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命運的抉擇 第六章 文 / 煉獄
第六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並肩王之女青仙郡主宮天凝,德容兼備知書達理,冊封宮天凝為從一品貴妃,賜住天凝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三等豐原公,掃北大元帥尚秋原公忠體國,勇武善戰謀略過人,身先士卒連克數城,掃平豐饒,活捉逆賊暴君豐景平。朕心甚慰,賜封尚秋原為一等豐原公,並肩王世子之位……」
宮九天默然坐在大廳中,聽著回報,火逆鱗在快到達南詔的邊境後,便把這兩道詔旨頒布下去,昭告天下。
大廳中飄蕩著茶香,宮九天俊秀妖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淡淡地喝著香茶。這茶,是尚秋原從皇宮中取出來獻給他的。
垂著眼瞼,看著茶杯中的茶,這是專門進貢給皇上的茶,采自豐原靠近南詔邊緣的孤峰絕頂。那孤峰上,也只有幾棵茶樹,人稱雪峰凍金羽。
尚秋原攻破豐饒後,從皇宮中搜出了許多東西,送到他那裡。而這些東西,無一不是豐原的前國君,獨自享受的東西。據他所知,尚秋原卻是沒有留下這樣的東西,大部分是進獻給他,還有一部分進貢給了皇上。
微微瞇起眼,第一道詔旨,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皇上,你還是放不下她啊,這許多年來,本王還不曾見過,你對哪個女子如此用心。只是如今的你,還有多少日子讓你使用?」
幾位心腹大將,大氣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偷窺並肩王宮九天的神色。
火逆鱗封尚秋原為一等豐原公,已經是位極人臣,兼掃北大元帥,大將軍之職,已經是南詔武將中最高的官職,也是迄今為止,南詔武將中最高的官職。
一個降將,受此高位,本來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何況,那句「賜封尚秋原為一等豐原公,並肩王世子之位」,很明顯是以聖旨壓迫,要並肩王把王位的繼承人,交給尚秋原。
若是在以前,這也說得過去,畢竟宮九天沒有後嗣,尚秋原雖然沒有改名換姓,進入宮家的宗祠,但是畢竟是宮九天唯一的兒子,有資格繼承宮九天的王位。
但是,如今形勢不同,火逆鱗本不該再讓南詔出現一位並肩王,更不該,在宮九天已經有三位嬪妃有了身孕的情況下,封尚秋原為並肩王世子。
這,明顯是要借尚秋原削宮九天的權柄,甚至挑起他們之間的爭鬥。
眾將心中忿忿然,但是卻沒有人敢在此時說什麼,都看著宮九天的臉色,揣測這位王爺的心中在想什麼。
他們並不知道,宮九天早已經知道火逆鱗會頒布這道詔旨,在幾天前,尚秋原前來請罪時,便把此事稟報了他。
接到這個消息,宮九天並不意外,仍然淡然地喝茶,似乎這個消息對他而言,沒有絲毫震動。
「王爺,聖上似乎等不及了,這些時候,小王爺一直在招兵買馬,召集了不少舊部,兵力和實力擴大極多,如今手下已經不下十萬兵馬。如果加上何墨和左思平的兵馬,已經不下十五萬大軍。」
左思輕聲說著,他有些不明白,上次尚秋原前來請罪,他是知道的,令他不明白的是,為何並肩王沒有處置尚秋原。
近日尚秋原大張旗鼓地招兵買馬,整軍治理周圍州府,實力在短期內擴大到一個令人擔憂的地步,但是並肩王卻一直默許。
「如今王爺已經有後嗣,這並肩王世子,也該是王爺內定,皇上如此著急把小王爺推上世子之位,其中耐人尋味。」
一抹堪稱妖嬈的笑,在宮九天唇邊勾勒出妖孽誘人的弧度,緩緩地抬起眼,掃視眾人。周圍那些殺人無算,衝鋒陷陣如履平地的大將們,不由得全部深深地低下頭,不敢直視宮九天的目光。
他們深知這位面容俊美的王爺,有多麼狠辣殘酷,治軍之嚴,天下皆知。
心中,對宮九天有著深深的敬畏,在他們心中,只知道有並肩王,不知道有皇上。皇上的旨意,他們敢陽奉陰違,但是宮九天的軍令,沒有一個人敢有一點疏忽,打一點折扣。
「你們都說說看法吧。」
「王爺,末將懷疑其中有詐,皇上臨走之前去見了小王爺,或許皇上有密旨留給小王爺,也可能和小王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不錯,王爺不可不防,如今小王爺的兵力大增,小王爺是豐原人,在豐原一呼百諾,人望極高。王爺不可忘記,小王爺所到之處,有多少城池不戰而降。雖然這些人沒有歸於小王爺麾下,但是末將擔心,他們仍然會聽從小王爺的吩咐。」
「王爺,末將以為,王爺的姬妾如今已經身懷有孕,王爺正在春秋鼎盛之際,世子之事可以再議。此時便定下世子的人選,未免太早。」
左思憂慮地道:「皇上已經把此旨意昭告天下,分明是先聲奪人,王爺雖然可以令皇上收回成命,但是如此一來,只怕小王爺便會和王爺分心。臣最憂慮的,是皇上和小王爺之間,是否有不可告人的計謀。」
眾人議論紛紛,都勸宮九天上奏,讓火逆鱗收回成命。
左思卻並不十分同意,因為如此一來,便會令尚秋原和宮九天離心離德,只是若默認了此事,後患也是極大。
宮九天沉默地傾聽眾人議論,並不做聲。
眾人議論一陣,見宮九天端坐不動只是緩緩地品茶,不明白宮九天的心意如何。他們把目光轉向左思,這位幕僚平時極得宮九天信任,沒有少為宮九天出謀劃策。
左思上前躬身:「未知王爺以為該如何處置?」
宮九天淡淡一笑,抬眼看著左思和眾人:「本王知道你們對本王忠心耿耿,都是為本王著想,只要有你們這些對本王忠誠之人,本王還有什麼不能掌握在手中。」
「臣等願為王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眾人跪倒在宮九天面前,他們都跟隨宮九天多年,有今日也是宮九天一手提攜。
宮九天低頭看著跪在面前的眾人:「本王亦知道,皇上曾經拉攏過你們其中的某些人,這些年,你們在做,本王在看。你們中,若是有人想站到皇上的一邊,本王不怪,畢竟你們跟隨本王多年,本王會讓你們安然離開,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但是,本王不容任何人欺瞞本王,若是有誰身在本王這裡,心在其他地方,便休怪本王不念舊情。」
「臣等誓死效忠王爺,絕無二意。」
「也不必如此說,凡事做的再隱秘,也莫要以為就能瞞過本王。今日本王便把話挑明,也是給汝等最後一個機會,想跟著皇上去效忠皇上的,本王絕不留難,只要你站起來走出此地離開本王的軍營即可。本王言出必行,絕不會加害,放汝等回南詔。若是選擇留下,本王卻不會容許汝等再有絲毫異心。」
犀利陰鷙的目光,從眾將身上掃過,有幾個人的身體就是微微一顫。
這其中,就如宮九天所言,並非是鐵桶一個,其中也有許多人,暗中曾經和火逆鱗有極其隱秘的來往。
火逆鱗從沒有登基時,就一直用各種方法籠絡人心,其中最用心機的,便是籠絡宮九天身邊的心腹大將。
此時,曾經和火逆鱗有私下來往,內心搖擺不定的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浸透。雖然低著頭,他們也能感覺到,宮九天犀利的目光,不僅看透了他們的身體,甚至直達他們的內心。
汗水順著額頭滴落,這裡,只要宮九天一句吩咐,他們便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宮九天從來不會讓痛恨的人,死的很痛快,想到宮九天的手段,頭不由得垂的更低。無論他們以前有過什麼樣的心思,也並非就是說決心背叛了宮九天,畢竟火逆鱗是南詔的皇上,因此他們為了自己,和皇上私下示好,也在所難免。
此時被宮九天揭破,往昔極為隱秘的事情,似乎在宮九天的面前,早已經不是秘密。只是宮九天一直沒有揭破,給他們留了面子,也給他們留了機會。
想到此處,那幾位曾經和火逆鱗有私下通信的將領,頭垂的更低,幾乎就要碰觸到地面,汗水津津而下,衣襟濕透。
他們當然能夠想到,宮九天今日說了出來,便是早已經有了證據,知道的很清楚了。他們的項上人頭,能被留到今日,也是宮九天的恩典。否則,宮九天完全可以按一個罪名,便讓他們的頭顱落地,皇上卻是保不住他們。
不管他們曾經如何想過,心中搖擺不定,在表面上,還是效忠並肩王的。
此時火逆鱗的傷勢和病情,稍微明白點的人,都知道火逆鱗的日子不多了,即便不死,也沒有精力和能力再和宮九天爭奪什麼。
如今的宮九天,擁有南詔後,更在豐原獨大,既可以兵變逼火逆鱗退位,也可以自己登基為帝。
「王爺,臣相信所有的將領,都是誓死效忠王爺的,縱然昔日有些過錯,也必定知錯必改,此後對王爺絕無二意。」
左思跪在地上,抬起頭看著宮九天,他並不希望此時再發生什麼,不利於宮九天掌握大局。此時正在用人之時,豐原尚未安定,最重要的是讓軍心安定,人心安定。
宮九天緩緩地掃視跪在地上的眾人:「你們抬起頭來,看著本王。」
眾人抬起頭來,卻沒有人敢直視宮九天,宮九天犀利威嚴的眸子所到之處,眾人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連心中最**的地方,都被看透了,敬畏地低垂下眼瞼。
其中有幾個人,身體竟然在微微地顫抖,汗出如漿。
「他會來的。」
左思沉思片刻:「王爺是說小王爺會來向王爺說明此事?但是臣看不透小王爺心裡在想什麼,小王爺的心機深沉,王爺一直給予寵信,恩德深重,小王爺若是感念王爺恩德,必然會上表請辭。」
「秋原就要到此地了。」
宮九天淡笑,他相信尚秋原一定會來的,接到皇上冊封的消息,一定會到他這裡來的。但是,他仍然感覺自己看不透尚秋原心中在想什麼,即便是那次尚秋原只身前來請罪,把姬天凝的秘密,自己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中,他仍然不能肯定,尚秋原一定會忠於他。
「或者,此番便是本王,得知他內心真正想法的時候。」
「都退下吧,想離開的,便可以直接離開了,不必說明什麼,只要自己離開,不帶走一兵一卒,本王便放你一馬。念在爾等跟隨本王多年,本王不忍取了爾等的性命。若是選擇留下,本王要看到某些人的誠意,本王便在此處等你們到天黑,天黑後一切便不同了!」
眾人面面相覷,磕頭退了下去。
「王爺,是想肅清心懷不軌之人,整肅軍紀?」
「本王如今,不需要那些有二心的人。」
「小王爺……」
左思提了一句,看著宮九天,他一直看著尚秋原走到今天,只是到如今,他也看不透尚秋原。
「小王爺能有今日,皆是王爺所賜,只是昔日小王爺曾經在皇上面前立誓,忠心無二。以小王爺在豐原的聲望,若是對王爺有二意,才是心腹大患。王爺放任給小王爺權利,令小王爺聲勢大增,是想試探小王爺的心意嗎?」
宮九天歎口氣:「左思,你跟隨本王多年,以你的才華,本是可以做一國宰相的人才,卻是一直默默無聞地跟隨做本王的幕僚。」
左思跪了下來:「王爺,臣的這條命都是王爺所賜,臣只願終生跟隨在王爺身邊,為王爺效忠,功名利祿,於臣如浮雲耳。」
「本王知道,皇上也曾多次拉攏你,一直做本王的幕僚,也委屈你了。」
左思大驚磕頭:「王爺,臣對王爺忠心無二,雖然皇上多次許以高官厚祿,但是臣對王爺不曾有一點隱瞞,絕無二意。」
宮九天起身走到左思面前,伸手扶起左思:「我知道你的心,你出頭的日子不遠了,等太子繼位,你便去輔佐太子吧。」
左思再次跪倒在宮九天的腳下:「臣只願終生侍候在王爺身邊,求王爺明鑒。」
宮九天笑著拉起左思,拍著他肩頭:「太子是本王的外孫,你便去做宰相輔佐他吧。」
左思歎口氣:「王爺,如今王爺已經有了後嗣,臣請王爺自立為帝。」
宮九天轉目盯住了左思,犀利的眸子比刀劍更寒,更利。
左思緩緩地跪於宮九天腳下:「王爺功高蓋世,為皇上所不容,多年來王爺一再忍讓,皇上步步緊逼。如今,王爺佔據豐原的半壁江山,又有了後嗣,正是時也。臣請王爺莫要猶疑,登基稱帝。」
「左思,你想造反?」
「是,臣如果要做宰相,便做王爺您的宰相,絕不輔佐他人!」
「大膽!」
宮九天一把揪住了左思的脖領,逼視左思,左思並不迴避:「王爺,只有王爺登基,才能為所欲為,才能保證皇后和皇后孩子的安全。若是王爺再退讓下去,臣擔心皇上會再用什麼手段對付王爺。何況,南詔的江山是王爺所打下,豐原也是王爺所打下,有何人比王爺更有資格登基稱帝?」
左思的話,一句句擊中了宮九天的心,他緩緩地鬆開手,背轉身默然沉思。
「請王爺三思,盡快登基稱帝,屆時大半南詔的江山和豐原,都將是王爺的。小王爺應該已經接到了消息,若是小王爺到此,王爺曉以大義,請小王爺留在此地助王爺成事,則大事必成。」
「你早已經考慮好了吧?」
宮九天淡淡問了一句,回頭盯著左思。
左思臉上滿是狂熱,用仰慕的目光看著宮九天:「是,臣早已經想好了,無論王爺做什麼,臣願為王爺赴湯蹈火。」
「啟稟王爺,丁斐求見王爺。」
宮九天緩緩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他們終於想清楚來了,左思,此事不解決,還談不到其他事,你在一旁聽著吧。」
左思站起來退到一旁:「王爺,這些人還可以用,只是不可再過於信任。」
「傳。」
丁斐步入大廳,偷眼窺視宮九天,但見一雙犀利的眸子正盯著他,雙腳一軟便跪在門檻內。心中忐忑不安,汗水從身上不斷地滲出,直到此時,他才感覺心中無限的敬畏。
向前跪爬而行,來到大廳正中:「王爺,末將罪該萬死,向王爺請罪,任憑王爺處罰。」
丁斐以頭叩地,砰砰有聲,他不敢抬頭,也不敢求宮九天饒恕。因為他清楚,宮九天最討厭別人為自己的罪行辯解開脫,到了此時,他也唯有認罪伏法了。」
「你有何罪?」
「王爺待末將有天高地厚之恩,末將不該被皇上蠱惑,暗中和皇上私通,末將罪該萬死,特來向王爺請罪。末將不敢求王爺饒恕,只有一句話好說,末將雖然和皇上私通,並未做過背叛王爺之事,恭候王爺處置。」
宮九天看了左思一眼,左思微微一笑,他也知道有些人和皇上是有溝通的,這種事情在所難免。
火逆鱗是南詔的皇上,在登基以前,便一直和宮九天出生入死征戰,因此宮九天麾下許多大將,和火逆鱗也有不淺的交情或者很熟悉。
宮九天手下的大將,和火逆鱗有交往的,還真不少。畢竟火逆鱗繼位後,某些將領處於種種考慮,既不能得罪火逆鱗,也有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的意思。
但是這些人,可不敢讓宮九天知道,因此表面上和火逆鱗是官場來往,私下的來往就很私密了。
宮九天不是不知道,也曾經幾次提醒過,還為此懲戒過幾個有些過分的手下。但是,他也知道這種事是避免不了的,他也不想因此便貶謫殺死多年追隨他,出生入死的部下。
他並不是不忍心,只是誰知道火逆鱗如此做,是否想剪除他的羽翼,因而故意為之。
丁斐把話說了出來,頓感心中輕鬆了許多,心中的畏懼和不安也少了許多。他來此請罪,把事情和盤托出,就是把命交給了宮九天,要殺要剮,只等一個結果了。
他素知宮九天言出必行,既然說了給他們一個機會,就絕不會殺了他。因為正如他所言,他雖然和皇上私下暗通,但是並未做過對宮九天不利之事。但是跪伏在地上,盯著宮九天的腳尖,心中仍然在惴惴不安,多年積威之下,即便是宮九天要殺他,他連一絲反抗的心,也生不出來。
征戰沙場出生入死的大將,此刻匍匐在宮九天面前,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只是幾分鐘的沉默和等待,在丁斐的心中無比漫長。
「滴答……」
汗水從額頭滴落,身上的衣襟盡被汗水浸透,支撐在地上的雙手,顫抖著幾乎已經無法支撐住自己的體重。
丁斐俯身,深深地匍匐於地,額頭碰觸在地上,恭候宮九天的發落。
「丁斐,你跟隨本王已經有二十五年了。」
丁斐身體猛烈地顫抖了一下:「王爺記得如此清楚?」
「過去的一切,本王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如在眼前一般。你跟隨本王時,才只有十八歲。」
淚差一點從丁斐的眼中落下,他自己都沒有記得如此清楚,想不到宮九天記得如此清楚。
「末將對不起王爺,請王爺殺了末將吧。」
他用力磕頭,重重地磕響頭,聲音哽咽起來。
「啟稟王爺,小王爺求見王爺。」
左思一驚,尚秋原還真的來了,來的真是時候。
「讓他進來。」
尚秋原走了進來,便看到丁斐跪在地上用力磕頭的一幕,但是他沒有露出訝異的表情,上前幾步便跪了下去。
「兒臣參見父王。」
宮九天沒有讓尚秋原跪下去,早已經從座位上起身,伸手拉住了尚秋原:「不是跟吾兒說過,不必如此拘禮了,吾兒因何還是如此拘謹。須知你我乃是父子,日常相見,不必如此生分。」
尚秋原笑道:「此乃是兒臣當盡的孝道,平日不能在父王面前行孝,也唯有如此略盡兒臣的孝道了。」
「吾兒坐吧。」
尚秋原看了仍然磕頭不止的丁斐:「父王在處理軍務,兒臣先告退,等父王處理完軍務再來回稟。」
宮九天笑道:「吾兒坐吧,為父處理些小事,吾兒便在這裡看看吧。」
左思過來見禮,尚秋原點點頭,左思見並肩王無意避忌尚秋原,便低聲在尚秋原耳邊把事情簡略地說了說。
「吾兒,你以為該如何處置此人?」
「父王處理軍務,兒臣不敢多言。」
尚秋原心中一凜,這話可不能隨意說,若是為丁斐求情,便有收買人心的嫌疑。這些人不管做過什麼,都是宮九天的部下,要殺要剮,他最好是一聲不吭。
但是,他也不能慫恿宮九天嚴加處置,否則也有挑撥離間的嫌疑,丁斐無論被處罰與否,他都會得罪宮九天的部下。
這一層,他早已經想得十分通透,見宮九天如此問,便恭謹地回答。
宮九天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看尚秋原,如果他的部下有尚秋原一半的睿智,也不會有今日的事情發生,尚秋原同樣和火逆鱗有來往,而且來往還很密切。但是,每一次尚秋原都會事先或者事後,把所有的事情向他回稟。
這也是他漸漸寵信尚秋原的原因之一,雖然心中仍然有疑慮,但是在表面上,人人都知道他宮九天,待尚秋原如同親生。
上次親自檢驗尚秋原身上的傷口後,他也擔心尚秋原會因此生出怨恨之心,但是從上次到今天,尚秋原今日能再次隻身來覲見,便是最好的解釋。
「啟稟王爺,趙鐵峰求見王爺。」
「傳!」
趙鐵峰邁步進入大廳,此時丁斐聽見趙鐵峰進來,停止磕頭,匍匐在地。
趙鐵峰見到大廳中有這些人,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臉色尷尬起來。抬眼偷窺並肩王,被並肩王目光一掃,腳下一軟便跪在門邊。
「末將,末將……」
宮九天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趙鐵峰,趙鐵峰用眼角看了丁斐一眼,立刻就明白,這是和他一樣,來向並肩王請罪的。
膝行向前跪爬到丁斐的身邊,入目便看到丁斐的面前,地面上有斑駁的血跡,側目偷窺,發現丁斐的額頭已經破裂,血水從額頭滲出,心中不由得一跳。
「末將參見王爺。」
見宮九天沒有說話,咬牙狠狠地磕下頭去:「末將向王爺請罪,末將該死,恭候王爺處罰,是末將的過錯,請王爺狠狠處罰末將。」
「你有何罪?」
「末將不該暗中和皇上私通書信,這些便是末將和皇上來往的書信,如今都呈給王爺明鑒,如何處罰任憑王爺。」
趙鐵峰雙手呈上了書信,他相信宮九天今日既然說出了那番話,便是早已經掌握了他們的證據和動向,不敢有絲毫隱瞞,把所有來往的書信和證據都呈了上去,以求可以減輕罪過。
左思接過書信,放到宮九天旁邊的桌案上,宮九天沒有去拿。
「趙鐵峰,本王還記得,你曾經為本王擋過利箭,在身上留下了傷痕。」
趙鐵峰楞了片刻,磕頭道:「以王爺的功夫,便是沒有末將為王爺擋箭,區區利箭也傷不了王爺一根汗毛。此等小事,王爺何必記在心中,若不是王爺末將已經死了好幾次,今日便是王爺讓末將死,末將也無話可說。」
「啟稟王爺……」
隨後,又有幾人進入,向並肩王請罪,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是十分的尷尬,只是想到跪在這裡的,都是同樣的罪人,便都匍匐在地,恭候並肩王發話處置。
「左思,幾個了?」
並肩王微微瞇起眼睛,桌案上堆放了這些將領呈上的自己的罪證,擺放的整整齊齊。
「回稟王爺,已經五個了。」
「還缺兩個,本王便再等一會,左思,你點燃一支蠟燭,若是蠟燭熄滅,那二人還不來,你便去看看。若是他們已經離開,不必為難,若是沒有,便直接以軍法處置了吧。」
「是,臣遵命。
左思點燃了一根蠟燭,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五個人心中一凜,他們自以為做的機密,不想早已經落入並肩王的眼中,不由得慶幸前來請罪乃是聰明之舉。同時也憐憫那二人,即便並肩王今日放過他們,這二人在南詔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本王已經說過,若是你們想離開,本王不會為難,既然你幾人早已經想效忠皇上,此刻離去尚不晚,本王仍然給你們一個機會,絕不留難。若是留下,便要承受本王的嚴懲!」
語氣中有說不出的殺意和冷厲,幾個人雖然是匍匐在地,仍然可以感覺到如芒在背,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
多年積威,令他們心中的敬畏深到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只是戰慄著跪伏在宮九天的腳下,人人都是汗透衣衫。
出生入死征戰的名將們,個個皆是汗如雨下,滴落在眼前的地面上。他們相信宮九天所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他們此時離開,宮九天定不會為難他們,放他們安然離開。如果留下,他們不知道宮九天會如何重重處置他們。
「末將,末將願受王爺處罰,雖死無怨。」
丁斐顫抖著說出這句話驀然抬起頭,看著宮九天:「是末將辜負了王爺深恩,不敢勞動他人,只求王爺一句話,末將,末將自行了斷。」
一伸手,丁斐抽出肋下的寶劍,橫在脖頸中。
「你敢!」
宮九天威嚴陰冷的目光盯著丁斐,尚秋原心中感歎,宮九天的威儀和軍規果然森嚴,只這一點,他便不如。
對待屬下,更多的是寬厚,但是他依然贏得了屬下的敬畏和愛戴。
「噹啷……」
丁斐手中的寶劍落地,深深低下頭匍匐在地苦笑道:「末將知罪,似末將這等大逆不道之罪,死是太便宜末將了。」
在宮九天的面前,這些人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其餘四人匍匐在地:「末將罪該萬死,恭候王爺處置,雖死無怨。」
隨著一聲稟報聲,門外再度走進來一個人,見到大廳中的氣氛,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剛才他在門口,已經聽到了隻言片語,進來也不說話,逕直跪倒爬到宮九天的腳下,只是重重地磕頭。
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既然選擇了來請罪,就等於把性命和一切交了出來。
「啟稟王爺,還有一個。」
眾人扭頭向蠟燭看了過去,蠟燭只剩下一點小小的火苗,隨時都會熄滅,宮九天靠座位上喝茶,一語不發。
大廳之中,只有最後進來的那個將領,以頭叩地的聲音,彷彿聲聲催魂。
「王爺,蠟燭熄滅了。」
「啟稟王爺,季風華求見。」
眾人心中一顫,季風華乃是宮九天手下上將軍,職位還在何墨和左思平之上,眾人想不到他也會和皇上私通,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跪伏在地上的六人,互相偷偷地看了一眼,目光中有惋惜,他們和季風華並肩作戰多年,彼此交情不錯,只是沒有想到,深受並肩王寵信的季風華,也會在暗中做出這樣的事情。
宮九天輕輕地用指節敲打桌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眸子深處卻有隱藏的怒意和森寒。
大廳中頓時悄然無聲,只有宮九天指節敲打桌面的聲音,跪在地上的無人,深深地低下頭去,以頭觸地。
季風華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大廳中的情景,不由得楞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過來。
緩緩地走到最前面,來到宮九天面前跪了下來,他低下頭,正想說什麼,宮九天抬起一腳,一腳便把季風華從自己腳下踢了出去,重重地撞擊到門框上。
「咳咳……」
季風華咳嗽喘息著,當時竟然沒有起來,趴伏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只是一腳,便把這位南詔的名將,踹到吐血不能起身。
尚秋原沉靜的眸子一閃,他知道宮九天的武功高,卻沒有想到精湛至斯,剛才的一腳,快如閃電,他相信即便是季風華有了防備,也絕躲不過這一腳。
此時宮九天的臉上,仍然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的怒意,陰沉地盯著季風華:「很好,你還知道來,不是收拾了東西準備跑了嗎?為何不跑?」
季風華從地上爬了起來,「哇……」,一低頭,又吐出一口血,他苦笑了一下,胸前的衣襟被殷紅的鮮血滲透。血不停地流出,染紅了大片的衣襟。
跪在地上的幾人,有些疑惑地用眼角看著季風華,宮九天只是用腳踹了季風華,為何他胸口會有血?
季風華跪爬著一步步重新來到宮九天的腳下:「末將該死,求王爺一腳踢死末將吧。」
宮九天驀然抬腳,臉色隱隱發青,他真想一腳踢死這個混蛋,若是他想處死他,剛才那一腳便不會留情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竟然敢激他。
一襲白袍跪了下來,緊緊抱住了宮九天踢出的腿,救了季風華一命。眾人都已經看出,宮九天這一腳挾怒而出,若是踢在季風華的胸口,估計季風華小命休矣。
「請父王息怒,若是要請罪,兒臣也當向父王請罪,此地和皇上來往最為密切的,非兒臣莫屬。父王,幾位將軍既然幡然悔悟,日後定會忠心無二。大將軍當馬革裹屍而還,便請父王給他們一個機會,讓幾位將軍為父王效命沙場,將功折罪吧。」
尚秋原緩緩地把宮九天的腿放了下來,宮九天伸手拉起尚秋原:「吾兒,我已經說過,蠟燭熄滅時,不來的人,便是死罪,季風華背叛本王在前,意欲逃跑在後,此刻竟然還敢在本王面前囂張,該死!」
季風華砰砰磕頭:「末將該死,請小王爺不必為末將求情,能死在王爺腳下,末將死而無怨。」
「父王,兒臣看季將軍已經受傷,請您暫息怒,讓季將軍回稟。」
「說。」
宮九天俯視季風華,眸子中滿是森寒,緩緩地靠在椅子上。
季風華以頭叩地,砰砰作響:「末將無話好說,慚愧無地,再無顏面見王爺,請王爺賜死!」
尚秋原溫言道:「季將軍何不體諒父王的苦心,父王在此等待的便是季將軍。若是王爺不愛惜將軍,如何會腳下留情,季將軍身受父王重恩,莫非要陷父王於不義之名?」
季風華惶恐道:「末將不敢,只是王爺待末將有天高地厚之恩,便是末將這條命,也是王爺所賜。末將有今日,全憑王爺所賜,而末將不感恩戴德,還在暗中做出種種不堪之事,實在是有負王爺深恩。」
「既是如此,季將軍為何不早來請罪,到了此時才來?」
季風華猛然抬起頭,目中已經有淚,見到宮九天的陰翳的目光,急忙又低下頭去。
「末將,末將還有何顏面再見王爺,再求王爺饒恕。末將罪不容恕,本想離開此地,找個地方自己抹脖子算了。但是末將想,死也應該死在王爺的軍營中,末將想自行了斷。」
「嘶啦……」
胸襟被季風華撕開,露出一處傷口,傷口正泊泊地向外流血。
「末將本想自行了斷,也免得無顏來見王爺,只是末將這條命是王爺所賜,沒有王爺的吩咐,末將也不敢就如此死了,只得等到天黑,厚著顏面來求王爺賜……」
「噗通……」
季風華一句話沒有說完,身體再度飛了出去,重重撞擊在剛才被他撞擊到幾乎碎裂的門框上,摔落在地上。
宮九天又是一腳飛出,把季風華踢了出去,臉上已經有無法壓抑的怒意。
但是尚秋原已經看出,宮九天這一腳,比剛才輕了許多,季風華自然不會不明白,翻身從地上起來再次跪爬到宮九天腳下。
「王爺,末將無顏求王爺饒恕,請王爺……」
「左思,帶季將軍下去包紮好再來見王爺,這般模樣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