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生如夢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一百三十二章人生如夢

    成俊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上已經被蓋上了好幾層的手術撲巾，冷氣吹在身上，全然不覺得冷。原本空空蕩蕩的走道上，則至少站了二十多個人，每個人走動和說話的聲音都刻意地壓得很輕，顯然是害怕將他吵醒。

    成俊傑心裡一暖，慢慢地坐了起來。

    周圍的人見狀，先是齊齊露出一個笑臉，然後就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

    「喲！我們的鐵人大英雄醒了！」

    蘇青山喜滋滋地叫了一聲，然後輕輕拍了拍蘇曼的肩膀，柔聲道：「女兒，小成醒了，咱們上班了。」

    蘇曼睜開惺忪的睡眼，然後猛地驚了起來。

    她記得昨天晚上，自己是抱著成俊傑睡著的，一看邊上竟然站了這麼多人，不由立馬害臊地紅起了臉，然後連忙看了看四周，在發現自己居然和成俊傑隔得遠遠的，不禁又奇怪了起來。

    但是蘇青山的下一句話，卻叫她恨不能直接找條縫鑽進去——面對成俊傑的時候豁得出去，並不代表她能當著很多熟人的面也能厚得起臉皮。昨天能在那個小護士面前那麼亢奮的原因，無非就是那個小護士和她並不熟。至於那些病人，蘇曼更認不得他們是哪些路人甲乙丙丁。總之一句話，熟人多的時候，蘇曼還是狠不起來的。

    可此刻，蘇青山卻逼得她感覺都沒臉見人了。

    「女兒，今天早上老安進來的時候，剛巧看見你從小成身上睡到了地上，是她把你拖到這張的沙發上的。你說你，明明有兩張沙發，非要和小成睡在一起，如果感覺冷，可以去值班室裡睡嘛！」

    蘇曼被老爹逗得說不出話來，倒是一邊的成俊傑苦笑著搖搖頭，裝作沒事地提了句：「我先去吃早飯了，今天還有的忙呢！」

    成俊傑話音剛落，幾個值班護士就跟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份杯裝的還冒著熱氣的早飯道：「皮蛋瘦肉粥，成醫生，是一個和蘇醫生差不多漂亮的女孩子給你帶過來的哦！」

    成俊傑愣了愣，就聽手術室門口的阿姨叫道：「成醫生醒了嗎？一個叫葉子欣的女孩子說找你！」

    蘇曼一聽到葉子欣的名字，不由一陣吃味，見到成俊傑急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嘴巴更是嘟得能都好像掛上幾瓶生理鹽水。

    成俊傑開了門出去，等在外面的葉子欣馬上就撲了上來，高聲歡呼道：「阿傑，我爸媽讓咱們等這事結束了就去領證！」

    「領證」二字，就如同一個大殺器一般，瞬間摧垮了蘇曼那道原本就強力的防線，她強忍著難受，輕輕地和蘇青山說了句請假，然後就默默地咬著雙唇，走出了手術室，一見到緊緊擁抱著的成俊傑和葉子欣兩人，無比艱難地擠出一個笑，然後連忙轉過身，快步向樓梯衝去。才走了兩步樓梯，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葉子欣看得出來蘇曼現在有多傷心，但問題是——這句話是她編出來的。

    蘇曼前腳剛下樓，葉子欣就壞笑著對成俊傑道：「樂壞了吧？」

    成俊傑摟著葉子欣，傻笑著點了點頭，卻聽葉子欣道：「我騙你的！」

    成俊傑黑下了臉，葉子欣繼續逗弄他道：「但是雖然我爸媽沒說過這句話，但是我自己已經同意了。阿傑，不如咱們學電視上那樣，等有空了回家拿上戶口本，把該辦的事情早點辦了？」

    該辦的事情，意味非常深遠。以成俊傑的想像力，自然能想到很多該想和不該想的東西。憋了20多年的老處男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子欣，你等著我！最多半個月，我保證把事情都搞定！」

    這是邊上的電梯門突然一開，就見裡頭走出一個重量級人物，哈哈大笑道：「成醫生，早知道你女朋友有這麼大能耐，我們就早點讓她出馬了。搞不好，暖州市的病人能減少一半！」

    「趙書記早上好！」

    成俊傑忙鬆開葉子欣叫道，葉子欣一聽來人居然是市委書記，臉上對成俊傑的甜蜜勁還沒下去，就又多了一絲緊張。

    趙建平走到兩人身前，後邊還跟了一大群人，微微笑著問道：「小姑娘，你好眼光啊！小成醫生的前途，是這個當中的這個！」

    趙建平豎著大拇指，這句評價簡直是直接戳進了葉子欣的心窩子裡。

    葉子欣平生做對過無數道選擇題，在判斷方面，她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衣服、鞋子、專業、工作、朋友，任何方面，她都做出幾乎最適合自己的選擇。而在這麼多選擇當中，成俊傑無疑是她選到的最最正確的東西。

    當成俊傑無人問津、受盡他人奚落的時候，是她葉子欣第一個站出來，頂著來自家庭、朋友社會各方面的壓力，義無反顧地做了成俊傑的女朋友。

    她堅信成俊傑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這一天，而此時，當一個封疆大吏給成俊傑下了一個如此之高的評價後，葉子欣更是激動地直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會成功的！」

    趙建平淡淡地一笑，又問道：「小姑娘，在哪裡工作啊？」

    葉子欣深吸了口氣，很快按下情動的情緒，認真地回答道：「趙書記，我在白鹿區衛生區上班。最近工作比較忙，今天早上起來給阿傑送了早飯就要馬上趕回去。」

    「哦？也是衛生系統的，那和小成醫生就是天生的一家啊！」

    葉子欣欣喜地笑著，裡頭的蘇青山卻恨得牙根都有些發癢，心裡低聲罵道：「那個挑糞的走的什麼屎運！養出這麼個有眼力勁兒的女兒！」

    寒暄了幾句後，趙建平終於進入了正題：「小成，我昨天晚上收到了附五醫的統計報告，說大概三分之一的病人已經可以出院了，今天想特地過來，想第一時間看看你查房的結果。咱們市裡的電視台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如果情況進展順利，中央電視台可能要中途進行全國直播。小成，到時候你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啊！」

    成俊傑一聽中央電視台，胸頭又是一陣狂跳。

    6點40一到，在所有科室快開始交班的時候，趙建平就帶著全市主要的十幾個領導，還有附五醫的主要領導，以及成俊傑浩浩蕩蕩地往4號樓走去。

    成俊傑並排走在趙建平的身邊，面對鏡頭，盡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足夠自然。但那塞進口袋裡的微微抖動著的雙手，還是多少出賣了他此時的亢奮情緒。

    和市委書記肩並肩走在一起，成俊傑做夢也沒想到，畢業後才3個月，自己就走到了這一步！

    蔡安昀和一干專家組的成員，早早地就收到消息等在一旁，在兩隊警察的開道下，成俊傑和趙建平一露頭，4號樓樓下就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成俊傑敢打賭，暖州市從成立到現在，就沒有過一次醫院早上查房排出這陣勢的。

    進了一樓，所有專家和一部分市領導被攔在了病房外面。畢竟，30個人的查房租還是略顯龐大，不大的病房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再加上現場攝影人員，這時候被攔在外面的市領導倒是保持得非常有親和力，沒露出半點不快的表情，唯一心裡有點惋惜的就是，如果待會兒中央電視台的鏡頭過來，他們可能就沒法露臉了。

    成俊傑一進病房，激動的情緒就慢慢緩和了下來。

    因為要查幾千張床的緣故，反正邊上站的也是趙建平這個外行，成俊傑基本上每個病人掃一眼，就說出了病人需不需要出院。

    一樓下來，總共118個病人中，109個被成俊傑當場下了出院的醫囑，這個結果讓趙建平樂得連嘴都要合不上了。

    廣南省和閩江省半個多月也搞不定的疫情，一路蔓延到了暖州市後，只花了短短三天，在他趙建平的英明領導之下，不但徹底得到了遏制，還直接找出了治癒的方法！

    試問要不是他趙建平破格提拔成俊傑，暖州市怎麼可能為全國防疫事業做出這麼大的貢獻？

    之前出了張德寶那個敗類和沐劍南那個奸商的小錯誤，在這種天大的功勞面前簡直就是個渣渣！原本只想著功過相抵的趙建平現在覺得，領導們應該考慮讓他高昇一步了。

    作為領導，什麼最重要？答案大部分人都曉得：能用人，敢用人最重要！

    要說現在整個江浙省，還有誰比他趙建平更能用人，更敢用人？

    讓一個大學剛畢業三個月，僅僅還是大學助教，連執業醫師資格證都沒有的人擔任整個暖州市防疫工作的總指揮。

    趙建平覺得，這簡直就是他從政生涯中最妙的一筆！

    成俊傑一路下著出院醫囑，後面跟著的市防疫中心工作人員就快速地將人數統計出來。

    花了將近一個鐘頭，事實上已經是極快的速度把整棟樓檢查完畢後，統計數據的工作人員當場就用極度亢奮的聲音匯報道：「附五醫4號樓，昨日共收治s.b.超級細菌感染者693人，經連夜治療，今日可出院678人，剩餘15人留院觀察，預計兩天內能全部出院！」

    「好！」

    趙建平重重地拍了拍手，明明也只睡了不到5個小時，卻精神抖擻地拉起成俊傑，忙往旁邊的5號樓走去。

    早上9點10分，當趙建平最後得到5號樓598人當中有594人出院的數據後，終於忍不住叫來秘書，讓他馬上去通知中央台的記者過來。

    「中央電視台，中央電視台，這裡是暖州市疫情前線，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暖州市的疫情治療中心附五醫病房內部。目前暖州市的疫情已經得到了全面控制，讓我們跟隨鏡頭……」

    一小時後，站在病房裡的成俊傑聽著那彷彿遙遠而又緊鄰的聲音，頓生一種人生如夢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