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老熊發威 文 / 梁方陽
朱由誠認得清楚,那個大鬍子正是熊廷弼。不過熊廷弼不認識朱由誠。他雖然見過朱由誠一面,對那個機靈的小孩印象很深,但畢竟已經過去兩年,歷經人生的大起大落,怎麼可能還記得朱由誠的長相呢?
熊廷弼見一少年拎著亮銀槍過來,不屑地伸手抓向槍尖,嘴裡說道:「小娃娃,滾回去喝奶吧。你這點把戲,在我老熊面前完全不夠看。」
朱由誠不敢和熊廷弼較力——熊廷弼可是武舉人,現在正值壯年,自己的力氣不一定比得上他。朱由誠一轉亮銀槍,熊廷弼急忙縮手。他雖然武藝高強,可也不是刀槍不入,被槍稜掃到也會受傷的。
朱由誠收回槍,笑道:「熊大人就是這麼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熊廷弼目光一凝:「你就是朱由誠?」
「如假包換。」
「你算什麼救命恩人?硬逼著我的女兒嫁給你的下屬。」
「你不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也無所謂。就當是交易好了,所謂生意不成仁義在,生意做成仁義深。你的女兒嫁給了柳先生,我也把你給撈了出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你一大清早就來兒童樂園鬧事,算是什麼意思?」
熊廷弼語塞,只能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你不是君子,君子施恩不圖報。你……你是個純粹的小人。」
「我本來就是小孩呀,熊大人看不見嗎?」朱由誠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樣子可愛之極。
朱由誠把亮銀槍丟給下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本官可是很有修養的,遠來即是客,請吧。」
被朱由誠這麼一插科打諢,熊廷弼有氣也發不出來,只得悶悶地跟著他去了客廳。
朱由誠派人去通知信王,叫他也一起來接待熊廷弼。讓未來的崇禎皇帝見見大明的股肱之臣,沒什麼壞處。
熊廷弼卻會錯了意,道:「什麼,想兩個對付我老熊一人?老子千軍萬馬都這麼闖過來了,還怕你們兩人?」
朱由誠招招手,下人端上兩杯清茶。
朱由誠道:「熊大人怎麼這麼大火氣呀?來來,嘗嘗這茶。這是貢茶,先帝賜名碧螺春。碧螺春是綠茶,綠茶可消火氣,喝完再說吧。」
大明流行端茶送客,熊廷弼心道:「難道被我說破心思,就想趕我走嗎?」
他假做不知,見朱由誠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也跟著喝了一口。只這一口,熊廷弼就覺得這茶確係貢茶,茶的香味濃郁而又自然,一口茶下肚,覺得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無不舒暢。他輕咂一口,抬起茶碗,將茶一飲而盡。
兒童樂園的僕役很有眼力勁兒,見熊廷弼的茶碗乾了,連忙上前加滿水。
朱由誠笑道:「熊大人真是帶兵打仗之人,連喝茶都這麼豪氣干雲。」
熊廷弼起先還以為朱由誠在諷剌他沒喝過好茶,見到兒童樂園的好茶就猛灌一氣,但看見朱由誠真誠的笑容,才打消了這種猜疑。
信王來了,他對精忠報國的熊廷弼印象極好,道:「熊大人既然這麼喜歡這種茶葉,就包上一斤回去。反正誠哥哥每年都會派人去江蘇收購,我們也用不完。」
下人聽到信王下令,趕緊包了一包碧螺春,捆好了,放在熊廷弼的身邊。
按理說,朱由誠和信王如此熱情地招待熊廷弼,又救過他一命,不說感恩戴德吧,至少應該說上幾句感謝的話。可是熊廷弼智商不錯,情商太低,說出的話幾乎氣得朱由誠跳腳。
「唉,比不了你啊。你是天子寵臣,什麼事都沒做,就可以得到天子無盡的恩寵。」
「熊大人這話就不對了。您是抵抗建奴的名臣不錯,但誠哥哥也很厲害。他抓住了賊酋奴兒哈蚩的一個兒子、兩個孫子,皆已明正典刑,京城盡人皆知。您抓過奴兒哈蚩的幾個兒子和孫子呀?誠哥哥還是大明的文武雙解元、文武雙會元、文武雙狀元,連中六元,不知熊大人中過幾元呀?」見朱由誠被熊廷弼譏諷,信王不服氣地說道。
熊廷弼啞口無言,信王說得有根有據,無法反駁。
朱由誠見熊廷弼尷尬,說道:「我明白熊大人的感受,自己在遼東背了個這麼大的黑鍋,還要女兒嫁人,才能保住一命,實有點不服氣,是不是?」
熊廷弼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要想一想,你的女兒並無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容。如果不是我,她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救你。而且我並沒有強迫她,你也知道你的女兒熊瑚與錦衣衛副千戶柳敬亭二人兩情相悅,作為大人的我們,理應玉成哪。」
朱由誠大模大樣地說完這話,信王在一旁大點其頭。
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的愛女,熊廷弼真要捧腹大笑。這兩人別說比人到中年的柳敬亭,就算是比青春年少的女兒也要小上一大截,現在卻在這裡裝成大人一樣說話。
「可是柳敬亭只是個戲子,你讓本……」熊廷弼習慣性地想稱自己為本官,卻想起自己已經削職為民,便改口道,「本……老夫的女兒嫁給他,不是看不起人嗎?」
「熊大人,請慎言。」朱由誠嚴肅地說道,「柳敬亭現在是錦衣衛的副千戶,已是官身,您不可輕賤於他。」
「朱大人,這件事,我可得說說你了。你也是武狀元,知道軍隊需要什麼人,怎麼什麼人都往錦衣衛裡塞。你就不知道,後唐莊宗是怎麼死的嗎?」
「熊大人,這世界上沒有不能用的人才,只有不會用人的領導。記得神宗顯皇帝征倭時,有一個無賴騙子沈惟敬,與倭奴國周旋,為大明爭取了作戰時間,可以說征倭的勝利有他的一份功勞。你說他能不能用?戰爭打的是什麼?是科技、物資和士氣。部分大明軍隊在前線一觸即潰,是軍隊訓練不足嗎?不是,是沒有士氣。士兵不知道為何而戰,故而以保命為第一要務。一人逃,引發百人逃,百人逃而致全軍潰,連督戰隊也控制不了局面。本官請柳敬亭,就是看中了他的口才,能高提高全軍的士氣,讓士兵知道為何而戰,打造出一支不會潰敗的軍隊。別看他是副千戶,我以後還會慢慢地給他立功的機會,讓他再升幾級。」
熊廷弼聞言半晌無語,沉默半天後,他站起來,向朱由誠深深一揖,道:「熊某受教了。」
朱由誠慌忙回禮,口中連連客氣。
待兩人重新落坐,朱由誠說道:「熊大人,記得我曾經提醒過你,不要去遼東,可是你還是去了。如果聽我良言相勸,你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可是我立志要精忠報國……」
「得了吧,精忠報國也得先保住自己。東林黨明明在遼東設了個套,你卻傻乎乎地鑽了進去,甘心當人家的替罪羊。你這叫精忠報國嗎?現在的遼東經略是王在晉,有謀略卻無將才,過幾個月朝廷一定會把他換下來。如果你那時不去遼東,現在的遼東經略必定是你,真正讓你有精忠報國的機會。但現在皇上將你削職為民,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熊廷弼越想越覺得朱由誠說得有理,自己也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了,怎麼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朱大人,悔不當初啊……」
「熊大人,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裡呢?」信王插口問道。
「嗨,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漫無目的地到處閒逛,心裡煩燥,正好看到兒童樂園的招牌,就到這裡來鬧事,給你們添麻煩了。老夫在這裡向你們賠不是了。」
「要不……你加入錦衣衛西鎮撫司吧。」信王誠心誠意地邀請道。
熊廷弼心繫大明,讓他回家種田,心中實有萬般無奈,聽到還可以從軍,心頭狂喜,不過想起皇上那句「永不敘用」,不由默然。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問道:「行嗎?皇上已經說永不敘用了,這樣還能進錦衣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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