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1.你喜歡我嗎?有多喜歡? 文 / 七夏淺秋
胸口處的傷口仍泛著隱隱的疼痛,凌音只覺週遭有薄薄的血腥之氣正悠悠傾散到自己鼻端。
這抹氣息,讓她的心間生了絲悶堵慌亂之意。自刑場那日後,她似是愈發的膽怯嗅到鮮血之氣,更害怕見到慘烈刺目的畫面。
稍稍施力掙扎了一番,凌音撐起一隻手臂讓自己坐了起身。將背脊倚靠上.床欄,待她再度看向靜默著坐在床塌邊的男人時,他正不予避諱的直視著自己。
一室的暗濃寂靜,唯教月華輕斜出素冷的光影。廂房外,凌音甚至還能聽見有人輕移步履來去行走的聲響。
如若自己也不開口說話,他便打算一直維持現下的這般狀態嗎?
微微挪動了一記身子,凌音將蓋在身上的被衾朝上扯了扯,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買通王媽,並讓她每晚秘密送來添入了迷.藥湯水的人,是你。開」
她沉凝如水的嗓音中並無質問的語氣,就似從這男人今夜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便已料定那人就是琊染。
這一個月裡,那個教她看不清模樣的男子,會夜夜輾轉出現在她的夢裡。
而他,會在她心生噩夢時替自己暖柔的拭去眼角的清淚,會輕拍著她的背脊哄她入睡,會附在她耳畔聲息綿纏的低語呢喃。
見琊染沉默著不言不語,凌音心覺他已默認。思及今日在余江宴請他時,這男人對待自己的態度,她凝了嗓音問道:「余江邀你來糧水局做客時,你為何要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許久,琊染輕歎一記,終是開了口,「我不想瞞你。一則,我初回盛京便被皇上器重,已是鋒芒畢露。而他更是有意讓我承襲父王的王位,在這重要時刻,絕不能踏錯半步。」
「我與莊羽之間的恩怨在錦溪府時,想來你已知道了一些。余江之所以會宴請我,定是莊羽的主意。」
「余江是個甚為機敏的人,他若知道我與你相識,必會將此事告知莊羽。而莊羽又知道我與你的關係,難保他們不會藉機以你來要挾我。」
眸光淡淡的凝著女子的雙眼,他繼續道:「二則,你曾說過我們已恩斷義絕,若是再度相見便要裝作互不相識。」
聽完男人的一番解釋,凌音不禁輕嗤而笑。在錦溪府的一路相處中,他究竟存了幾分真心?她沒有忘記這男人在一月之前,還曾利用自己找到周巖,並以此達到了要挾容修的目的。
將自己沉入淡淡的回憶中,凌音已不覺將攥在掌心的被衾微微收緊了幾分。眸色清然的看向眼前男人,她質問道:「現在的我,對你而言還有可再利用的價值嗎?」
可接下來,男人言語中的不耐與薄怒竟是惹得凌音心火狂躁了不少。
「凌音,你就對容修這般死心塌地?你永遠都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摸著你的良心仔細想想,我雖利用了周巖來與容修談條件,但他如今恢復了端王的身份,反倒是凌氏一族落得了覆滅的下場。」毫不費力的一把擒住凌音朝自己揮來的拳頭,琊染輕皺了眉。
此刻,被衾在二人的拉扯中從她身上滑落而下。藉著室內淺淡的月色,他見身前女子衣裝整齊,穿著的正是白天二人見面時的那套衣裳。
看來她不僅倒掉了王媽送來的湯藥,更是假裝入睡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猛的迎向身前男人審視自己的目光,凌音死死的咬緊了牙。現在的她,就算拼盡了氣力也無法掙脫琊染的鉗制。
感受到他的氣息間,胸膛已微有起伏,她心神一亂,卻又不想因此而輸了氣勢,「我的事不用你管,更不用你去殺了劉二。」
冷冷的看著眼前不甘示弱的女子,琊染緩緩收緊了鎖在她腕間的力道。
見凌音因疼痛而徐徐皺起了眉,而她緊合的雙唇更是為不願服軟而壓抑著聲息的溢出,他森寒的開了口,「今日宴席上他的輕薄之舉,便讓我起了殺意,而方纔他又私闖你的廂房。對於這種人,如此死法已算是便宜了他。」
聽得他的言語,凌音微微一驚。原來今日宴席上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裡,而他的所作所為,卻是看似無心卻又實則有意。
察覺到琊染頃刻間翻騰而出的暴戾之氣,凌音本能的想要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可她剛一牽動身形,手腕卻被他扣得更為緊致。
此刻,若與這男人強硬相對只怕是讓自己更加難受,在有了這樣的認知後,凌音微微別過臉,輕動了唇瓣,「你弄疼我了。」
明知眼前女子是在主動向自己示弱,琊染卻不想這般隨了她的意。大掌猛的一收,他攬住凌音將她禁錮在了自己懷中。
倏地收緊了圈在她腰間的力道,琊染見她轉過頭疑惑的瞪著自己,他一字一頓的開了口,「疼痛,會讓你更加清醒。」
他雖是輕動著薄唇緩緩道出言語,但他的語氣中卻壓抑著濃重的情緒,而凌音自是能聽出他話裡有話。
此刻,二人間的距離,已教琊染掌控到不過餘寸。而他們之間吐納而出的氣息,更是相互交纏薄暖著彼此,只要他微微垂首,便能輕易襲上她的唇。
凝看著男人優美的唇形弧度,凌音猶自放緩了呼吸,這並非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密。
在怡香園內,她因吸入了春風醉,以至失了心神無法自控,才在意亂情迷之下回應了他的親吻。但整個過程中,她並非全無意識。
心念一轉,凌音忽的有了計較。緩緩伸出手,她將之輕輕環上了琊染的腰身。感受到男人的胸膛再度有了起伏,她徐徐收緊了手臂回抱著他。
此刻,那噴薄在她臉頰處的氣息已有了微微急促之意。
在預感到這男人的忍耐欲要衝破臨界點時,凌音別過臉,將腦袋緩緩倚上了他的肩頭。一心放縱著自己,她現下只想找一個肩膀給自己依靠。
親身感受著男人強襲的心跳在她胸前躍動,凌音徐徐合上了眼眸。
許久,她一手游移至琊染的手臂處緊了緊他的衣袖,輕言探道:「你喜歡我嗎?有多喜歡?是不是喜歡到願意冒險將我從這裡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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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晚樓。
在二樓靠近街市的一張圓桌旁,與夏廣南相鄰而坐的楚晗正眸色離散的看著手中的茶盞。
此刻,茶水盈盈升騰而起的暖霧正悠悠的撩熏至楚晗的眼前,可她卻仍是微低著頭,滿目皆是愁鬱。
見自己好不容易才拉了出來一道喝茶的女子卻無心而悅,夏廣南緊捏著茶盞,微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一直為阿音憂心著,可你總是這麼牽腸掛肚的,我看著也難受。」
執起一塊糕點塞入楚晗手中,他繼續道:「待過幾日找個時間,我把一切打點妥當後,定會帶你去見阿音。」
見他言語灼灼的向自己承諾了下次去看凌音的時間,楚晗這才輕凝著眉點了點頭。
逕自替她換上了一盞暖熱的新茶,夏廣南嗓音輕沉了幾分,「阿音是我們相識多年的朋友,我又何嘗不想她能早點離開那鬼地方。」
「只是,如今風頭很緊,我們要想救她出來並非易事。但你放心,我夏廣南定會尋得機會將她帶出糧水局。」
「好,那我也會加緊給她配置丹藥,讓她身子能夠恢復的快些,以來應對不日的出逃計劃。」輕抬眼眸,楚晗哀婉的眸中終是閃過了一道綺麗的光彩。
此刻,兩名女子正在小二的引領下徐徐踏上了二樓。一眼環過二樓的各桌席,喬薇怡然自得間,竟是瞧見了坐於臨街位座旁的夏廣南。
下頜輕輕一揚,她一手扯上安子晴便朝了他身旁踱去。把玩著手中的玉雕籠,喬薇朝了桌旁的二人揚聲道:「咦,就你這種窮酸小子也敢來月晚樓?莫不是這請姑娘喝茶的錢,也是偷來的吧?」
一聽身旁這道含了鄙夷的話語,夏廣南心火一竄正欲朝她還罵之時,楚晗卻一手拉住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見這二人一見面便有劍撥弩張之勢,隨在喬薇身旁的安子晴忙接下了她的話語,「二位莫要見怪,她今日心情欠佳,才會說話這般衝撞。」
側過臉看向身旁柔柔依依的女子,喬薇眉間一擰,「子晴,我什麼時候心情欠佳了,這小子上次吃罪了本姑娘,活該被罵。」
忙不著痕跡的扯上她的衣袖,安子晴低語道:「都說上次那事是場誤會了,若非你先派人去抓了他,他又何須那般反抗。」
見她並未替著自己說話,而是心向那個夏廣南,喬薇頓時生了怒火,「怎麼,你是在怪我嗎?你我多年朋友,我哪次不在外頭護你助你,可你竟幫著這個臭小子說話!」
一手將玉雕籠塞入她手中,喬薇頭也不回的拂袖離去。而未料喬薇會有此舉的安子晴竟是沒能接住玉雕籠,以至它從手間滑落在地,倏地碎開了花。
微有尷尬的看了眼坐於桌旁的二人,她也顧不得碎開的物件,只是匆匆向二人道了別,便追著喬薇而去。
視線落向街道上急急奔走的安子晴,楚晗兀自垂下眉眼看著手中的茶盞,不發一語。
見自己在她面前被喬薇折了顏面,夏廣南心中儘是悶堵氣惱,卻也不知再開口說些什麼。
沉默許久,楚晗看了眼樓外的天氣,淡淡道:「你再坐坐吧,我先回醫館幫忙了。」
見她要走,夏廣南自是沒了心思再坐。緩緩隨她起身,他頷首道:「我送你回去吧。」楚晗點頭之餘,便同他一道朝了樓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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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堂。
將後院曬好的藥材平鋪在藥櫃前的木台上,楚晗細細的將其分類分重稱裝打理著,而夏廣南則是伏在桌案前看她悉心做事的模樣。
雖然這女子一直埋頭行走在藥案間,手中的活兒也沒停下,可夏廣南仍是窺到了她眉間那濃的化不開的愁楚。
唇角勾出一抹淺笑,他幾步行至楚晗身旁,調笑道:「看你這慢慢吞吞的模樣,怕是到了打烊之時都分揀不完吧。」
「但有了我就不同了,看我定讓你在華夫子出診回來前便將這些全部分完。」
言語間,他已行至了藥案旁欲替楚晗分揀藥材。因自己時常都來醫館找尋這女子,久而久之他便也識得了不少藥草,如此簡單的分揀之活在他眼中,自不是難事。
逕自拿過一疊牛皮紙,夏廣南將之鋪展於藥案上開始拿著小秤分重揀選藥材。
其間,每當楚晗行至他身旁時,他都不免要去偷看幾眼。片刻功夫,待楚晗忙完手上的一批藥材分揀後,她緩步行至了夏廣南身旁。
一眼便發現這男人揀出的藥材中放錯了幾味,她忙伸手將他推至了一旁,急切道:「我這裡沒什麼事,你要不先回去吧,真是越幫越忙!」
見她言語中蘊了抹微嗔之意,夏廣南忙嬉笑著開了口,「小晗,小晗,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還不成嗎?」
「要不是你一直在我眼前出現,我哪能揀選錯藥材啊?」將頭伸向女子臉側,他神色討好的傾吐出了字句。
見楚晗並不理會自己,只是逕自將藥材包放入藥櫃中,他忙去後院搬了幾筐曬好的藥材放至了她身旁。
「小晗,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幫你的忙而已…」略有委屈的隨在楚晗身後四處行走,夏廣南見她神色冷薄,已是心急如焚。
「喲,怎麼一對小情人鬧彆扭了?」
聽得身後傳來的揶揄之語,夏廣南猛的回頭看向了門口。見那款款踏入的女子正是之前在月晚樓遇到的喬薇,他心中不禁一陣哀嚎,怎麼在哪裡都能碰上這婆娘!
心底的煩悶驀地湧上心頭,他按捺不住的吼道:「臭婆娘,莫要給臉不要臉!」
見他竟是如此說道自己,身為千金小姐的喬薇哪裡又能受得了這般氣。幾步踏至藥案旁,她倏地抓起幾包藥材便扔到了街中。
霎時,那破開的牛皮紙內,藥材已是散落了一地。
見自己存放在藥案一旁的藥材都給這女子甩了出去,楚晗心中一驚。她丟出去的幾包藥材,正是自己親自上山採集為凌音的傷勢特意準備了半月的藥引。
若這會弄髒弄壞了,可要如何給凌音送去。
此刻,街中人來人往,稍有誰不留神便會踩踏到這些藥材。再也顧不得其他,楚晗忙放下了手中東西,朝醫館外快步奔去。
可就在她欲要踏出門口之時,喬薇卻故意將腳一勾,以至她竟是重重的撲倒在地。
掌心磨礪的疼痛如烈火般侵襲而來,楚晗微微皺了皺眉。此番,已隨在她身後追了出來的夏廣南正一把捉上了她的手,細細察看著。
這一刻,他已將那男女有別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可楚晗卻是微有羞怯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他抓得緊緊。
擰眉看向立於門口的喬薇,夏廣南怒吼道:「若是我惹了你,你衝我來便好,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什麼意思?」
唇角輕嗤出一抹笑意,喬薇不緊不慢的行至二人身前,看向了一臉嬌憐的楚晗,「醜丫頭,你在這裡倒成了活寶貝,我是誰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隨著四下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夏廣南忽的一把攬住楚晗的肩頭,眸含慍怒的注視著狂傲嬌蠻的喬薇。
霎時,人群中忽的響起了一道輕佻鄙薄的嗓音,「這不是喬大人的女兒喬薇姑娘嗎?你在這欺負兩個平民百姓倒是心安理得。」
心神微微一閃,喬薇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此刻,從人群中走出的女子竟是陳之婉,而她身後跟著的,則是她的父親陳庭申。
見這女子有意要與自己作對,喬薇挑眉一笑。這陳庭申因破容湛陷害容修一案立了功勞,加之皇帝身邊缺少如他這般敢言敢為的大臣,便又重新封賜了他官職。可儘管如此,她也不怕陳庭申。
「陳大小姐,你且問問這醫館的夥計,若不是這臭小子冒犯在先,我不至於與他這般計較。」
說笑間,她目光移向了一處,卻瞬間變了臉色。她竟沒看到,與陳庭申一道而來的,還有那身著常服的端王容修。
見原本驕橫跋扈的喬薇頃刻間驚得失了心魂,夏廣南瞥了眼不遠處的容修,看來那端王便是這女子的剋星。
轉眸看向懷中身子微有顫抖的楚晗,他緊了緊護在她肩頭的力道,「不要怕,有我在就不會讓旁人欺負你,我定會替你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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