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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八五章 萬萬猛士皆為王 文 / 豆子惹的禍

    福城周圍,各部鬼王急急佈防,重重大旗迎風搖擺,鏗鏘號角迴盪四方,將官校尉大聲叱喝,一道道大令自王駕口中傳入大軍,人馬穿梭集結不斷調整著陣勢,準備迎抗強敵。

    陰兵軍中,豢有兇猛冥獸,畜生們凶性難降,隨著大陣變化被驅役時時常會昂起巨大頭顱,呲出獠牙暴發巨吼,咆哮聲音直貫雲霄。

    城外忙碌,城上也沒有絲毫怠慢,護城大篆穩穩行轉,淡淡的白色光芒籠罩四牆;城頭環駕三百二十座崩天巨弩,都已絞至七成滿弦,七丈長箭扣入射槽,箭上有靈光蕩漾,鋒銳氣意氤氳卻不散。

    大隊人馬隨滑頭、小九兩位王家登臨城頭,執戈橫劍嚴陣以待。

    陰兵動作奇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大概完成佈防,福城重新平靜下來大雨轟鳴,天地躁動,城卻寂靜。

    冷透骨髓的幽冥雨水,洗出來的是一座蕭殺之城。

    隨即,狼來了。

    東方,一隻狼。

    顯身於地平線,駐足、昂首望向孤城很快,又一頭狼顯身,一樣止步於遠遠的地平線,不過方向截然相反,新的狼來自西方。

    東、西之後,便是南、北;四正向後,便是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偏向。前後一共八個方向、每個方向一頭狼。

    靜靜凝視,片刻後,狼向著福城方向跑來。並非疾奔縱躍,而是輕輕鬆鬆的跑動,四爪顛顛、偶爾甩一甩尾巴,既不見捕獵時的隱蔽小心也沒有面對強大敵人時的警惕緊張,好像散步似的,八隻狼靠近過來。

    狼行得『又緩又急』。

    『緩』是它們的步伐。『急』的則是它們的身法類似縮地成寸的法術,狼一步,七里不見,寥寥幾十步下來,八頭狼便跨入福城百里界內。

    城頭上,蘇景身邊滑頭鬼忽然冷哼了一聲,兩位王駕身後的阿二張口一吐,左手長弓右手箭矢,旋即擰腰屈膝。彎弓如月震弦破帛,向著天空爆射。

    箭破風,銳響刺耳,衝上三百丈高空後,那根箭矢猛做震顫。一化為八,旋即八箭散開,分射八方!

    不到呼吸功夫

    八頭惡狼止步,面前三尺地方都有一根長箭斜插地面。

    三屍齊齊喝了聲好,蘇景也點頭讚道:「阿二將軍好射藝。」

    阿二客氣:「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比起少主的白霧弓神狐箭相差雲泥。」

    此刻滑頭王身後親兵趙鐵瓶踏上一步。代自家王上吼喝道:「狼王何在,還請顯身。」

    八頭狼目光陰沉,漠漠注視著城頭,但全無應話之意。

    趙鐵瓶冷笑一聲:「怎麼。惡狼敢侵探我家王上仙境、敢冒犯我家大王仙威,卻不敢站出來說句話麼?」

    狐地迷霧凝結成拳頭大小的一團,正在蘇景手上緩緩流轉,只要狼王一現身。不管它是真是假,蘇景直接一箭射殺下去。

    可惜。八頭狼無動於衷,不知狼王何在。

    趙鐵瓶正要再說什麼,被滑頭鬼王擺手制止。滑頭小鬼走上兩步,手按城樓護垛,目光陰佞,注視著遠處惡狼。

    城頭王上有開口之意,城下四方鬼王陣中同時震起一聲炮號大響。

    炮號之後,軍中無數囚牛戰鼓震起,咚、咚、咚、咚鼓聲並不急促,但整齊劃一,一聲一聲,悶響自四城播散天地、震徹天地。

    背趁戰鼓,滑頭王開金口,喝斷如雷:「要打便打,不打就滾!」

    八字落下,戰鼓驟停,換而城上城下無數守軍齊聲大吼,修持身後者以真元入吼喝,修行淺薄的乾脆就以嗓音嘶喊,重複王上八字金言:

    要打便打,不打就滾!

    要打就打,不打就滾!!

    要打就打,不打就滾!!!

    三遍大吼之後,大軍收聲,鼓號斂音,瓶中城重陷寂靜,可因吼喝而來的凶悍殺氣卻沖天而起!

    也是這個時候,八頭狼子同時昂首不是想像中的引頸長嗥,它們抬起頭但不開口,八雙幽幽凶眸同時注目天空:正狂揮暴雨的烏雲中,驟然一聲雷聲賁烈!

    惡狼動念,天雷傳令。

    城上城下、陰兵鬼將,包括蘇景在內,所有所有守軍只覺眼中一暗天未黑,地黑了。

    黑色的潮,自四面八方浩浩蕩蕩湧向瓶中城。

    衝破雨幕,黑色的狼,狼的潮。

    千萬還是萬萬?狼多得根無以計較,它們自視線的盡頭、自地平線的起始之處顯身,蔓延,只見潮頭不見潮尾。恍惚裡,守城陰兵有了個錯覺:正衝來的不是狼也不是潮,而是一片顏色,黑漆漆的顏色。

    從天角盡頭蔓延過來的,顏色,狼。

    突襲五家鬼王的狼群已經匯合了,變成了『圓』。

    滿佈大地的狼急急奔馳,常理計較,這等大軍的衝鋒,地面早都會被踩踏的顫顫發抖,甚至連堅城都該有些微微搖晃才對現在的情形正相反,無數惡狼奔跑不存一絲聲息,它們沒有腳步聲!

    還有,它們不叫。

    長嗥是狼的標誌,不嚎叫的狼還算得是狼麼?沒有一頭狼開口,千千萬萬,沉默中疾奔。

    暴雨聲轟轟蕩蕩,反倒襯得世界寂靜如滅。

    明明大軍急行,偏沒有絲毫聲息,這反差太詭怪,由此毀滅之軍的氣勢也變得詭異了。

    不雄壯,卻足夠震駭;不威風,而真正致命。

    也只有蘇景、滑頭這些軍中高手才能看得出,狼群不是跑,而是飛:雖然它們擺出了奔跑的樣子,可每一頭狼的四爪都與地面保持一隙之隔。是以狼群在飛,只是很低。

    「擂鼓!」

    城上滑頭、城下四王幾乎同時開口,傳下一樣的軍令。狼來的無聲,它們的沉默比著叫囂更催魂奪魄,須得震鼓以增士氣。

    戰鼓響起,不再是聲聲分明,而是急急如滾雷,隆隆聲音入耳入心,陰兵沉了面、冷了眼、握緊了手中利刃

    狼疾奔,充其量盞茶時間,潮尾仍霸佔著地平線。潮頭已經衝到之前那八頭狼身後。

    把持正東方向、最早顯身的狼突然開口、吐人言:「想見狼王?」

    它的聲音低沉卻響亮,即便守軍陣中萬鼓轟鳴也遮擋不住,回答之前趙鐵瓶喝問:「如你等所願今日此間狼群之中,萬萬猛士皆為狼王!」

    一狼人言說罷,萬萬惡狼齊齊喝應。

    無論大小、無論地位。群中每一頭狼都引頸、長嗥。

    凶狠且興奮,陡然暴發的嘶吼!千千萬萬的長嗥匯聚成可怕聲浪,自天角盡頭一路席捲,幾近掀翻蒼穹!

    與此同時,大地突兀顫抖起來,地面幾近瘋狂的跳動,連福城都隨之急急搖晃!地震的緣由再簡單不過:狼足落地。改低飛為真正奔馳。無數狼、無數爪於同個瞬間狠砸,快要踩塌大地。

    大雨的時間不短了,地面早有積水,狼低飛時水面不驚。此刻狼落足——那突然被迸濺起的水霧明明只是再『柔軟』不過的霧,卻因暴發的太過突兀,撐裂了目光!

    於狼潮凶勢前,福城的鼓除了可笑還是可笑。

    狼潮奔入福城百里境界。真正開始衝鋒。

    天搖地動的衝鋒。

    蘇景站在城頭,搖了搖頭:「了不起。」

    「幽冥狼患。你當時說笑的?」滑頭鬼王一哂:「若我所料不差,這還不是惡狼的真正主力,不過是狼群中的一隊罷了只為一座福城和幾家小鬼王,哪值得狼群真正主力出動。」

    蘇景岔開了話題:「我留下來幫你打仗可我不會打仗,只會打架。」

    他的意思不難解,滑頭王眨眨眼就明白了:「我會打仗,可我更喜歡打架。」

    蘇景略顯狐疑:「你離不開吧?」

    滑頭鬼王笑了:「你當阿二是吃素的?城守事情有他就足夠了,我留著也是擺設。」說著,他撐開雙臂奮力向後,直直十指交叉於身後、又翻掌心向外撐了撐,之後解開指扣,揚手一拍蘇景肩膀:「走。」

    走?去哪裡?

    走,打架去。

    狼嚎、狼奔,天搖地動,守軍的鼓號徹底被壓住,任由鼓士如何用力,振起的大響也無法擺脫被湮沒的下場。

    這片世界裡所有動靜都已被狼群把持直到那一聲高亢、嘹亮的長嘯聲,自城頭響起。

    激烈、勇猛、飽含戰意!

    蘇景嘯,金烏嘯。

    天空烏雲滾蕩,地面狼潮奔湧,暗淡無光的乾坤裡,連凶器的鋒芒都告沉黯,無力且垂垂,守軍眼中只剩下一個顏色:黑。黑色的狼潮。單調和沉悶,死意瀰漫的黑直到那一道艷艷的金紅崩綻,真就彷彿一斬色純金、又置於烈焰中燃燒萬年的劍,劃破天地、劃破視線、劃破軍兵們眼中的黑。

    璀璨、耀目、充滿生機!

    小九王出陣、滑頭王並肩身旁、三屍皆隨其後蘇景永遠都是蘇景,打仗時的大頭兵,瘋瘋癲癲、轟轟烈烈的沖,衝在最前。

    三屍疾飛,手中寶劍舞成了一團光還不忘嘮叨幾句,赤目數落蘇景:「一打仗,你就光知道沖。」

    拈花替蘇景解釋:「他又不會行軍佈陣,除了沖也不會幹別的了,你不讓他衝他還能幹啥?」

    雷動也告開口,但他想說話的話剛到嘴邊,忽然變成了:「蘇鏘鏘,你做啥?」

    戰役滿滿、熱血幾乎燒著頭髮的蘇景,於疾飛、逆沖之中,突然翻身一個跟頭、自半空跳到地面、跳到城外佈防的陰軍陣前再前方百丈,就是狼群前鋒。

    落地,蘇景不彎弓不出劍,不動罡天不縱風火,他彎腰,好像對狼群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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