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四十六章 人算天算 文 / 老優遊游條

    這天，李茂春心裡有些緊張，於是晚飯後就打算早點歇息了，他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看看自己的人生方向。

    近來猝不及防的事情太多，讓人感覺到有些疲於奔命，這其實很容易迷失自我。

    因此，他迫切需要有一個心靈的棲息地來讓自己的靈魂做一個徹底的反思，這樣也許才能事半功倍。

    突然有人敲門。

    能夠經過衛兵這道關而來敲響自己門的人，除了自己的幾個姨太太，不可能有旁的人。

    照理說，自己跟管家早已交代，今晚需要清靜，不要人前來侍寢。

    難道是八姨太那個小騷蹄子熬不住春光，又要來煎熬自己一番了？

    算了，剛把人家搶進門，太冷淡她也不好，那就勉為其難，照顧她一下嘍。

    於是下床、穿衣、拖鞋，開門。

    門開處，撲進一陣薰風，是熟悉的味道，面前的就是那張粉而不艷的臉，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

    唉，難道是老了，懷舊了，本來應該一把將她推出去的衝動竟然變為怔怔的凝視。

    三姨太，唉，也是見證了自己的一段春情。

    那時，她還是一個北京大學的一名暑假回鄉省親的女學生，一見到她那種風華絕代的氣質和美艷的面容，當時李茂春就告訴自己說，這就是我的菜。

    於是自己對苗大有軟磨硬泡、威逼利誘，最終以誣陷對方通匪、要處以殺頭的罪名為手段，嚇得苗大有腰膝酸軟，失去對抗的意志，終於抱得美人歸。

    而當美人羞澀地投懷入抱時，當時自己也確實被巨大的幸福感所籠罩，是有那種與之偕老的美好打算的。

    但是人算不過天算。終於在冷酷的事實面前，兩人恩斷義絕。

    現在自己的身心疲倦的時候，伊人再現初逢景致，真有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唏噓感慨。

    情緒衝動之下，一把牽過那伊人的手，擁入懷中。

    夜深，伊人深得恩澤，一臉潮紅，卻瞬間香肩聳動，泣不成聲。

    問之，則得知方屏爵始亂終棄。

    李茂春心情無比複雜，按照他的性子，真會起身雀躍，大呼「活該活該真活該」的。

    但是他今天真的不想那麼說，因為什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接著，三姨太還向自己訴說著這該死的人面獸心的方屏爵竟然對皇軍有叛變之意，好像在和重慶來的軍統特工談判。

    這下可震動了李茂春的三魂六魄，他頓時溫柔全失，凶臉猙獰。

    「你是不是方屏爵派來試探我的？」說時遲那時快，手中早已短槍在手，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那楚楚可憐的人。

    可是三姨太如果被這點招數所嚇倒，那就不叫三姨太了！人家當年在北平就是社交一枝花，不幸被牛吃了牡丹，母校又被迫遷往遙遠的昆明成了西南聯大，這才像孤葉飄零，無人援手。

    只見她柳眉一蹙，輕輕撥開槍口，檀口微啟，「信，你就做你該做的；不信，也做你該做的」，說罷，輕扭柔腰就往外走。

    李茂春落了個一聲長歎，手槍軟軟地垂下。

    夜深了，李茂春潛出司令部，僅僅帶著三名衛兵開車出發，就直接來到城南悅來客棧伍誠仁住處。

    「伍先生，你們是不是同時在與方屏爵聯繫，這樣腳踩兩隻船，似乎太不仗義了吧！」，李茂春的怨言還未來得及傾瀉。就突見得門砰地一聲被踢開，往外一覷，只見三名衛兵已橫臥走廊，頸項處一片血肉模糊。

    李茂春拔槍就打，卻只覺得手腕一陣沉重。槍早已落地。

    伍誠仁推窗就跳，腳剛落地，太陽穴處早已頂上冰冷的槍口。

    方屏爵非常高興自己與孫二虎的這次合作，不僅將情敵兼最大的政敵通匪的罪行抓了個現行，更主要的是向皇軍證明了自己的嗅覺敏銳，是一個合格的大東亞共榮的合作者，今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李茂春立即意識到自己中了三姨太及其背後的姦夫方屏爵的當，真後悔當時應當把那臭女人剝皮抽筋的。

    現在卻一切便宜了那個小白臉。

    真是後悔莫及。

    為今之計，就是希望伍誠仁死死咬住沒有任何串通，他只是普通的客商。

    可是面對毒刑，自己尚且打熬不住，更不要說那種當過師長的官僚了。

    伍誠仁則更是憋屈，眼見得自己與李銳的計劃即將成功：既將日軍軍械所的庫存來了個一掃而空，又將李茂春推上了斷頭台。

    都怪自己急切想看到李茂春伏法，從而盡善盡美地完成委座的任務，又貪戀客棧女招待的美色，因此拒絕了李銳要求自己及時撤出義烏的建議。

    現在悔之晚矣。

    李茂春在監牢內翻來覆去。

    夜深了，突然，從窗外「唰」地丟進一個黑乎乎的物件，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茂春連忙到監牢門邊看看是否有人巡邏，一覷四下無人，急忙回頭尋找到底是何方神聖丟進東西，丟東西的來得又是何動機。

    撿起那物件一看，是一個黑色的包裹皮包著的東西，層層打開，赫然露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大號銼刀。

    幸虧老子做人好，現在有人來救了。李茂春竊喜。

    趕緊銼，盡量壓低聲音。

    眼見得那腳鐐已經輕鬆銼斷，而反手銼手銬有些吃力，弄得不小心時，幾處都搽破了皮，血肉模糊。

    但是為了求生，這一切都顧不上了，努力加油，加油，再加油。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孫二虎在前，磯谷三郎在後，最後是一個美艷的夫人——理惠子，在一個日軍看守的陪同下，出現在牢房門口。

    「李茂春，你是不是看到皇軍勢頭不對就想投機，？重慶方面給了你什麼好處？」磯谷三郎直擊要害。

    李茂春那個後悔呀，要早知道你們來，我再努力點，現在早就銼斷窗戶上的鐵欄杆逃之夭夭了。

    可惜，現在又要受你們這些人的奚落，但是一絲希望在手，也要爭取的：「磯谷司令，我問心無愧。」

    突然孫二虎尖聲驚叫：「司令，李茂春要逃跑，他把腳鐐手銬都弄斷了。」

    說罷立即衝上前來護住磯谷三郎，同時用槍接近並頂住了李茂春的腦袋。

    李茂春也懵了頭，眼見得被人說破，又見得孫二虎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本能而惱火地去將槍撥開，誰知一撥之後，驚喜地發現，那槍竟然不知不覺中順勢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即舉槍對準對方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