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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信王蒙難 文 / 梁方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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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誠見到那個艱難走來的翰林,不由苦笑道:「你又何必如此呢?本官並非不通人情之人,只要你把醫生的醫案拿過來,我不但不會扣去你的撫慰款,而且還會給你報銷醫藥費。」

    受傷的翰林呲牙咧嘴地說道:「大……大人,我昨日睡到半夜,突然想到幾句絕妙好句,匆匆拿出紙筆記錄,不小心從床上摔下,扭到腳。第二天早上,便托妻子送來假條。因為家境貧寒,沒有請醫生診治,拿不出醫案,只好自己一步一步地捱過來了。」

    「哦,」朱由誠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居然是個風雅之人,連受傷也如此有傳奇色彩,傳揚出去必定會成為一段佳話。對了,害你受傷的那幾句美妙的詞句有沒有帶來?」

    受傷的翰林沒有說話,從衣服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朱由誠。

    只見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受傷後因為痛苦而顫抖的字體。朱由誠匆匆看完紙條上的句子,閉目沉思了一會,忽然睜開眼睛凝視著他,問道:「你是心學門人?」

    心學是明代聖人王陽明創立,不過萬歷時期被張居正和萬曆皇帝先後打壓,現在已經式微。

    那名翰林沉默了一會,答道:「朱大人好眼力。不敢隱瞞,在下的授業恩師乃是心學大儒李贄的親傳弟子汪可受。我為了紀念祖師,改名為仰贄,大人可以叫我陳仰贄。我知道朝廷現在對心學仍未解禁,但大人問起,在下不敢隱瞞恩師的名字。如果大人認為我不可用,不勞大人開革,我必掛冠而去。」

    朱由誠哈哈大笑,道:「禁或不禁心學,朝廷均無明令,不過是地方官吏怕惹事罷了。他們怕,我朱某人可不怕。不過,你的假期恐怕本官要給你取消了。因為在一個月之內,本官要編出十數本教科書,少不得要借重你的力量。但本官也不為難你,給你買轎子,請轎夫,每天抬你來上班,不知陳先生可願意啊?」

    陳仰贄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萬曆三十年(1602年)李贄被抓,死於獄中,他的弟子死走逃散。十多年來,自己從未主動吐露恩師名諱,就是怕被誅連。想不到朱大人居然說心學並未被禁,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恩師的名諱了。

    聽朱由誠話中意思,他似乎對心學頗有好感,陳仰贄試探著問道:「大人,你是否是心學中人?」

    朱由誠歎道:「王陽明的文治武功,我是極為仰慕的。不過我並非心學中人,對心學也只是略懂皮毛。不過本官編的書卻需要思想開放的人參與,心學中人思想最為自由,特別是李贄一脈。本來以為李贄被庸官所害,這一脈心學已經斷絕,想不到李贄的思想居然像離離原上草,不論歲寒歲暖,依然頑強地生存在大明。」

    朱由誠和陳仰贄熱切地交談起來,不時發出陣陣笑聲,眾翰林見朱由誠如此器重陳仰贄,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與此同時,信王正指揮人寫通告,把五名堅持不來點卯的翰林盡數開革。這本來是朱由誠的工作,但信王說自己從未開革過官員,想嘗嘗開革官員的滋味,便把這工作搶了過去。

    信王站在翰林院外面,看看貼在院門口的通告,挺有成就感的。他背著手踱進翰林院,見朱由誠正在和一個翰林談話,沒有注意這邊的情況,便召手讓王承恩過來。

    「王伴伴,快幫孤把這頭上的平天冠拿下來,可累死我了,死重死重的。」

    王承恩奇道:「信王爺既然不喜歡戴平天冠,就不戴好了。老奴見先皇神宗顯皇帝、光宗貞皇帝還有當朝的天啟皇帝,都沒有戴過平天冠,信王爺也可以不戴呀。」

    信王有點心虛地瞟了一眼朱由誠,小聲道:「誠哥哥讓我戴的呀,說了一大通道理,我只好戴嘍。唉,只要他喜歡,即使孤累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王承恩看看朱由誠,也沒了法子,誰讓信王朱由檢那麼信服他的誠哥哥呢?

    王承恩想了一會,說道:「信王,要不這樣,我幫你拿著平天冠,你就在翰林院裡隨便逛。等朱由誠差不多快來時,我再幫你把平天冠戴好。」

    信王點點頭,一個人在翰林院裡閒逛,參觀這明代最富文氣的地方。

    王承恩絕對沒有想到,他的好主意給信王爺招來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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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那五個堅持不肯點卯的翰林,他們的座師是東林黨的死硬分子繆昌期,自然也屬於東林黨一脈。只不過他們官微職小,沒有資格參加圍困北京城的行動,逃過一劫。

    聽說這次統領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是一手覆滅東林黨的元兇朱由誠,他們就鼓動所有的翰林罷工。可惜人各有志,他們只鼓動了不到一成的翰林離開翰林院。而且朱由誠派人一叫,這不到一成的翰林又回去了,讓他們很沒面子。

    既然消極抵抗不行,那就積極鬥爭吧。他們昂著挺胸,向著翰林院而去。

    走到翰林院門口,看到門口那張白底黑字的刺眼佈告,他們五個不由驚呆了。不敢置信地看了五六遍,他們確信,自己真的被翰林院開革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戲文不是演得分明,奸臣成為忠臣的頂頭上司,然後被忠臣耍得團團轉,最後狼狽而逃嗎?朱由誠這個大奸臣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把忠臣踢出局,那以後我們還怎麼耍你啊。

    五人在佈告前痛罵了一頓朱由誠,準備衝進翰林院,找朱由誠算賬。可是剛走到門口,原來點頭哈腰的門衛居然人五人六地對他們大聲呵斥,讓他們快走。

    五人氣不打一處來,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是不是去四川學過變臉哪,怎麼說變就變,讓五人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五人準備上去和衛兵武鬥,要知道,翰林的拳頭可不是常見的,衛兵被翰林的拳頭打中,這是多麼光榮的事呀,可以記進族譜裡去的。不過,看看衛兵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胳膊,五人決定還是不把這光榮給他了,讓他後悔去吧。

    五人記得翰林院有一處圍牆比較矮,而且沒有討厭的衛兵,可以從那裡進去。

    翰林院的周圍種著一圈竹子,五人跳進翰林院,被竹林擋住,沒被別人發現。他們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容貌俊秀的少年,身著蟒袍,倒背雙手,正在四處觀望。五人仔細觀察了一陣,便開始小聲商量起來。

    「這個少年是誰呀?」

    「恐怕就是新任的龍圖閣大學士,開革我們的元兇巨惡朱由誠。」

    「不對,這娃娃穿的是蟒袍。我記得朱由誠官封四品,應當穿補服,補子應當是展翅飛翔的雲雀。」

    「你懂什麼,聽說朱由誠善拍馬屁,皇上被他蒙蔽,賞了他一件蟒袍。」

    「身著蟒袍,年齡又這麼小,那麼他一定是朱由誠了。」

    其實,這少年就是摘掉平天冠的信王。在明代,只有君王才能佩戴平天冠,朱由誠即使再受天啟皇帝寵愛,也沒有戴平天冠的資格。雖然親王的蟒袍與賞賜的蟒袍略有區別,但這五人沒有學過如何分辨蟒袍的級別,誤認為落單的信王就是朱由誠,策劃一個針對他的大陰謀。看來,朱由誠說平天冠是吉祥之物,一點也沒說錯。

    「怎麼對付他,拖到這裡暴打一頓嗎?」

    「那怎麼行呢?即使打死了,對他來說也是善終。我們得想一個辦法,從肉|體到靈魂,摧毀他。」

    「你們記得老師繆昌期繆先生的光輝事跡嗎?」

    「你是說馮銓的那件事嗎?」

    「是的。馮銓是繆先生的同年,雖然不到二十歲,但已經露出了奸黨的本色。繆先生非常討厭他,不齒與他同列,但他卻與繆先生同時進了翰林院,成為庶吉士。萬曆四十一年的一天中午,繆先生趁馮奸賊不備,扒掉了他的褲子,把他按趴在翰林院的案牘堆上,氣勢洶洶地對他實施了雞|奸。後來,事情傳揚出去,馮銓這個奸賊再也沒臉呆在翰林院,就辭官回家了。聽說現在還在家裡閒住呢。」

    (按:這一段是史實,有興趣的讀友可以查查相關資料。)

    「哦,我也聽繆先生提過,我還以為是吹牛,原來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啦。我是老翰林了,親眼得見。不過,馮銓長得還真是漂亮,氣死潘安,不讓衛玠,繆先生可算是享受了一把。」

    「我們也可以享受一回,眼前這小子長得比馮銓還漂亮,而且嫩得很……」

    五人一起淫笑了起來。笑罷,五個人一齊跳了出來。

    信王見五個人從竹林裡跳出來,知道他們絕非善類,嚇得轉身就跑。可是那五個人哪裡肯放,衝上來,一個抱住他的雙腿,一個箍住他的雙手,將他扛了起來。見信王想喊,另一個人急忙用手摀住他的嘴。

    這個時候,本來應當跟在信王身邊照顧他的王承恩,卻因為在監視朱由誠的動靜,沒有跟上。信王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這五個人給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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