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九章 幸福背後 文 / 老優遊游條

    他要給外甥娶媳婦。

    姐姐姐夫仙逝，先外甥媳婦與外孫子都慘遭歹人之毒手而不幸遇難。外甥在一股血氣支持下橫下一條心復仇，當然顧不上談情說愛。但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可不能讓老李家斷了香火。這件事，他這個當舅舅的責無旁貸。

    而至於外甥媳婦的人選，他心中清楚，毛小梅對外甥早已情有獨鍾，這個可憐的孤兒與外甥李銳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既然舅舅發話，李銳除了顧慮自己是已婚者，怕虧待了小梅外，其他倒也淡然。

    於是方毅成專程到毛小梅所在的先遣隊醫務所探聽口風。

    「大伯，銳哥怎麼說呀？」小梅手中的護士帽被無辜地絞成了麵團狀，接著又成了油條狀。

    「丫頭，如果你喜歡他，大伯幫你做主！」方毅成拍拍胸脯，他知道這事兒有門。

    「您說像銳哥這樣的人的孩子是不是特別聰明呀？」小梅突然王顧左右而言他。

    你說這女孩子要是不要起臉來，什麼話說不出口？這還沒嫁呢，就想到下一代了。方毅成儘管大喜過望，但是不放心，他要把這件事兒敲敲實，否則弄個半天，說這小丫頭另有意中人，那不是白折騰了嗎？

    「說吧，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李銳，大伯是他舅舅，能做主，你就給個痛快話！答應了，大伯就給你見面禮。」方毅成知道非常時期，就得快刀斬亂麻。

    「嗯，見面禮……見面禮，還是等到我和銳哥一起喊您舅舅的時候再給我吧。」說完頭也不回，飛也似的如一隻小鳥般溜走了。

    方毅成連忙追著喊：「小梅，這就算答應了吧？如果不答應，你就回來。我數三下，你不回來，我就去籌辦婚禮了，一……二……三……。」

    卻再也沒見那鬼靈精丫頭露面，方毅成這才樂呵呵的地打道回府，吩咐方彪：「把附近的鄉紳親朋都請到清東村，我要在這兵荒馬亂中給小銳、小梅辦一個最出彩的婚禮，馬上要過年了，咱們用喜氣來消消這漫天的煞氣。」

    傳統的農曆新年對孫二虎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因為他再落賊手，且賣身投靠成了漢奸夜襲隊隊長。

    那天李茂春的皇協軍攻擊進來後，他就帶著幾個親信的技師逃到了永康，開了一家白鐵鋪，專門加工洋鐵皮桶、洋油燈等，暫且落腳謀些生計，永康市五金之鄉，本來浙江各地的經銷商都到這裡進貨，生意倒也做的風生水起。

    但是日軍繼續南下，戰火紛飛，民生凋敝，白鐵鋪的生意逐漸蕭條。多年在商賈雲集市風興盛的浙江地區佔山為王，孫二虎是個富有市場經驗的人。看到傳統產品銷路凋敝，他就考慮轉型。

    看到盜賊橫行、官逼民反，各大富商、財主都開始大肆購買防身禦敵的熱兵器。而沿海被日軍侵佔後，進口武器基本絕跡。因此自製武器市場成為眾多市場資金趨之若鶩的追求方向。

    腦子活絡的他就劍走偏鋒，企圖做點原來在雪峰上熟手的軍火賣賣。

    於是找出以前從太原兵工廠私下買來的圖紙，讓手下的幾名從各大兵工廠逃難到義烏被收留的技師照此仿造漢陽造步槍和手榴彈，賣給周圍村鎮裡看家護院的保安隊、家丁等。因為技術過關，產品質量相當不錯。一開始收入倒也還相當不菲。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種偷偷摸摸、刀尖上舔血、老虎口裡拔牙的行當畢竟風險太大。

    孫二虎看著白天一車車的貨物拉出去，心中欣喜。然而到了夜裡，可是常常枕戈待旦，枕頭下隨時塞著二十響，在櫃子後也精心設計了通往村外的地道。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感覺到厄運女神的翅膀愈來愈低，就快降臨到他的頭上了。

    果然災難再次降臨，幾天前，日軍巡邏隊遭襲，被抓獲的襲擊者禁不住憲兵隊的十八般刑具，禁不住對死亡恐懼終於供出，使用的武器正是孫家白鐵鋪製造的，於是憲兵隊就連夜包圍了鋪子。

    警覺的孫二虎聽得村口有些異常（日軍用內藏毒藥的肉饅頭毒死了村內所有見到的狗），端起槍就推開櫃子鑽入地道沒命地跑起來，跑了一陣，卻一拍腦袋，「哎呀，我的藏寶盒落在床鋪下的暗格子裡，如果鬼子燒房，那我不是半生苦拼化為泡影了嗎？」於是掉頭去取他的心肝寶貝。剛剛出了地道，就見一圈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自己的腦袋：他被聞聲趕到的李茂春和磯谷三郎當場抓獲。

    「孫先生，我知道你是綠林豪傑，和李銳他們尿不到一個坑裡，他們的興旺發達，其實就是對你最大的諷刺，因為你才是雪峰山的大頭領，不是嗎？更何況你難道忘了理惠子了嗎？」

    話音未落，簾幕掀開，翩翩佳人如仙子降臨，飄然來到孫二虎身邊，投懷送抱。

    頃刻之間，孫二虎就被那濃烈的郁馥沉迷，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面對理惠子的綿綿情懷，他決定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離開這妖精。

    同時成為漢奸夜襲隊的，還有馮一峰。

    他為了逃避孫二虎，也想遠走高飛，無乃面對鬼子的封鎖，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終於人窮志短，也成為憲兵隊的座上賓。

    可以說孫馮二人原本在陳癩痢問題上有大仇。但現在二人可以說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於是沆瀣一氣，成為磯谷三郎和李茂春咬人的兩條得意門狗。

    清東村。

    毛小梅嬌羞的臉上掛滿了幸福的笑容：自從失去全家，她的心總是像泡在黃連汁中，但是好在遇人得淑，終於苦盡甘來。

    然而，此時的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幸福的夜裡。夜深時分，突然大院子裡響起暴雨點般的槍聲，李銳正要起身，突見有人一腳踢開窗戶丟進一個手雷。

    不假思索，在爆炸即將發生前的一刻，毛小梅猛地將自己的身體撲在李銳的身上。

    天崩地裂，脆弱的幸福瞬間成為陰陽相隔的永恆。

    毛小梅噴濺的血肉沾滿了李銳的全身，她美麗的大眼睛欣慰地閃動了最後一下後，沉沉地合上。

    聯繫上雪峰山舊部後，孫二虎的夜襲隊終於得到了準確的消息，成功的混入被濃郁的喜慶氛圍保衛的清東村，實施了他們自以為完美的刺殺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