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驚心出逃路 第四章 文 / 煉獄
第四章
姬天凝和宮九天互相瞪視,彼比都不肯先敗下陣,宮九天臉上滿是陰鷙之色,隱隱帶著怒意。
姬天凝臉上帶著精靈古怪的笑意,心卻是沉了下去,若是宮九天真的用離恨天來威脅她,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對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卻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男子,無論如何也不忍心,看他因為自己而被折磨。但是她更知道,這是她唯一的籌碼,如果連這個籌碼也沒有了,她和離恨天只能任人宰割。
如花笑靨上,帶著說不出的自信,不讓心中的不安流露出半點。
「啟稟王爺,離恨天帶到。」
「帶進來。」
離恨天被推了進來,他似乎沒有反抗過,身上的衣服沒有亂,神情也很平靜,沒有上綁繩。
宮九天指著桌案上的東西:「這些都是你們的東西,你過來把這些東西收起來。」
離恨天有些詫異,這些東西不是宮九天為了防備姬天凝下毒,才收了去的嗎?
他看了姬天凝一眼,姬天凝知道,即使阻止宮九天如此做,宮九天也會有其他辦法來折磨離恨天。與其那樣,還不如不阻止離恨天。
其實,她的確在那些瓶瓶罐罐上,塗抹了一種奇異的藥物。但是絕非巫毒,更不是傳說中的殭屍散。
只是那藥物,人接觸之下,會滲透到皮膚裡面,讓神經產生麻痺的感覺。時間久了,藥性發作,便會令關節僵硬活動緩慢失常。但是,那毒並不致命,亦不是無藥可解。
姬天凝之所以說是巫毒殭屍散,是為了恐嚇宮九天,好以此為籌碼,來討價還價。
她相信,在宮九天心中,宮幻鳳母子的安危至關重要。如果宮九天本身中了毒,而這毒又是如此神秘恐怖,便多了幾分把握。
離恨天走上前去,把桌案上的瓶瓶罐罐,裝到旁邊的一個箱子之中。他不明白,宮九天派人帶他前來,難道就是為了讓他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嗎?
姬天凝也走了過去,想一起收拾那些東西,但是宮九天微微示意,便有人攔住了她。
一抹戲謔揶揄的笑意,乾脆仍然坐在床榻上,看著離恨天把那些東西收拾乾淨。
「把他帶出去,五馬分屍!」
離恨天大驚,全身都戒備起來,雖然明白,在這裡反抗也是無用,但是讓他束手就縛,他卻是做不到。
姬天凝也是一驚,她本來以為,宮九天是想讓離恨天也中毒,然後用離恨天的安危來威脅她。但是現在竟然要五馬分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本來,宮九天也不想做得如此絕,準備把離恨天綁到外面,或者吊起來鞭撻。但是剛才姬天凝的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被妖姬猜中心事,如果再那樣做,就令人恥笑了。
幾個侍衛過來,離恨天抬手做出反抗的姿態,即便是戰死,也要比被五馬分屍要好。
五馬分屍,古代的一種酷刑,用五匹馬或牛拉扯裂人的頭和四肢,又稱「車裂」。
五匹馬拉扯時,人體最薄弱的環節易撕裂。因此,兩隻上肢和頭部會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兩隻腿和軀幹了。當一條腿扯掉時,另一條腿就和軀幹在一起,無法分離了。
五馬分屍是處死人的極刑之一,十分殘酷,多用於那些罪大惡極之輩。
「乒乒乓乓……」
帳篷中亂成一團,離恨天不甘心被五馬分屍,和侍衛們動手打了起來。
「恨天,能走就走,日後也好留一線活路。你在這裡,救不了我,出去找人幫忙。我在這裡無事,你放心吧。」
姬天凝適時喊了一聲,若是離恨天能逃出去,宮九天就再沒有可以威脅她的人了。
離恨天眸子中閃過一絲光亮,知道姬天凝的話很對,但是心中苦笑,想從追風鐵騎中單身逃出去,何其難也。
身形向帳篷外面躥了出去,想趁機逃走,再圖謀回來救姬天凝。
但是他身邊有四個侍衛,能做宮九天的侍衛,自然不是平常人。追風鐵騎,個個皆是高手,尤其是宮九天身邊的近衛,更是萬中挑一。
「以多為勝,看我的桃花毒霧。」
姬天凝起身,揚手一揮,一道粉色的霧氣,在帳篷中瀰漫。淡雅的香氣飄蕩中,迷離奇幻,眾人大吃一驚。此時他們已經知道湯慕辰中了恐怖的殭屍散,因此見姬天凝號稱用了巫毒,人人心中忌憚萬分。
不由得便閃身散開,離恨天趁機向帳篷的門躍身跳了過去。
「哼,在本王面前想逃走,癡人說夢!」
粉色的霧氣中,一道寒光閃過,快如閃電,如同蟄伏在暗處的一條毒蛇,突然暴起。
「噗通……」
離恨天摔倒在地,急忙翻身想起,脖頸處感覺到寒意。一柄細劍,正架在他脖頸上。一道細微的血痕,緩緩地有血珠滲出。
他不敢再動,坐在地上抬頭望去,宮九天手中持著一柄寶劍,冷冽的目光盯著他。
長劍只有兩指寬,要比一般的寶劍窄了一半,細長鋒利的寶劍,顫巍巍地似乎毫無重量,卻是令他的肌膚起一層粒。
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宮九天出劍,膝蓋上便中了一劍。
目光中露出訝異和欽佩之色,素知並肩王乃是五國的名將,劍術高手,不想劍術精湛至斯。
姬天凝更沒有看清楚,宮九天是如何出劍的,等她看明白時,離恨天已經被制住了。不由得搖搖頭倒吸一口涼氣,白馬皇帝的武功在她眼中已經夠高了,這位妖孽王爺的劍法,在她眼中,頗有幾分葵花寶典的味道。
倒不見得多麼高明,只是一個快字,便無人比得。
「好快的劍法!」
宮九天微微回眸,看著姬天凝:「你懂劍法?」
「千破萬破,唯快不破!」
剛才姬天凝只隱隱見到一道寒光,離恨天便跌掉在地,這般速度,在她的印象中,只有笑傲江湖中那些修煉了葵花寶典的高手才具備。
靈動的眸子上上下下掃視宮九天,這位妖孽王爺,不會也是修煉了葵花寶典吧?
她在後宮也曾聽聞宮九天的一些傳言,知道宮九天可能有隱疾,只是確切如何,並不清楚。後來在火逆鱗的寢宮外,第一次看到宮九天,就感覺此人陰氣過重。
身為男子,當有陽剛之氣,但是她從宮九天身上,沒有感覺到一絲男子的陽剛之氣。再見之下,那股陰寒氣息,似乎更加濃重,不由得懷疑並肩王同學,偷偷修煉了葵花寶典。
滿是陰氣的眸子中,亮光一閃而過,細劍微微抖動,驀然入鞘。只見一道閃電在眼前一閃,劍已沒入劍鞘之中,果然快如鬼魅。
黑寶石般的眸子中,閃過欣賞之色,就宮九天的劍法速度來說,她絲毫不懷疑會比那些修煉過葵花寶典的人慢。
此時,侍衛們已經過了,把離恨天綁了起來。
「末將知罪,請王爺處置。」
幾個侍衛跪在地上,深深低下頭,沒有及時制住離恨天,要並肩王出手,便是他們的失職。並肩王軍規極嚴,這次的處罰定不會輕。
惶恐地匍匐於地,等待並肩王處罰的旨意,此時粉色的薄霧已經散盡,有些落在地上,仍然散發出淡淡馨香。
只是,他們再不敢躲避,跪在粉色的粉塵上,便是能立即穿腸的毒藥,此時也不重要了。剛才惜命躲避,差一點讓離恨天逃出去,足以定他們死罪。
宮九天久久不曾出言,而是看著姬天凝,剛才姬天凝的那句話,讓他大生知己之感。
他的劍法本不是如此,後來改弦易轍,也知道私下頗有很多人非議。只是,他孤傲成性,自然不會去考慮那些人的非議。
心中,也隱隱會感覺,無人理解他的劍法。
「本王的劍法,你以為如何?」
「快如閃電,詭異無痕,不可琢磨。」
「你竟然懂劍法?」
宮九天伸出手來,一把抓住姬天凝的手,他一直以為,姬天凝雖然不是一個弱女子,也不會武功。但是姬天凝的話,讓他產生疑慮,如果這位妖姬會武功,無疑要重新審視提防。
纖纖素手,並非很細膩,和後宮那些嬪妃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嫩手,頗有區別。手背細膩柔滑,如同美玉一般。
手掌中卻是有一層繭子,十指上,也有一些繭子。那繭子,落在宮九天的眼中,分明是握某種武器,而且是經常性使用某種武器所留下。
尤其是右手的掌心和手指上,都有長期遺留下來的繭子,觸摸上去結實而有彈性,並不是自己府中那些嬌嫩女子,嫩豆腐般的手。
「你練過武?會劍法?」
姬天凝笑吟吟地看著宮九天,也沒有把手抽回去,指尖不經意間,搭在宮九天的手腕上。
「王爺看我像是會武功嗎?」
「即便會也無妨,本王還不會放在心上。」
宮九天有些猶疑,姬天凝掌心的繭子,不太像是握劍留下的,握劍的手,滿掌心和手指上,都是厚厚一層繭子。姬天凝的繭子要薄的多,而且只有掌心和手指的一部分上有。
「這繭子,不是握劍留下的,是握刀留下的。」
「哦?」
宮九天眸子中,閃過一絲詫異,什麼刀會留下這樣的繭子?刀他也會用,只是握刀和握劍,都會留下同樣的繭子,而長期握刀的手,斷然不會如此細嫩,只有掌心和手指的一部分有繭子。
何況,剛才一握姬天凝的手之間,他已經探出,姬天凝的力量並不大。握刀人的力量,一般都大一些。
他搖搖頭,手腕如此嬌弱,握刀並不合適,若是握劍還勉強。
「我的刀很特別,王爺的刀和劍,是殺人用的,我的刀,是救人用的。」
宮九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姬天凝此言一出,他立即明白,姬天凝手中的繭子,是握手術刀所留下。
「王爺握刀劍時,滿腹殺機,我握刀剪時,心懷醫者父母心。」
宮九天放下姬天凝的手,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他身上亦落了些粉色的粉塵,但是他並未去管。
地上,那些侍衛仍然跪伏在那裡,不敢抬頭。
「貪生怕死,有失職責,該當何罪?」
「末將等該死,請王爺處置。」
侍衛們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按照軍規,他們是死罪。頭幾乎碰觸到地上,地面上粉色的粉塵散發出淡淡的香氣,鑽入鼻孔。
「香粉?」
一個侍衛低聲嘀咕了一句,驀然抬起頭望姬天凝,忍不住問道:「姬姑娘所用粉色之物,如何便和香粉一般無二?」
幾個侍衛一驚,他們也覺察到,身體並無異樣,若真是香粉,他們可糗大發了。為了躲避香粉,因此被治罪,可算是前所未有,便是死也不甘心。幾個侍衛一起抬起頭,看著姬天凝,希望那張粉嫩的櫻唇中,不會說出令他們羞愧的話。
「王爺,我用一條人命,交換他們四條人命,王爺不吃虧吧?」
「你想為他們求情?你可知軍中律條,不容輕視?」
「王法莫過於人情,王爺留他們一命,日後他們便會用這條性命報效王爺。此,豈不比殺了他們要更合算嗎?何況,是用一條命來換他們四條命呢?」
「用那胡兒,你夫君的命來換嗎?」
宮九天不相信,姬天凝會用離恨天的命,和他手下四個侍衛交換。
姬天凝露齒一笑:「別人的命,我如何有權利做主,只是我的命,我卻是可以做主的。」
「你憑什麼用你的命去換,須知,你的命由本王做主。」
「呵呵……」
齒如編貝,笑得一臉桃花開,靈動的眸子轉動著:「王爺肯定我的命,是由王爺做主嗎?」
宮九天第一次如此不確定,盯著笑盈盈的姬天凝,他還真不敢說,這妖姬的命,是他做主。誰知道這位妖姬,有什麼手段會在關鍵時刻,令自己為了免於受辱,便用某種未知的手段自行了斷。
「若是連性命都不能自己掌握,我做巫女妖孽,豈不是太失敗了嗎?」
宮九天揮揮。」
幾個侍衛急忙磕頭在地:「謝王爺不殺之恩,末將當以死報效。」
他們站了起來,看了姬天凝一眼,同時躬身道:「多謝姬姑娘求情。」
「還是謝你們王爺吧,我的話可沒有什麼用,過一會我會把解藥給你們送去,服下便無憂了。」
侍衛們謝過退下,心中頓時好受了許多,其中一個侍衛用猶疑的目光,看了看地上粉色的粉塵,又看了看姬天凝,終於沒有敢說什麼,退了出去。
地上,離恨天被綁的粽子一般,扔在帳篷中,沒有人去管他。
「那粉色之物,並無毒。」
宮九天冷冷地說了一句,手指從衣服上的粉色粉塵上掠過,沾了一抹粉色粉塵,放在鼻端嗅了嗅。
「此乃是桃夭珍珠粉,乃是專門進貢所用之物,市井間見不到此物。取其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意,裡面加入珍珠。據傳長用此粉,可令容顏美麗如桃花盛開,滋養容顏不老。」
「王爺所言不錯,是王爺看破了此物才不畏出劍,還是無論此物為何,王爺都會出劍?」
「在本王倒下之前,足可殺了你二人。」
並肩王的語氣中,充滿自信,目光中的陰鷙少了一些,姬天凝沒有用謊言欺騙他,那番評論劍術的話,更是引起他的共鳴。
手微微撫摸上劍柄,此刻他竟然希望姬天凝懂劍術,可以切磋討論一番。他的劍術,和以前相比改變太多,也因此招致非議太多。
當然,那些非議都是暗中詆毀他的劍術,讓他很鬱悶。
「可惜你不會劍法。」
「會劍法未必懂劍,不會劍法未必不懂劍,五國之中會劍法的人如過江之鯽,有幾人懂得王爺的劍術?」
宮九天抬眼看著姬天凝:「你可懂?」
「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了無痕跡,無蹤可尋,飄忽不定,快不可破。千破萬破,唯快不破。」
一抹笑意在宮九天唇邊展現:「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說的好!」
眸子中閃出亮光,一掃眼中的陰鷙,此時的宮九天,有了幾分男子的陽剛之氣,只是仍然過於陰柔。
「看起來,倒是本王小瞧了你,快便是最好嗎?」
目光中隱藏著一絲猶豫,還有期盼,他的劍術在十幾年前,便開始走偏鋒,一味求快,求詭異飄忽迅捷狠辣。
本來,他的劍術也是堂堂正正,頗有大家風度,只是後來因為一件令他痛心終生的事情,因而不僅導致性格大變,劍術也大變。
「快便是不敗之道,立於不敗之地,方能百戰百勝。別人出一劍,王爺出三劍,誰勝?兵者詭道也,兵貴神速,乃是同理。」
宮九天心中大慰,展露笑顏道:「難怪皇上被你這妖姬所迷,如此巧言令色,果然沒有幾個人能不為之迷醉。可惜本王,便是那唯一不會被你所惑之人。」
姬天凝笑道:「我亦無心迷王爺,只是就事論事,出自肺腑。」
「不想蠻夷女子,也懂兵法,你蠻夷之地,繁華可能與此地相比?」
姬天凝搖搖頭:「不可同日而語,我家鄉揮汗如雨,街道寬大平坦,車水馬龍,大路可並行十輛馬車,小路可並行四輛馬車。那裡的道路,無論風霜雪雨,一年四季平坦無坑窪之處,便金鑾殿大殿也不如。」
「此言不實,豈能所有道路皆如此?比金鑾殿還要平坦?不想你蠻夷女子,也會出妄言海口,憑空吹噓。」
「你不信我也不勉強於你,你說我是蠻夷女子,卻不知你口中的蠻夷之地,比這裡勝強百倍。那裡女子和男子,同樣上學做官,卻不似這裡如此可以胡作非為。」
「如何算是胡作非為?」
「白馬皇帝把我擄進皇宮,不問我是否願意,私自強迫我做他的奴婢,這算是胡作。後宮人命如草,王爺私自回京都,這算是非為。南詔雖有律條,這些律條只是為那些弱者百姓所定。」
宮九天忽然之間,便對姬天凝的家鄉感興趣起來,拂去身上的香粉問道:「據聞你家鄉乃是海外蠻夷之地,有魔國處於海之遙,多巫女盛巫術。你所謂手術,可是巫術的一種?」
姬天凝本想對宮九天解釋,卻想到解釋不清,何況解釋的太明白,對她並無好處。
她遂神秘一笑道:「此等秘術,在我家鄉亦有專門人修習。」
宮九天原本以為,姬天凝是蠻夷巫女,毫無心機亦沒有什麼學識,只是靠著巫術得到了火逆鱗的寵愛。但是今天初次相見,姬天凝帶給他太多意外。
面對生死談笑自如,捨身為質救同伴,毅然跳入河水逃跑。尤其是今夜的一番談話,令他發覺姬天凝學識廣博,機敏過人,並非如傳說中的那般,只是個粗野不通禮儀的蠻夷女子。
「你如何得知,皇上要把你送上火刑台?」
「王爺此言真是好笑,據我所知,正是王爺緊緊相逼,才有今日。雖則王爺此次回豐原,未必是為了此事,但是若不是王爺私自潛回京都,他也未必就會那般做。」
「此等事,乃是機密,你如何得知?」
宮九天發覺,越是和姬天凝說話,便越是看不透這個女子。這等機密的事情,火逆鱗不可能告訴後宮嬪妃,因此姬天凝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亦知,火逆鱗把火刑台的事情,一直對姬天凝隱瞞。
心中那個想法,越加濃重起來,這個巫女具有看透人心的巫術。心中不由得一凜,如此說來,他的想法和心意,在這個巫女面前,豈不是透明一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王爺自以為機密,卻不知早不止一個人知道此事。」
「哦,還有何人知道此事?」
「該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姬天凝語含玄機,嬌靨上滿是神秘兮兮的笑容,裝神秘玩深沉,那是拿手戲啊。現代人,有幾個是不會裝,帶上假面具玩深沉的主。
宮九天琢磨姬天凝話中之意,本以為回到京都,是一件很隱秘的事情。他並不怕太后告訴火逆鱗,因為他正是要火逆鱗知道此事,被脅迫不過,把姬天凝送上火刑台。
本來,他是定要這個巫女死,以除後患。但是,想不到宮幻鳳告知他,被姬天凝暗中下毒之事,但是火刑台之事,已經勢在必行,無法改變。火逆鱗亦不肯接受宮幻鳳求情,把姬天凝當做禮物,送往雲夢。
因為來不及做其他安排,他只能和宮幻鳳定計,暗中助姬天凝逃出皇宮,實則姬天凝一出皇宮,便會被他控制在手中。
雖然事情有變,最後的結果卻是沒有變,姬天凝終是未能逃出他的手心,落在他手裡。
只是,面對這個嬌柔女子,要如何令她屈服,交出解藥卻是一個難題。
目光重新落在離恨天身上,他便不信,姬天凝會眼睜睜看著離恨天受折磨。
姬天凝看到宮九天的目光在離恨天身上一掃而過,心中立刻明白宮九天的想法,是想利用離恨天,讓她交出解藥。
「呵呵……」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妖嬈地笑著,讓臉上帶上一抹濃重的巫氣,故作神秘地道:「王爺可是還在打我夫君的主意嗎?須知,若是解藥的方子仍然在我手中,我夫婦還有一條活路,若是交了出來,王爺為砧板,我二人為魚肉,便要任憑王爺處置了。此等簡單的道理,我雖為蠻夷女子,也想得十分清楚。」
宮九天的心事,再一次被姬天凝窺破,不由得慍怒起來。
「便是如此,本王卻不信,你便能看著他受折磨不動心。若你視他為夫君,夫為妻綱,你當以他為主,為免他受苦,早早交出解藥的方子,免你等受苦。」
「受苦也沒有什麼,我自到此處,便多多受苦。如今落在王爺的手中,如何能不受苦?交出方子,只恐我等的苦便無盡頭了。」
「本王承諾,若是你交出藥方,本王可放他離開,不為難於他。」
這一刻,姬天凝聽得宮九天此言,頗為意動,目光看向離恨天。若是能讓離恨天脫離險境,她不在乎交出解藥。
「我是不會離開的,即便是死,我也要和我家娘子死在一起。」
離恨天的語氣,不容置疑,目光中滿是堅定的深情。
姬天凝暗歎,明白即便是用解藥換得離恨天的自由,這個死心眼的胡兒,也定會回來救他,再度落入宮九天的手中。
「王爺,此等糊弄小兒的話,不說也罷。王爺想要的,不過是富貴權勢,此卻是我不想要的。我只想,和我所愛的人周遊天下,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如此,何不彼此成全,王爺日後無憂,我等也不會再來煩擾王爺。」
「你以為,本王會放你這等妖孽離開嗎?」
眸子重新恢復了陰寒,這樣的巫女,他不能讓她脫離他的控制。無論生死,都要控制在手中。
「若是你交出解藥,本王保你們二人不死,亦無苦楚。」
姬天凝笑了,笑容中充滿譏誚:「王爺以為,我為何一直想逃出皇宮?」
宮九天淡淡道:「本王意願,不容違背,莫要以為你可以威脅本王。須知,本王不受人威脅。」
「王爺定要留我在此地嗎?難道是王爺覬覦我的美色?」
宮九天冷笑道:「妖姬,收起你狐媚子的本事吧,那一套對本王無用。既然你定要違逆本王諭旨,來人,把這胡兒拉出去,五馬分屍!」
有侍衛進來,拖起離恨天便向外走去。
「站住!」
姬天凝柳眉倒豎,這位妖孽王爺,真是欺人太甚,她不過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遠離南詔,如此也不可以。
心中暗罵,南詔這些皇族王爺,都是恐怖不講道理的生物。面容冷了下來,看著宮九天:「王爺定要玉石俱焚嗎?」
一抹妖異陰冷的笑意,在宮九天唇邊展現,勾勒出陰森殘忍的味道。
「本王聽說,此胡兒,乃是你宮刑中救出。若是你死,本王便閹割了他,送到皇上身邊做奴才,當然,本王會回稟,此人便是拐騙你逃出皇宮,與你私通之人。」
寒意從姬天凝心底升起,她沒有想到,宮九天會說出如此一番話。
離恨天的天色也變了,他不怕死,願意為姬天凝去死。但是若真的閹割了他,送入後宮去做奴才,比死不堪百倍。他自負是錚錚鐵骨男兒,斷然無法接受。
「宮九天,你個不男不女的妖孽,是嫉妒爺爺吧?爺爺就是死了,也是真英雄,好男兒……」
話沒有說完,嘴便被堵住,再說不出一個字。
侍衛們的臉,同時青了起來,他們素知,宮九天最忌諱的,便是有人如此說他。凡是敢如此說的人,都不會死,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急忙低下頭,跪在地上,深恐宮九天見罪,因為他們未能及時堵住離恨天的嘴。
俊美陰柔的臉龐,青的可怕,臉色如同萬年的寒潭,眸子中的殺意和陰森,如同地獄的魔鬼一般。離恨天的話,正擊中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激起最深的怒意。
「哈哈哈……」
宮九天大笑,笑意中沒有一絲溫暖,冰冷的讓人發抖。
「說的好,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說話。帶下去,五馬分屍。」
姬天凝一步踏了過來:「等等,王爺何必為一句戲言……」
話驀然停止,脖頸被宮九天捏在手中,臉色紅了起來,一陣窒息,想咳嗽卻是咳嗽不出來。
宮九天陰冷地一甩手,把姬天凝重重摔倒在地上。
「咳咳……」
姬天凝撫摸脖頸,劇烈地咳嗽起來,脖頸上宛然有五道紅色的指印,剛才宮九天若是再稍微用力,就會掐斷她的脖頸了。
有兩個侍衛過來,用布堵住姬天凝的嘴,把她綁了起來。
離恨天大急,卻無法說話,亦無法救援姬天凝,只能拚命掙扎。
宮九天走出帳篷,此時帳篷外面架起了很多篝火,軍卒們正在烤火,把濕透的衣服和鞋子烤乾。
有人牽過來五匹馬,把離恨天的四肢綁在馬身上,同時把離恨天的頭髮,也綁到了馬的身上。
五位騎士,騎在馬上,做好了準備,只等宮九天一聲令下,便把離恨天五馬分屍。姬天凝緊緊地盯著宮九天,宮九天向身邊的人低聲吩咐幾句,那人點點頭走到騎士面前傳達宮九天的吩咐。
「啪、啪、啪……」
鞭子的聲音,讓姬天凝的心提了起來,看著馬匹緩緩地移動,綁在離恨天身上的繩索漸漸拉直。
心忽然間穩定了下來,她知道,縱然剛才離恨天那般惹怒了宮九天,但是宮九天也不會就這般殺死離恨天。卻是難免會折磨一番,看著離恨天被折磨,心中甚不是滋味。若不是為了她,想必離恨天早已經在遠方逍遙了。
「都是為了我,為了我他才一直冒險留在祖龍城。為了我,才會夤夜之間逃出祖龍,亡命天涯。為了我,他才會甘心和我赴死,抓住我一同落入宮九天手中。為了我……」
眼睛濕潤起來,抬起頭仰望夜空,夜空仍然陰翳的毫無一絲星光。
她不想被宮九天看到她的軟弱,因此暗自讓情緒鎮定下來,心中想著辦法。
綁在離恨天身上的繩索,越來越緊,已經筆直。離恨天感覺到些微的疼痛,目光向姬天凝望去,他只願此刻姬天凝沒有在這裡,可以看不到他的慘狀。
完美俊朗的臉上,露出笑意,用目光安慰姬天凝,不必為他擔心。把眼睛閉上,然後睜開,示意讓姬天凝閉上眼睛,莫要看如此殘酷的一幕。
姬天凝心中一酸,便是在此時,他仍然在擔心這一幕會驚嚇了她,讓她閉上眼睛。只是,她如何能閉上眼睛,裝作沒有看到,或者看著他受罪?
騎士在馬上緩緩地催動馬匹,這樣是為了給離恨天心理上造成極大的壓力,讓他恐懼。
繩索緊緊地拉動離恨天的四肢,越來越緊,疼痛從四肢和頭皮上,傳入身體中。離恨天緊緊咬住口中的布帛,幸好有這個,他無法叫出聲,不用忍得太辛苦。
有人搬過椅子,放在宮九天身後,宮九天坐了下來,端著一杯熱茶,微微用口吹拂。他喜歡看別人被折磨時痛苦的模樣,害怕恐懼的表情。只是他有些遺憾,因為離恨天的嘴被堵住了,因此無法聽到離恨天的哀嚎和求饒。
只是他清楚,這個胡兒性情高傲,若是不把嘴堵上,會有羞辱的語言說出來。
目光從姬天凝的臉上掃過,出乎意料地,沒有看到驚慌失措和恐懼。臉色平靜中帶著些許感動,柔情的目光盯著離恨天。
「這妖姬和這個胡兒,難道真的有情?」
汗水,從額頭滲出,劇烈的疼痛,讓離恨天越來越痛苦。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此刻痛快地死去。
姬天凝眼睜睜看著離恨天的痛苦,背後的手中,一抹寒光閃過,一柄極為小巧,只有一寸長的刀,出現在姬天凝的手中。
刀雖然小,但是很鋒利,也是醫用的道具。因為太小,她一直藏在手腕的空心鐲子中,因此沒有被搜查出來。摔倒在地後,侍衛上前來綁她時,便預先握在手中,因為太小,侍衛們誰也沒有注意。
鋒利的刀鋒,在繩索上割著,很快便割斷了繩索。宮九天只是命侍衛,把她的雙手綁在身前,只是綁住了手腕。
姬天凝低下頭,暗中窺視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她,暗中把手藏在衣襟旁邊。此時,手腕上的繩子已經斷了。
裝作很緊張的樣子,緩緩地向五馬分屍的場地靠近,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眼看很近了,被侍衛攔住,姬天凝停了下來,蹲在地上低下頭,似乎不忍再看到這一幕。
驀然,她跳了起來,從侍衛的空隙間跑了過去,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離恨天身旁。侍衛們和宮九天,都是一愣。
姬天凝手中揮動,瞬間就割斷了離恨天頭髮上的繩子和兩條手臂上的繩子。
此時,侍衛們也到了她跟前,她把刀放在脖頸上:「不要再靠近,你們再靠近我,我就血濺當場!」
語調和表情帶著無可商議的決絕,一抹殷紅從雪白的脖頸上流了出來,侍衛們頓時不敢再靠近。
宮九天站起身來,陰沉的目光看著姬天凝,姬天凝臉上帶著冷笑:「王爺,你最好莫要動,你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我。」
此時,離恨天因為雙手得到了自由,而另外兩匹馬失去了倒拉的力量,把他拖出去一段。騎士有些不知所措地勒住馬的韁繩,離恨天趁機掏出口中的布帛,解開了腳上的繩索。
只是他剛剛脫離束縛,就被幾個趕過去的侍衛,按倒在地。他的雙手雙腳,還不曾完全活動開,因此再次被制住。
宮九天重新緩緩地坐了下去,姬天凝再一次讓他意外,他沒有看到姬天凝手中的刀,但是剛才繩索在一瞬間就被割斷三條,還有姬天凝脖頸上的血痕告訴他,若是這妖姬想死,他無法阻攔。
心中慍怒,從來沒有如此無法掌控的事情,屢次在眼前發生。
他真想,把這二人同時五馬分屍。只是想到宮幻鳳中的毒,親眼目睹湯慕辰中的殭屍散,不得不顧忌幾分。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麻木僵硬的感覺更深了,似乎連手腕都已經開始麻木。側頭看著湯慕辰:「你此刻有何感覺?」
「啟稟王爺,末將感覺渾身麻木,關節僵硬,活動不便。」
湯慕辰拉著長聲,臉上露出無奈略帶畏懼的表情。
看著湯慕辰臉上的表情,如同慢動作,一點點放開,既有些可笑,又充滿了神秘的恐怖氣息。
周圍的侍衛們,不自覺地悄然退開兩步,不知道是要和湯慕辰拉開距離,還是想和姬天凝拉開距離。
宮九天本是想狠狠折磨離恨天,羞辱姬天凝,卻因為剛才姬天凝和他的那番話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