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想不到我今日還擁有自由，可以擁抱陽光，可以在藍天之下自由自在的呼吸。
紫煙，謝謝你！
「爹，爹，快過來啊！」
一聲孩童的呼喚打斷了軒轅昊天的沉思，他含笑著走向那奔跑的孩童。
「爺！」曾經的太子貼身侍衛追風逐月現在只化身普通的僕人，穿的也是普通的衣裳。
軒轅昊天淡淡道：「什麼事？」
「我們今天去鎮上，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現在的昭寧皇后已經誕下太子！」追風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爺的臉色。
軒轅昊天身軀僵了一下，紫煙終於有了和浩辰的孩子。
他一語不發，似有一絲苦澀笑意，長久地沉默，癡癡地看著面前這一片春色。
追風逐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聽到身後葉紫萱的聲音，忙道：「夫人！」
葉紫萱幽幽一笑，「你們退下吧！」
軒轅昊天彷彿沒有聽到遠處孩童們的嬉鬧追跑。
葉紫萱艱難道：「姐姐終得良人，我們應該替她高興才是！」話音剛落，只覺臉色一片溫潤的濕意。
軒轅昊天終於有了一絲動作，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辛澀道：「也是！」
看著面前的女人，他想起紫煙曾經說過的話，「滿目山河空望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我想靜一靜！」他開口道。
葉紫萱忍住淚水，強笑點頭，緩緩退去。
看著在桃花林中俊逸飛揚的男子，葉紫萱心中竟然再無曾經對姐姐的怨懟。
如果不是姐姐，現在哪裡會有她的這種自由的生活？
如果不是姐姐，她現在還在廢太子宮中和軒轅昊天一起被幽禁，還有她的孩子，那日帶出宮中的三個孩子，一個是她所生，另外的兩個是別的嬪妃所生，不過現在都只有她一個娘。
她曾經怨過姐姐，嫉妒過姐姐，為何所有的優秀男兒都鍾情於姐姐？她葉紫萱哪一點也不差，為什麼連她的枕邊人，太子爺也對姐姐朝思暮想？
現在，她是真的明白了，她真的不如姐姐，姐姐的情懷，姐姐的魄力，姐姐的大氣，這些都是她所欠缺的，她以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就可以吸引這些男子，才華確實可以吸引他們的視線，可是，若得他們傾心相許，又豈是只有這些外在的才華？
太子殿下曾經說過自己不像葉家人，現在是真的明白了，原來自己和姐姐，真的沒法相比。
應該感謝姐姐，自己雖不是軒轅昊天最愛的人，卻可以換來他的終生相守，和他成為彼此的歸宿，陪伴他走完這一生的路，還有這些可愛的孩子。
軒轅昊天看著面前的悠然美景，想起紫煙曾經說過的話。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這一生，我們終究是無緣了，我終於明白，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永遠的錯過了，我曾經不要你，一直以為可以有機會補償，我可以找回你，現在終於明白，曾經錯過，我們便漸行漸遠，終至咫尺天涯，此生再也不會見。
你終於生下了和浩辰的孩子，你的孩子終於回來了，不知道這樣可以不可以減輕我心中曾經的那一份歉疚？
我現在不是皇家人了，現在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連心緒也變得像普通人了，竟然會有歉疚？
若我真的成了一國帝王，我哪裡會有歉疚？
紫煙，我永遠都會記得你，記得你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在我生命裡出現過，在我的記憶燦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