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流波連波 第二章 文 / 煉獄
第二章
一根銀針,長有五寸,尖利的針尖寒芒閃動。微微顫動著的寒光後面,是一張猶豫充滿畏懼的臉龐。
刺,還是不刺?
纖纖素手,不停地顫抖著,臉色瞬息萬變。刺和不刺,她可能都無法再活下去,只是刺了,還可能有一線生機,不刺,必然是死,而且會死的很淒慘,還要連累家人。
紅色的襁褓中,靜靜地睡著一個弱小的嬰兒,雪白的臉嬌嫩柔弱,過度缺乏血色,令得這個嬰兒更加引人垂憐。肌膚幾乎接近半透明,帶著不健康的顏色,長長的睫毛形成一片陰影,覆蓋了緊緊閉著的眼瞼。
大紅的襁褓上,繡著金色的龍紋,檀木嬰兒床,屋子裡飄蕩著一股藥香。
微微閉了閉眼睛,終究是要刺下去的,一家人的性命,就攥在她的手中。
「殿下莫要怪奴婢心狠,你便是留下來,也是受罪,莫如就跟隨淑惠娘娘一起去吧!」
襁褓中的孩子,竟然是南詔唯一的皇子,也是姬天凝費盡心力救下的孩子。
睡夢中的孩子,微微蹙起眉頭,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一般。
「哇……」
孩子驀然哭了起來,侍女的手一顫,針落在地上。她急忙拾起,用手摀住孩子的嘴,孩子的哭聲會驚動其他人,要快些動手了。
手中的針,再無猶豫,逕直向孩子的頭頂刺入。
一道紅色的身影閃過,一隻大手握住了侍女的手,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把孩子從床上抱了起來,手臂微微揮動,侍女的身體憑空飛起,重重撞擊在牆壁上。
低下頭仔細看著自己的孩子,目光中再無絲毫冰寒的溫度,而是充滿柔情。
「哇哇……」
孩子的小手抓著,大哭起來,似乎是感受到溫暖,抓住了火逆鱗的衣襟,頭顱在火逆鱗胸口蠕動著。
看到孩子無恙,火逆鱗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若是晚來一步,孩子就遇害了。
早已經有人看到皇上獨自閃身跑進皇子的寢宮,侍女和太監們急忙進來侍候著,卻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侍女,不由得張皇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日是誰輪值,侍候皇子?」
頭未曾扭回,輕輕地抱著自己的孩子,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南詔第一位皇子。
「啟稟聖上,今日輪值的人是碧蕊和蜜桃。」
「朕曾經下過旨意,這裡日夜不得離人,如今輪值的人在何處?」
一個年級較大的侍女驚惶地回稟:「啟稟聖上,已經去尋找了,都是奴婢失職,請聖上賜罰。」
「爾等該死,若不是朕及時趕到,朕的皇子就被這個賤婢給害死了。這個賤婢是誰?」
回頭時,眸子中充滿殺機,敢害他唯一的兒子,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即使是「她」,還有「她」身後的勢力,他也不會放過。
侍女靜靜地趴伏在地上,那根銀針就落在地上,閃動著寒光。
有人急忙上前去拽侍女,侍女的臉露了出來,青黑色的臉,七竅流血,不甘的眼睛大大地瞪視著,嚇的拽侍女的人,一鬆手坐了地上。
「哼!」
從鼻孔中噴出冰冷的氣息,就這樣『自殺』了,真是便宜了這個賤婢。只是如此一來,線索也中斷了。
「來人,把今日輪值的賤婢帶上來。」
門外跑進來兩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啟稟聖上,碧蕊和蜜桃都已經死了,是被下毒害死的。」
五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火逆鱗身邊,微微躬身低頭低聲道:「啟稟皇上,碧蕊和蜜桃是在旁邊的夾道中發現的,顯然是被毒斃後拖到那裡的。這個服毒『自殺』的宮女,乃是在聽雨閣侍候的小宮女青蕾。」
眼睛瞇成一個危險的弧度,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聽雨閣嗎?是針對那隻小野貓,還是想攪渾後宮的水?
「等等,姬天凝如何會知道,有人要害朕的皇子。她不可能會這樣做,派人前來謀害朕的皇子。若是她有此心,就不會救朕的孩子了。只是,她真的有未卜先知可以預言吉凶的能力嗎?或者,她真的是蠻夷的巫女,有著不為人知的巫術?」
火逆鱗並不相信,姬天凝會派人來謀殺皇子,那對姬天凝毫無好處。之所以有人會令聽雨閣中的侍女來做這件事情,不過是想混淆視聽,轉移視線罷了。
「五德,派可靠的人日夜守候皇子的寢宮,沒有朕的旨意,閒雜人等不得出入。把這個賤婢查清楚,定不要放過蛛絲馬跡。」
「奴才遵旨。」
五德立刻吩咐下去,令人嚴密把守春暉宮,查找可疑之人。幸好此時,姬天凝得到某個小太監知恩圖報報信,及時離開,否則定會惹起火逆鱗的懷疑。
眸子中滿是冰寒的溫度,透過窗欞遙望向「她」所在的地方,拳頭在袖口中緊握:「你已經觸及朕的逆鱗,朕的底線。飛天的死,令朕對你的容忍已經達到了極限,而朕的皇子,不容有失。莫要以為朕動不了你,只是時辰未到而已。你千不該,萬不該,對朕唯一的皇子打主意。」
一抹濃重的殺機,在眸子中升起,凜然的殺機令得周圍的空氣都凝固起來。
「哇、哇……」
似乎被濃重的殺機所刺激,孩子大哭起來,有人上前抱起孩子,輕柔地哄著。
目光轉到孩子身上,身上的濃重殺機,驀然消失,周圍的人立時鬆了一口氣。
「五德,把可疑之人,還有負責侍候皇子的人都看押起來,好生審問,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這些人。」
「聖上請放寬心,奴才都已經吩咐下去了,侍候殿下和保護殿下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五德有些疑惑,皇上明明是進了溫泉浴室,去和那位奇貴嬪濃情蜜意。為何,轉眼間急匆匆地出來,一路快步幾乎是用輕功來到春暉宮。剛才,他也看到那個侍女要害皇子,皇上又是如何知道有人要害皇子的?
目光中露出深思,那位貴嬪娘娘,真是令人看不透啊。表面上很簡單,很純真,喜怒哀樂,總是燦爛地展露在臉上。
但是,她究竟有何手段,令得聖上如此放縱容忍?
春暉宮中,此刻也沒有人去注意姬天凝,因為姬天凝今日身著宮裝,偏偏又沒有帶著代表嬪妃等級的飾物。她嫌那些首飾太過沉重,不願意把自己打扮的孔雀一般,身上的宮裝,也是素淡的顏色,在宮女中並不很顯眼。
剛才的小太監,也是因為去聽雨閣找姬天凝看過病,被她抓了過來,才注意到她,對她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就立刻急忙離開了。
姬天凝遊目四顧,周圍的人臉色皆帶著驚惶之色,行色匆匆,她急忙扭身走出春暉宮,一路快步離開。
剛才的小太監的話,讓她明白,皇子果然遇到了危險,她一語成讖。
既然如此,白馬皇帝沒有時間和心情再來找她,定然惱怒異常,正在尋找幕後指使害皇子的黑手。這個時候,她還是躲遠點好,免得被殃及魚池。
匆匆忙忙回到了聽雨閣,凝望著遠處的紅牆碧瓦,這堂皇富麗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罪惡。即便是皇子的母親,皇帝的嬪妃,都難免會被害死。南詔第一位皇子,也是僅有的一位皇子,也會遇害。
心冷的如同被浸在冰水中般,她只是一個沒女,如果死在這裡,不會令後宮掀起一絲波瀾。
曾經,她以為,自己與眾不同,身懷現代醫術,對古代的醫術並不如何放在心上。直到,她看到仰飛天的肺結核被控制得很好,並沒有因為曾經在她記憶中古代無法治癒的癆病而死掉,而是被控制住。
那時,她也只是有些微的驚奇,並沒有太放在心中。
「可是,我的醫術再好,也鬥不過後宮的權謀。我能救活人,卻救不了她的命,她終是死了,去的那樣痛苦,那樣不甘。或許,某一天,我也會如她那般,靜悄悄痛苦地離開,也許只有死掉,才能離開這裡吧!」
站在聽雨閣前,這裡的景色美麗脫俗,周圍是碧波蕩漾,荷花的清香隨風飄蕩。繁花似錦,卻無法讓姬天凝的心放鬆。早已經知道,後宮勾心鬥角,互相傾軋,但是親眼所見,真真切切的感覺,和看書,看電視劇的差別太大。
親眼看著,自己費盡心力救活的兩個人,一個已經痛苦地死去,一個被暗害,還不知道現在如何。
「稗子怎麼還沒有回來,難道還沒有打聽到孩子如何嗎?」
姬天凝憂心如焚,那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嬌柔一如他的母親,因為是早產,加之仰飛天先天不足,孩子身體極弱。即便是這樣一個孩子,仍然有人不肯放過。
「會是誰?難道是皇后?」
眼前出現了那張絕美的臉,在絕美的面容背後,是否有一顆蛇蠍般的毒辣心腸?一眼望不盡,紅牆碧瓦,就如看不透後宮中那些女子的心。
「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愛,甚至只是回眸一顧,值得你們如此嗎?」
這一刻,姬天凝再度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一襲白衣從遠處飄然而至,在這堂皇富麗的宮殿中,格外引人注目。
淡淡的蓮花清香,隨白衣而至,隱隱蓮花紋路,在陽光下微微在袍服上閃動。不曾穿戴官服,一張俊逸的臉上,帶著溫潤的微笑,如那碧波上微微綻開的蓮花般超然出塵。
一支白玉蓮花簪,插在頭頂,一頭銀絲,在陽光下耀眼生輝。
兩縷銀髮,從鬢邊垂下,襯托的那張俊逸臉龐,渾不似人間所有。飄然而來,如碧波中的白蓮化作的精靈般,絲毫沒有人間煙火的氣息。
「尚秋原!」
目光落在尚秋原的銀髮上,曾幾何時,這位男子風華正茂,站在血腥修羅場中,宛如淤泥中亭亭玉立的一朵白蓮。曾幾何時,笑對生死,翩然若雪山上的雪蓮,不會為塵俗沾染。
上次見這男子時,他仍然帶著溫柔的笑意,那溫潤的目光讓她流連。
如今,才多久未見,那個風姿翩翩的男子,竟然已經是滿頭銀髮。
「微臣參見娘娘。」
尚秋原微微躬身施禮,目光掃過姬天凝,一片淡然,毫無波瀾。
「你,你怎麼會……」
姬天凝走到尚秋原面前,伸手抓起尚秋原肩頭的一縷銀髮,如今,尚秋原頭上,已經儘是這般的銀髮,宛如老叟一般。只是滿頭的銀髮,不僅未曾讓尚秋原增添一分老態,反而使得這個男子,更添幾分出塵絕俗之姿。
「娘娘,請娘娘言行謹慎,此地乃是後宮。」
尚秋原無奈地笑了笑,抬手把銀髮從姬天凝手中抽出,身體向後退了兩步,這位姑娘,還是那般的言行無忌,不知道謹慎一些。以她這般的性子,想必還不知道,在後宮中惹下了多少是非。
身在朝堂之上,也時常聽說這位貴嬪娘娘的奇聞異事,如今這些傳言,已經成為朝臣和百姓們津津樂道,茶餘飯後的談資。
只是他不明白,那位冷血君王,為何對姬天凝如此縱容,令姬天凝屢次做出出格的事情。往日,這些事情,只要有一件放在其他後宮嬪妃的身上,定然已經被杖斃了。
「尚哥哥,你越來越帥,越來越迷人了。」
靈動漆黑的大眼睛,拚命眨動著向尚秋原放電,就不信了,以自己現代人的魅力,就不能稍微令這個淡然的男子動心。
一抹真心的笑容,在唇邊綻放,尚秋原搖搖頭,連那位冷血君王都沒有轍的女子,他同樣也拿姬天凝毫無辦法。心中對這個女子,有著奇異的好感,不願意看到她,在這後宮中被淹沒。
「娘娘,此地乃是禁宮,娘娘言行需當謹慎,須知君王之心最難測,耐心也最是有限。」
「尚哥哥,還是你最好了,知道關心人,好久不見,尚哥哥我很想你啊!」
語不驚人死不休,本著這個精神,姬天凝調戲著這個雪蓮般的男子。從第一次看到這個男子,就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好好調戲一下,他的頭髮,是為了誰而白?
「咳咳……」
尚秋原輕聲咳嗽著,有些尷尬地看著姬天凝,還不曾見過如此大膽肆無忌憚的女子,尤其她還是後宮的嬪妃。
目光從四周掃過,附近沒有人,無需擔心隔牆有耳。這裡前後都是湖水,除非是水中有偷聽的人,否則不會有人聽到他們說話。帶他前來的太監,早已經施禮後退到遠處。
「你在這裡可好?我在外面,聽說了你不少事情。」
「不好。」
姬天凝抬起手腕,雪白的皓腕上,赫然有幾道青紫。
歪頭靠近尚秋原,調皮地看著這個男子,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那個皇帝是個虐待狂,我好幾次差一點就被他掐死,人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地,都是他下黑手弄的。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可憐人家粉嫩的身體,被弄得傷痕纍纍。哥哥,你不信?你不信我掀開衣服給你看。」
抬手擄起袖子,露出帶著青紫淤痕的手臂,然後就要扯開衣襟。
「我的好姑娘,不要鬧了,你可知,你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放在其他嬪妃身上,死十次也有餘了。聖上的耐心是有限的,太過分只能令你吃虧。」
姬天凝撇撇嘴:「尚秋原,一點都不好玩,我好想逃出去。不過,要是逃了出去,卻是擔心無法逃離京城,就會被抓回去,那時我就死定了。」
「你擔憂的極為有理,若是你在後宮失蹤,會很快被發現,到時京城戒嚴,想逃離京城很難。」
「好哥哥,你要拉我一把啊。」
大眼睛一個勁對尚秋原眨動,靠近尚秋原,呼吸著這個男子身上蓮花般的味道。
「娘娘,微臣是前來覲見聖上的,娘娘該回宮了。」
趁著姬天凝吃自己豆腐的瞬間,尚秋原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姬天凝,飛快地抓住姬天凝的手掌。只是一瞬間,有衣袖和樹木的遮掩,他相信身後低頭的太監不會看到這一幕。
身體飛快退後,向姬天凝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姬天凝的心在怦怦地跳動,何時這位好哥哥變得如此大膽了,竟然敢在深宮中吃她的豆腐?
手掌中,多了一物,急忙縮手把手中的東西放進衣袖中,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那個白蓮般的男子。
「今日不吉,不宜出門,你還是回去,等明日再來吧。」
目光中露出疑惑,若非是有緊急軍務,他也不會入宮來覲見火逆鱗了。
「皇子遇害,如今不知道情況如何,那人一定是鬱悶到了極點,你還是莫要觸他的霉頭,改日再來吧。」
「事關緊急,等不得,你放心,我心中有數。後宮的是是非非,莫要惹上身,一切小心在意。」
溫潤的眸子,露出關心,這個女子,不僅為他治療過,還救過他兄弟的性命,更救活了他手下很多將士,這份情,他必然要還。何況,天下的女子雖然多,能和他暢談的,也唯有面前這個不羈的女子。
姬天凝展顏一笑,魅惑地向尚秋原拋了一個媚眼:「好哥哥,莫要在這裡做什麼侯爺了,帶我私奔吧!」
「哈哈哈……」
入目,是尚秋原詫異到極點的俊逸臉龐,終於讓那個淡然的男子,失去了波瀾不驚的平靜,心頭不由得得意非常。揚聲大笑,雪白的貝齒展露,笑的是那樣肆無忌憚,那樣天然。
尚秋原心中不由得一動,這個女子,是如此率真,笑的開心毫不掩飾,恨的明朗,從不遮掩。
「什麼事笑的如此開心?」
遠處,出現了一道火紅的身影,看著那個女子,和自己手下的臣子笑的如此沒有顧忌,這樣的笑容,卻是從來沒有在他眼前展現過。
遠遠便看見姬天凝和尚秋原站在一起說話,心中竟然有濃濃的酸意,那隻小野貓,是在公然勾引自己的臣子嗎?身為貴嬪,怎麼可以隨意和大臣在一起談笑,如果放在其他嬪妃的身上,定然早已經被他拿下治罪了。
臉色冷到極點,心中的怒意無法宣洩,緩緩地向姬天凝和尚秋原走了過來。
姬天凝看到火逆鱗走了過來,一扭身,快步走進聽雨閣,給火逆鱗留下一個好大的背影。
「嘎吱吱……」
牙齒緊緊咬在一起,此刻,火逆鱗恨不得一把揪住那隻小野貓的頭髮,拉過來好好蹂躪一番。看到皇上駕到,不過來迎接施禮,竟然扭身跑掉了,這宮中的規矩,看起來是白學了。
眸子中燃燒起兩簇火苗,看著那道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中,拳頭不由得握緊。
剛才,在溫泉中沒有得到姬天凝,本來就是滿心的火氣。趕到春暉宮中,也沒有讓任何人通報,自行去看自己的兒子。卻看到,有一個宮女手中持著一根長長的銀針,正要插入孩子的頭頂。
幸得他去得及時,那個宮女也是心中害怕,手一個勁顫抖,被他一把抓住,救下孩子。
想到姬天凝的預言,火逆鱗心中一陣發寒,若是沒有聽從姬天凝的勸告,及時趕到,唯一的兒子已經遇害了。
救下皇子後,那個宮女卻早已經服毒『自殺』,令得他想發洩的火氣,都無從發洩。頭痛如裂,不得不超量服下藥丸,休息了片刻才回來。他本來是想問姬天凝,是如何知道有人要害皇子的。
只是,剛剛回到聽雨閣,就看到姬天凝和尚秋原有說有笑地站在一起,心頭的火氣更盛。
「微臣參見聖上,有緊急軍務稟報。」
尚秋原看出火逆鱗目光中的怒火,淡淡地躬身施禮,一句話令得火逆鱗不得不壓抑住心中的怒火。
「嗯,隨朕到書房。」
從尚秋原面前走過,沒有什麼事情比尚秋原的話更重要,即便是他唯一的兒子。兒子沒有可以再生,那個機會,卻是千載難逢。
挺直身軀,看著那道火紅的身影,是那樣孤獨。
隨著火逆鱗進入聽雨閣的書房中,這裡是禁地,五德靜靜地站立在書房外面不遠的地方,周圍儘是侍衛,無人可以靠近。
手緊緊地握住椅子,久久沒有坐下,火逆鱗仍然未能抑制自己的憤怒,頭仍然在隱隱作痛。
冰涼的金屬龍椅扶手在手心中摩擦,感受著椅子扶手上雕刻的龍紋和溫度,一絲絲涼意令火逆鱗心中微微冷靜了些許。他本來極少如此動怒,不僅是因為身為帝王的城府,更因為近年來性子越來越冷酷。
犯了錯誤的人,或者讓他看不順眼的人,拿下治罪便是,不值得他動怒。有頭痛的毛病後,火逆鱗漸漸學習控制情緒,不令自己輕易動怒,結果便是情緒更加喜怒無常,冷酷無情。
金屬的龍椅,坐在上面並不如何舒服,大紅的錦墊,也未能消除龍椅的冰涼和堅硬。
火逆鱗不願意把錦墊加厚,那種堅硬和溫度,會提醒他,這個位置並不穩定。
五國,南詔雖然已經立國,近年來在他鐵腕治理下,日益強大,但是和其他四國比起來,優勢並不明顯。
雲夢,那個龐然大物,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然以天下之主自居。
北夷,馬背上的國家,民風彪悍勇武,地處北方,離南詔天長水遠,卻也是火逆鱗心中的勁敵。
靜海,與南詔隔雲夢而相望,邊陲直至大海,其國君高深莫測。
豐原,這是火逆鱗最熟悉的一個國家,兩國之間,多次爭鬥。曾經,豐原駙馬爺尚秋原,是他最大的一個對手。
豐原富饒廣闊,國君雖然有些老邁,手下多良臣大將,和南詔多年連征戰不息,南詔卻未曾佔得什麼便宜。
南詔和豐原接壤,豐原地處中腹之地,亦是兵家必爭之地。和雲夢最為接近,關係也最好。往往會得到雲夢的援助,以雲夢屬國自居。
其實,五國中的其餘四國,在面子上,還會以屬國自居,每年亦會獻上貢品,表示沒有不臣之心。雲夢雖然破裂,四分五裂,名義上,仍然是天下共主。只是每個國家和各地諸侯送上的貢品,也越來越輕薄。
火逆鱗的野心,在於天下,一個小小的南詔,早已經難以滿足他的野心。而這野心,隨著他頭痛的病症,也越來越嚴重,南詔近年來征戰不斷,意圖擴大地盤,染指其他國土。
他最大的心病,一是沒有子嗣,二是不知道能否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統一天下的壯舉。
很久以前,他已經明白,自己的病,太醫們不能治療,只能以藥物控制。便是這藥物,也是從各地搜集後煉製而成,彌足珍貴。暗中在天下徵集了各地醫者後,火逆鱗早已經不抱能治癒的想法,只是想在自己最後病發之前,把南詔的國土,一寸寸地擴大,擴大……
不在外征戰之時,回到皇宮,他努力耕耘,後宮的嬪妃們雨露均沾,只是想為自己留下一個子嗣。
然而,幾年過去,膝下無子已經成為火逆鱗的心病。
如此,終於有了一個兒子的他,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唯一的兒子。剛才在春暉宮中的一幕,讓他耿耿於懷,鮮紅龍袍下的衣服,盡被冷汗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心仍然在狂跳,唯一的兒子,差一點就這樣失去,令他已經無法控制憤怒。
雲夢,曾經統一了天下的國家,原本四分五裂的局勢,因為雲夢出了一代絕世帝王,天下合一。歷經三百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雲夢國君奢侈無度,導致天下刀兵四起。
三百年的基業,轉瞬間群雄割據,諸侯各霸一方,遙遙尊雲夢為主,卻是各行其是。
火逆鱗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多年的經營後,雄踞一方成為一方霸主,意圖擴大疆土,稱王稱帝。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空辜負大好霸業。火逆鱗接下父親留下的基業,用鐵腕手段,短短幾年內平了數路諸侯,稱帝於南方祖龍城。
祖龍城,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只因為火逆鱗的父親戰死在此地,後火逆鱗定都此地,改稱祖龍。
他要記住,祖龍是自己父子兩代奮鬥所得來的地方,卻不是他停下腳步的地方。他要在這裡,展宏圖霸業,成就天下一統。
如今,最好的機會到來了,豐原國的駙馬爺,護國大將軍,大元帥尚秋原歸降,帶給他豐原必亂的消息。從那時起,他格外關注豐原的一舉一動,看著豐原一點點亂了起來。
「聖上,豐原已經內亂頻起,外憂將至。如今,豐原七皇子繼位,不被其他兄弟所承認,四皇子起邊陲大兵,進兵肥水,直逼都城豐饒。六皇子盡起私兵,招募各地勤王。」
火紅色的背影對著尚秋原,紅色袍服上的龍紋,因衣袍的微微顫動而遊走變幻,宛如活了一般。
「自古以來,逐鹿天下帝王術,那個皇位,便真的那般舒服嗎?為了爭奪這金燦燦的皇位,子弒父,臣弒君,兄弟鬩牆互相傾軋。金色的龍椅,耀人眼目,卻是用至親骨肉的血鑄就的!」
風從金鑾殿外吹拂進來,揚起銀髮,掠過尚秋原眼梢。默然看著自己一夜間變得雪白的銀髮,心中驀然一痛。
被調遣和南詔征戰,只是第一步,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只是第二步。為了遣開他,豐原國父子二人,煞費苦心。
「為何?我既無意王位,亦不曾有絲毫叛逆之心,你等誰坐皇位,與我何干?卻為何要令我手下無數將士枉死沙場?其後,汝等更挾持我家人,恨我不死,令我刺殺南詔國君,更以叛逆罪,誅殺我九族,不曾有一人逃生。可憐我的兒女,一個正在牙牙學語,一個尚在襁褓之中,便這樣被你們殺了!」
溫潤的眸子中,驀然閃過利光,豐原早就派人來,對他言道,如若刺殺南詔國君成功,可以赦免他叛國之罪。
他豈不知,這只是個誘餌,若他真的如此做了,自己和手下將士,定會因此走投無路,死無葬身之地,而豐原亦不會再收容他們。
早在豐原派人來遊說他之前,他的家人已經遇害,遊說不過是一個陷阱,令他身敗名裂,無法為家人報仇雪恨,為手下討還血債的陷阱。
他毫不猶豫,把遊說的人獻給了火逆鱗,沒有絲毫隱瞞。
「你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語調中壓抑著心中的興奮,這一天來的如此快,出乎他的意料。那個絆腳石,最大的敵人如今是跪伏在他腳下的臣子,將成為他攻打豐原的先鋒和大將。
一直想征服的國家,豐原,如今內戰頻起,每日細作都有軍報呈上。只是,尚秋原知道的,永遠比他的細作要多一些,細一些,早一些。
手用力握住椅子扶手,用以控制心中的情緒,火逆鱗明白,作為豐原國的駙馬爺,多年的大將軍和掌兵的元帥,尚秋原一定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方式。這是好事,他可以從尚秋原的稟報中,探查他的決心和忠心,估量這個曾經最大的對手,還有多少價值和潛力。
在看到尚秋原一夜間烏髮染霜,盡皆變成銀髮時,他就知道,這位豐原曾經的駙馬爺,將成為他得到豐原最大的助力。
得知尚秋原九族盡被誅滅,他無需再去猜疑這位臣子有不臣之心,這位大臣此刻的心中,唯有報仇雪恨,為了手下那些無辜被拋棄在戰場,死在沙場的將士。為了妻子兒女,為了所有的親屬和家人。
火逆鱗嘴角翹起,露出一抹陰沉得意的微笑:「豐原,還真是會自毀長城,若是你們還有尚秋原在,還可以收拾殘局。只是,你們都錯了,這樣一個忠心耿耿,從無野心之人,你們為了爭奪皇位,竟然拋棄了他。
眸子中跳動著火焰,那是燃燒的野心,有尚秋原在,豐原大亂,把豐原掌握在手中,指日可待。
「微臣在豐原也還有幾個忠心的手下和好友,可以得知皇位之爭和某些機密,待聖上揮兵之日,他們亦會助微臣一臂之力。還請聖上日後厚待他們,他們必定可以為聖上立不世功業,盡心竭力。」
火逆鱗微微扭過身體,看著尚秋原,入目是那一片雪白的銀髮,隨風飛舞。
溫潤的目光,此刻犀利如同出鞘的刀劍,望向遙遠的豐原。那個宛如雪蓮般的男子,此刻傲立風雪之巔,即將刮起驚天的風暴。
火逆鱗滿意地笑了,這樣的尚秋原,才是他心目中的大將,可以百戰百勝,掃平豐原的大將軍。
「如今局勢如何?卿家可與朕細說之。」
空蕩蕩的偏殿中,只有五德悄然靜立在一角,似乎並不存在一般,目光淡淡地看著尚秋原。他有把握,在這個名震五國的大將軍出手的一瞬間,就擋在火逆鱗面前,令他一切的計劃失敗。
只是,他仍然無聲無息地站立在角落裡,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四皇子前日派來使臣,意欲與臣結盟,讓臣回歸豐原助他一臂之力。他允諾,事成之後,盡殺七皇子一門,封微臣王位。」
「朕想,不只是四皇子向愛卿許以厚位吧?」
火逆鱗知道,豐原的幾個皇子,除了都城坐在皇位上的七皇子外,其餘的幾個皇子,都不可能放棄尚秋原這位曾經豐原的大將軍,三軍統帥。
尚秋原淡淡一笑,知道豐原來人拉攏他的事情,不可能瞞過火逆鱗,他也沒有想過要隱瞞。這亦是讓這位聖上明白,他這位臣子價值之時。
「皇上聖明,幾位皇子都曾和微臣聯繫過,微臣亦向聖上稟告過。今日,六皇子派遣使臣前來,送來書信,請聖上過目。」
微微垂首,雙手呈上書信,火逆鱗走下台階取下尚秋原手中的書信,順手拍了拍尚秋原的肩膀:「愛卿放心,豐氏一族,都將交給愛卿處置。日後豐原國滅之時,愛卿居功最偉,當賜封公爵之位。朕有一位御妹,賢淑美麗,待愛卿立軍功後,朕便賜婚與愛卿如何?」
尚秋原微微躬身:「謝聖上天恩,只是尚秋原乃是降臣,蒙聖上不罪,封以侯爵之位,已經甚感惶恐不已。微臣不求封官加爵,但求報仇雪恨後,聖上恩准微臣歸耕隴畝足矣。」
淒婉的目光中,帶著淡然而深邃的憂鬱,微微抖動了一下袍服下擺,跪倒在地。袍服下擺的蓮花,隱隱閃動著脫塵的光華。
抬起頭,神情誠摯地仰望著火逆鱗,目光一如雪山上的泉水般清澈:「聖上,微臣但求為將士們求一個公道,為家族雪恨,功名利祿,與微臣如浮雲一般。臣但願,豐原滅國安定後,聖上恩准微臣辭官做一個閒散之人,便是聖上莫大恩典。」
火逆鱗緩緩地走上台階,坐在龍椅上,他喜歡看尚秋原跪在自己腳下,這種感覺,令得他有些飄飄然。
豐原國的上柱國大將軍,駙馬爺尚秋原,如今是他的臣子,要謙卑地向他表示忠心。即便是在豐原,這位駙馬爺,也是呼風喚雨,令朝臣們敬畏,皇子們拉攏的存在,是豐原的柱石。
尚秋原時刻不敢忘記,他只是一個被逼到絕路,為了手下的兒郎們,不得不歸降於南詔的降臣。彼時,只要火逆鱗一聲令下,他和他手下的將士,都會命喪沙場,再不會活著,更不會有為家人報仇雪恨的機會。
他和他手下的將士們,家屬都遭遇了緝拿追殺,再無回頭路。
他不求高官厚祿,只要一個公道,為了手下滿腔仇恨的將士們,也為了自己所有的家人。
對官職,他再無絲毫留戀,曾經,他是豐原國的駙馬爺,手掌兵權的大將軍,如今又如何?
帝王的翻臉無情,連自己的父母和兄弟都不會放過,縱然身在高位,作為一個降臣,怎能不時時刻刻提防君王的猜忌,尤其自己的主子,是五國中號稱冷血君王的南詔皇帝。
他必須讓火逆鱗相信,他毫無野心,此心已經看透一切,只是為了報仇雪恨而活著。
「愛卿在擔心什麼?朕不是豐無極,只要愛卿立下不世功業,朕自當論功行賞。愛卿平身吧,不必如此。」
緩緩地打開手中的書信,他慶幸沒有戰場上殺死尚秋原,這位前豐原的駙馬爺,潛力無窮。雖然已經身為南詔之臣,但是登高一呼,豐原國中,仍然從者如雲。
「愛卿,今日愛卿和朕的貴嬪相談甚歡,可是想起了昔日的情誼嗎?」
火逆鱗沒有抬頭,低頭看著手中的書信,他不能容許,自己的女人和臣子毫無顧忌地談笑。當然,後宮中的妃子,也沒有人敢如此。大臣們更不敢如此放肆,那乃是欺君之罪。
「娘娘性情開朗,諸事百無禁忌,言行往往出人意料。」
俊逸的臉上,一片淡然,波瀾不驚,既沒有解釋,也沒有說出姬天凝到底和他說了什麼。為了那個女子,他不惜承受這位君主的怒意和猜忌。
劍眉微微一挑,那般的笑意,如春花綻放,陽光燦爛,從不曾在他眼前綻放過。那張嬌靨上,總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笑顏綻開時,多半不是帶著譏嘲,就是冷笑。縱然是魅惑的笑容,也是因為有所求。
彼時,斯人那燦爛開心的笑容,他從不曾見過。那般無暇,毫無遮掩忌憚,卻不是為了他而笑。
「她心中可是有他?他心中有沒有她?」
目光微微落在雪白的銀髮上,一縷陽光透過金鑾殿,照耀在尚秋原的銀髮上,耀眼生輝,有些刺目。
火逆鱗心中微微釋然,無論那個精靈古怪的女子是如何想法,面前這位前豐原國的駙馬爺,那一夜間盡白的頭髮,卻是為了自己死去的妻兒所致。想必,在此時,他不會有任何渴慕女子的心情。
「或許,她是想激怒朕,為何朕總是會被她激怒?」
目光重新落在書信上,這封書信,乃是豐原國六皇子親筆所寫,願意和南詔結成同盟,求南詔出兵相助他討逆賊,定國之後,願以大片國土重禮相謝。
「何異於與虎謀皮!」
唇邊綻開一抹冷笑,有這樣的皇子,何愁國不亡。
「豐原國,果然開始大亂了,以豐無極那般的人物,竟然會中途改弦易轍,讓七皇子登位,真真乃是令人吃驚。」
「他老了,被婦人所迷,小人所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位開國的帝王。」
「愛卿有何見解?」
火逆鱗放下手中的書信,抬眼看著尚秋原。
「聖上,七皇子為人刻薄寡恩,遠賢臣近小人,胸中無丘壑,只有些小人權謀。如今,他內失兄弟之情,外失人心。豐原共有十數位皇子,除了那些無能之輩,已經盡被小兒所害,其餘幾位皇子,紛紛起兵討伐。如今,五國莫不虎視眈眈,便是雲夢也意欲重新掌握豐原。」
「豐原和雲夢一向交好,如今豐原大亂,已經向雲夢求助。」
「聖上,向雲夢求助的,可並非是那小兒一人,其餘幾位皇子,也不會坐失良機。四皇子手握邊陲部分兵權,且多經戰陣。二皇子乃是正宮嫡出,本是太子,如今登高一呼,從者如雲。六皇子逃逸,如今也四處召集兵馬。九皇子本來被放在外地封王,如今已經自立,亦有意染指王位。十皇子帶禁軍及私軍,逃出豐饒都城,如今流落在外,召集了很多草寇。」
火逆鱗靠在龍椅上,感受著背後椅子背上金屬龍紋的冰涼和硬度,他一直不肯讓手下把龍椅弄的舒服些,這會提醒他,這個位置並不穩,而他的時間有限。
縱然不肯承認,自己會英年早逝,但是越來越難以控制的頭痛,以及頭痛發作時做的那些事情,令他明白,有些事情是他控制不了的。就如這頭痛,越來越莫測冷酷的性情。
還有,頭痛時會做出的那些事情,每次他清醒後,都會反思很久,卻從來不會因為清醒而改變那些,連他自己都感覺冷酷和荒謬的決定。
他身邊的人,也都知道,每次自己主子頭痛時,能離多遠就有多遠,否則會連死都不明白是怎麼死的。
頭又開始隱隱做痛,火逆鱗用手指用力抵在太陽穴上,看起來似乎是在略微休息片刻,考慮事情。
眼睛微微瞇起,把注意力集中在書信上,這是一個好機會,出兵豐原的好機會,師出有名。
指甲深深地刺入太陽穴,他記得,姬天凝對他說過,如果頭痛,可以用這種方法,暫時緩解頭痛,還告訴了他幾個穴位。頭的後部,抵在龍椅後的龍紋上,非常用力,這個方法的確有些效果,可以減輕他的頭痛,讓他保持清醒。
「愛卿以為該如何?」
火逆鱗極少問別人的意見,他習慣發號施令,而他的臣子們,也習慣從命。
「微臣恭候聖命。」
尚秋原微微垂著眼瞼,肅立在側,他很清楚,火逆鱗是怎麼樣一位君主,他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侍候。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無官一身輕,自由自在遠去,只是,如今背負了太多,只能前進。
火逆鱗有些倦怠,剛才在春暉宮中頭痛病犯,消耗了很多精力,此時頭腦不是很敏捷,懶於思考。
抬眼看著尚秋原:「你但說無妨。」
「遵旨,微臣淺見,當趁機應允,出兵討賊勤王。掌握時機,收各地軍民為聖上所用,當以大義之名義,討伐弒父奪位之國賊。」
「哦。」
火逆鱗不敢思慮過度,那會加重他頭痛,促使他犯病,而此刻,他不能犯病。」
「此事便交給你吧,想必你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可把計劃呈給朕,待朕觀之。其他事宜,你便著手安排即可,朕會賜你旨意,讓你便宜行事。」
「多謝聖上。」
尚秋原微微躬身低頭,心中有些疑惑,雖則他心中早有計算,只是知道這位君王素來獨斷專行,少去問臣子的意見。他乃是降臣,更不好多言,因此只是靜靜等待火逆鱗的旨意。
沒有想到,火逆鱗卻把大權給了他,讓他呈上計劃,並且先做安排。
火逆鱗微微揮,旨意稍後會到。」
尚秋原躬身退下,目光不經意間從火逆鱗身上一掃而過,和火逆鱗相處時日雖然短暫,卻是明白,每次火逆鱗說話如此隨意時,卻正是決定時。他看到,火逆鱗額頭有細微的汗,劍眉微微蹙起,急忙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