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2.被燒焦的兩具屍體 文 / 七夏淺秋
言語間,他將大掌撫上了楚晗因死死攥著藥材而輕輕顫動的手。此刻,周圍人的目光皆落定在了楚晗身上,而他們暗暗低語中還有人指指點點。
這麼多年來,楚晗一直堅強且自信,可因容貌之事她卻沒少遭過旁人的歧視輕看。但在任何情形下,她總是可以一臉無謂的淡笑而過。
只是,今日這女子卻與以往有了不同。一手緊攬著楚晗,夏廣南能真切的感受到她身子僵硬微繃了幾分,想必她此刻遭受的打擊已是不輕。
徐徐皺起眉頭,他的心倏地一沉。施力將楚晗扶了起身,待確定這女子漸漸平復了心緒後,他才將目光落向了不遠處的陳之婉郎。
二人眸光交匯的一瞬,夏廣南輕轉視線,揚聲道:「若不是陳小姐的仗義直言,某些人還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夏某在此謝過小姐了。」
見這男人迎合著陳之婉一道抨擊自己,喬薇不屑的輕哼了一記。他果真心思極深,這分明便是要拿陳之婉來當槍使。
瞧著四下圍觀的眾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喬薇看了眼緩步行至陳之婉身後的容修。
此刻,這個清朗俊雅的男人正一臉淡漠的看著自己,而她臉上則是泛出了一陣青紅之色開。
只覺自己顏面掃地,她目光一斜,滿心羞怒的指責道:「我與這二人間的矛盾,與你陳之婉又有何干?」
「明明就是這臭小子罵我在先,你可莫要糊里糊塗的教人利用了去,自己卻還蒙在鼓裡。」
下頜輕輕一揚,夏廣南脫口便道:「沒錯,方才在醫館裡,我的確是罵你在先,可那是因了你咄咄相逼。」
「誰說我們窮人便一定要比你們這些官家子女低上一級?誰人規定我們被羞辱了,就必須要默默忍受?」
聽得他的這般直率之言,喬薇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陳之婉,「怎樣?他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如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護著他們,卻對我一番冷嘲熱諷。讓我還以為是你們陳府對我們喬府有意見,才會故意針對於我。」
靜靜的看著前方頤指氣使的女子,陳之婉自是能聽出她話中有話。
在端王一案中,父親與喬少臨都立了功勞,可皇上竟只獨獨賞賜冊封了父親,而那喬少臨非但沒有任何賞賜,皇上甚至還撤掉了他御前行走的特權。
恐怕這喬薇已是斷定父親在皇上面前獨自攬下了所有功勞,且還道過不少喬少臨的私語壞話。
畢竟喬少臨在找到了凌音後的第一時間內沒有上奏,反而是動用了兵力幫助凌音一道找尋周巖的下落。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村莊抓捕周巖的那次行動中損失慘重。
好在最後,他們找到了周巖,並順利揭開了容湛謀逆一案,也算是將功折罪。如此,功過相抵,喬少臨便沒有賞賜也並無責罰。
思及此處,陳之婉頓時心生怒意。她被誤會了並無關係,但旁人絕不能亂扣不實的罪名在她父親身上,更不能讓陳府因了她與喬薇的矛盾,而讓眾人有機會詬病。
正待她欲要上前理論之時,身後卻傳來了一道低沉的嗓音,「本王有一事不明,想問問陳姑娘。」
聽得後方的容修開了口,陳之婉稍稍頓住,便轉眸看向了他與一旁的陳庭申。
眸色微微一驚,她竟不知他們是何時行至了自己身後。而她亦注意到容修自稱本王,該是並不打算刻意隱瞞身份。
回轉過身,陳之婉朝他施了一記禮,「端王請問,陳之婉必當如實相告。」
聽得這女子的一番言語,四下圍觀的眾人皆是一片嘩然,原來這藏色衣袍的男子竟是端王容修。
一瞬,周圍的眾人皆悉數朝他施了禮,而容修卻只是眸色淡淡的看向陳之婉,問道:「陳姑娘,就如喬薇所言,你為何會偏袒這二人?」言語間,他瞥了眼身旁一直靜觀事件的陳庭申。
迎上容修含了審視的目光,陳之婉應道:「端王有所不知,早在錦溪府時,我便與夏廣南與楚晗二人有過交情。」
「而且那時,喬薇誤以為夏廣南偷了她的錢袋,所以二人當時便有了一些過節。那次的場面,夏廣南讓喬薇顏面盡失,想來她也便在心中埋下了怨恨。」
一眼凝過喬薇,她繼續道:「眼見這喬薇方才咄咄逼人,還對人家一口一個醜丫頭的叫喚,這容貌本就是父母給的,哪裡又能輪到她在這裡評斷。」
見陳之婉得了機會就在容修面前不停的說道自己的壞話,喬薇恨不得將牙都咬碎了去。
不久前的宮宴上,她曾瞧見陳之婉拉著容修一道秘密離席,當時她便不暇思索的跟了上去。可待她一路尾隨到一脈青翠的竹林時,見到的卻是陳之婉嬌嗔著怒斥了容修幾句後,便逕自離去。
而立在原地的容修則是沒有半分氣惱,倒還微微一笑。當時,她就對這二人的關係有了猜妒。
如今看來,這容修果真對她有情,否則又怎會不惜公佈自己的身份?眼下,他甚至是要向盛京的百姓昭示,他端王就是要幫襯著陳之婉做她的後盾,他是有多看重陳庭申?
越是見容修偏袒陳之婉,喬薇便越是怒火中燒。眸光一轉,她瞥向楚晗冷笑道:「難道說她是醜丫頭還錯了不成?她明明就生了一副醜陋之顏,還要出來嚇人。你說,有哪個男人會娶這樣的女子為妻?我不過是說了實話,難道也有錯嗎?」
卻不想,接下這話語的人,竟是夏廣南。目光輕柔的看了眼懷中女子,他一字一頓的開了口,「我夏廣南就願娶楚晗,她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女子。」
「我可就此當著眾人的面發誓,此生我只會對楚晗一人好,愛她呵護她,也絕不會再納妾。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聽得夏廣南言語灼灼的立了毒誓,喬薇鄙薄的看了眼他,淺笑譏諷道:「這毒誓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心她讓你賠上了自己的性命,還不自知。」
輕輕皺起眉,容修忽的喝止道:「夠了!喬薇,本王對你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見這男人竟是對自己道出怒斥的言語,喬薇渾身一震,轉眸看向了容修。
此刻,他正目光寒涼的看著她,而他輕垂的眸中,竟然還有一抹隱隱的殺意瞬閃而過。
教他驚得兀自朝後挪動了一步,喬薇這才聽得他繼續道:「本王原想,你自小便受家人的寵溺愛護,而喬大人又整日公務繁忙少於管教,才會讓你這般刁鑽任性。但只要不傷大雅,便也罷了。」
「但沒想到,你居然變本加厲,言語竟是如此歹毒,甚至還咒上了人家的性命,莫非尋常百姓的尊嚴與生死在你面前就輕賤如螻蟻?」
嗓音微微冷厲了幾分,他緩緩而語,「如此看來,本王怕是要將此事親自與喬大人一談,好讓他悉心將你管教一番。」
喬薇一聽他這般話語,頓時嚇得慌了心神。她平日在外胡鬧惹事之時,大家都礙於她的身份不敢給喬少臨說,因此她也就愈發的變本加厲。
可如今,若是容修親自去說,那父親盛怒之下難保不會剝了她的皮。
見情勢於自己極為不利,喬薇忙嗓音溫軟的示弱道:「方纔是我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對陳姑娘說出那番混話來,我可以道歉的。」
眸光哀憐的看向前方神色冷然的男人,她言語中儘是討好求全之意。
聽著女子軟軟而道的言語,陳之婉瞧了身旁的容修一眼。見他默不作聲,似要將接下來的掌控權都交到自己手中,她心中一喜。
目光落向那蹙眉不語的喬薇,她淡淡道:「我又怎會真的與你賭氣,不過我還是要為那楚晗與夏廣南鳴不平,因為你真正應該道歉的人是他們。」
見陳之婉仗著有容修的從旁協助儘是一副得意的模樣,且還故意展現出自己的氣度想要羞辱她,讓她去向這兩個街頭賤民賠禮道歉,喬薇便更為氣憤。
眸光轉向女子身旁的容修,她終是咬咬牙,朝一旁的夏廣南與楚晗低聲道:「方纔對不住了。」
一臉羞憤的垂下眼眸,她即刻便轉身扒開了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的奔離了此處。
看了眼喬薇消失在前方的身影,夏廣南感激的將目光落向了滿臉笑意的陳之婉,朝她點頭以作示禮。
心中大喜之餘,他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楚晗,「小晗,你沒事了吧?」
可不想,這女子竟是呆呆的看著他,並沒有他預料中因自己當眾告白而羞赧嬌澀的模樣,而是一臉的憂心愁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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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糧水局出了大事,劉二竟是失了蹤,眾人將局子裡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翻了個遍,也沒尋到他的蹤跡。
大家都在猜想這劉二是不是又犯了賭癮,躲在哪個賭坊不肯出來。而凌音亦未被派到趙無天那裡,只是在了掌事余江身旁伺候著。
方纔,她剛端了茶水送進去,便被余江喚退出來了。在離開之時,她用餘光瞧見拜訪余江的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本類似賬簿的冊子。
而這二人之間的暗語,她也聽懂了七七八八。原來,這余江竟是私下做起了將糧水局的一些姑娘,販到盛京以外各州府窯子裡去的買賣,以賺取高額的回報。
難怪糧水局的姑娘們會莫名的失蹤,但她們卻都以得了重病暴斃而由,被掩去了賣掉的事實。
入夜後,凌音終是拖著疲累的身子回了廂房,自琊染來看她的那晚後,已過了好幾日,可他卻再也沒有來找過自己。
那晚,她甚至撇開自尊,青澀的想要去勾.引這個男人。而她的目的,便是想以此為條件,讓他帶自己離開這裡,卻被他冷冷的推了開來。
當時,他只是蹙眉凝了她片刻,便一言不發的逕自離去。到最後,他也未告訴自己,到底願不願意助她離開此處。
不知為何,呆在這裡的時間越長,她的心便越是慌亂。
如此,不僅是因凌懷安的死,讓她覺得還有不少疑點。還有這麼長時間來,足以證明了她在容修的心中,沒有佔據過絲毫份量。
再也無法坐以待斃,凌音緩步行至了床榻旁。用力扯破自己縫合的枕頭,她從枕內摸出了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正是能以打開余江書房門鎖的唯一物件。心中劃過一道思緒,凌音輕沉了眉眼。
若等到他們揣測劉二已死而預感到危機,換掉書房的門鎖時,她便失了拿到賬簿以來要挾余江放她離開糧水局的最佳機會。
思及此處,凌音不再多想,只是一心等候夜深人靜時。許久,她看了眼窗外的月夜,終是悄然的出了廂房,朝著余江的書房謹慎行去。
一路警覺的緩步到來書房前,她用鑰匙順利的打開了書房的門鎖。一眼凝過房內的各類擺設,她最終在櫃閣的暗角處尋到了賬簿。
藉著月華的微明,她粗粗的翻閱了幾張。這余江果然該死,竟是利用販賣姑娘獲利了不少銀錢。
逕自將帳薄揣入懷中,正待凌音欲要靜靜離開書房之時,房間內忽的亮起了一抹燭火。
心神一驚,她忙快步奔向了雕花木門處。頃刻間,那木門竟是被從外進來的趙無天嚴嚴實實的關閉而上。
緩緩踱著步子從內室踏出,余江看向眸色慌亂的凌音,冷冷道:「你終於出現了。」
「這書房只有三把鑰匙,除了本官與趙總管手上的兩把,剩下的一把便在劉二手上。如此看來,這劉二的失蹤莫非是你所為?還是說,他已死在了你的手中?」
一眼打量過這個身形清瘦的女子,他輕嗤道:「你父親愚蠢到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省,竟固執的以為能用自己的命換你一命,還慷慨的大義赴死。」
「凌音,沒想到,你卻同你父親一樣愚蠢。」
教他的話語驚得一顫,凌音忽的瞪大了雙眸,「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父親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
見她已然亂了心神,余江即刻便示意趙無天去將她擒住。慌亂中,凌音四處閃避,卻因功夫盡毀而被趙無天一把捉住,不得掙脫。
焦急的扑打著雙手,她揮舞中竟是將燈油甩在了簾幕之上。霎時,那染了油跡的簾幕便被竄起的火苗迅速點燃。
不消片刻,書房內便傾散出了嗆人口鼻的煙霧,而那烈燃的火焰更是撩得屋內的三人睜不開眼。
情急之下,余江朝趙無天吩咐道:「凌音留不得!她知道了太多秘密。我們便說她是在打掃書房時,不慎打翻燈油燃了火,而被燒死在了這裡。」
趙無天點頭之餘,即刻朝凌音的後頸劈下了一掌。一手扶住已然昏迷的女子,他迅速將她帶至內室,放躺到了地上。
轉身出來,正待他欲要逃出書房之時,卻發現已經離開的余江,將書房從外落了鎖。
慌亂中敲打著木門,他急急開口道:「掌事,你為何鎖門?快放我出去!」
目光落向被男人捶搡得呼呼作響的雕花木門,余江冷然一笑,「她若是死得不明不白,難保皇上不會深究。」
「但若是因你與她在此偷情,不慎雙雙燒死在書房中,皇上便不會懷疑到本官身上來。」
忽的揚聲狂笑,他凝眼看著書房中的火光沖天,慘叫肆虐,卻也神色沉靜的不亂分毫。
許久,直到瞧見書房中有木樑在烈焰下轟然傾塌,他才滿意的轉身離去。
這一夜,眾人忙於救火的身影甚是急切,可那火焰卻是待到天明才依依消散。
翌日,在糧水局護院們的清理下,眾人才在已被燃得框架全無的書房內找到了兩具被燒得扭曲焦黑的屍體。
正是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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