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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09章 、舉國悲慼 文 / 刀九

    「你確定這些傳言,是真實的?」

    那雜役手臂登時被他捏得生痛,不由痛呼著嘟噥了幾句:「這還有假,誰會用拯救南離萬民於水火的宰執生死來開玩笑,你這人該不會腦子壞了吧?」

    不過他很快就變得噤若寒蟬起來,只見那抓著他手臂的青年,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嗜血光芒,整個人的氣質在剎那間變了。

    若說先前笑著向他打聽這南離舉國喪事的少年如同一抹和煦的春風,如今的獵西陵,已經在剎那間就變成一陣疾風驟雨,目中的血氣愈來愈濃,後悔、自責、憤懣,諸多情緒在他臉上逐一顯現。

    月數前與白懿、西霍等人肆無忌憚的往事在他眼前不斷浮現,直到龍澤城內西霍率領王師與他這獵侯爺道別的場景都歷歷在目。

    還有那自自己第一次出宗試煉就表現得滿腹心事的美麗女子,眼下好不容易將那點世俗隔閡刨出,與南離宰執最終走到了一起,此時卻一併身死,這樣的孤獨與疼痛,已經超出修者對於因果執念的追尋。

    「小兄弟,我見你這副神情,是不是與那死去的南離宰執及榮國侯有舊?」雜役見他面色和緩了不少,才謹慎開口問道。

    「我的確認識西相與新帝,只是不承想那一次別離,竟是永訣」

    「新帝?」雜役小哥眼露迷濛,心想:『原來是侯門公子哥啊,不過侯門中有這樣念舊情之人,也算是皇運不孤。』他不願在與獵西陵多說,轉身走入驛站,生怕這青年大聲嚷嚷之下,讓因宰執與榮國侯死亡而無比傷悲的路人生出閒言碎語。

    可笑的是,大多南荒之人,哪裡知道那在軍中身死的『榮國侯』,才是為南荒萬民出生入死、真正的南離新皇。

    吳石與方采薇兩人早就將獵西陵與那雜役的對話聽得明白,兩人心中也沒來由湧出泱泱之意。兩人都是尚未解除多少世故人情便進入大宗之內,在無甚為軍中與眾位將士打成一片的日子,讓他們真切的體驗了一生都沒能好好體驗的人情冷暖。

    「小陵,我們是在這裡等待著武神衛兄弟們將西相與新帝靈柩迎進皇城來,還是暫時避開」

    「我們在這裡等他們前來吧,這別總是要道的」獵西陵眼中一抹淺淺的淚光閃過,自從望北峰被南離火狐破去之後的十數年裡,他便從沒有哭過。只是眼前隨風飄舞的白幡,居然讓他心內沒來由的一酸。

    直到獵西陵三人在驛站中等過四五日,臨近傍晚,一行身披白布的南離武神衛軍士,才在羿汲的帶領下,緩緩踏上進入皇城的官道。

    官道四周數萬剛趕回皇城的民眾,無一不掩面啜泣。天幕上重雲低壓,似在向這為南離皇朝拼盡畢生力量,終於讓萬民在經歷戰火摧殘之後得到一絲安寧的南離宰執送別!

    獵西陵站在城樓上,看著三口金雕玉琢的白玉棺木被滿面悲慼的南離武神衛將士扛在肩上,一步步走進城來,鼻尖又是一酸。他遠遠便看到羿汲,卻沒有立刻現身相見。

    武神衛過後,便是身披白麻的南離皇朝諸大諸侯王武衛軍團,只是在那些諸侯王武衛身上,悲傷之意明顯淡了許多。

    眼見著一眾南離武神衛將士並沒有半分停留的意思,獵西陵便與方采薇、吳石三人收拾一番,遠遠跟在跟在為榮國侯與西相夫婦送行的數萬武衛身後。

    他需要找一個機會,向羿汲詢問在這數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西相與白懿居然雙雙死亡。

    眼見到得申時,距離最為靠近南離皇城的驛站還有兩里多地,秋雨飄忽,冷冷的打在一眾南離武神衛將士臉上。羿汲面色鐵青,朝著身側的親衛命令道:「升火,我武神衛將士當初曾為了南離萬民的安危,悄悄潛出皇都。眼下南離已定,也是時候告訴西相,我武神衛凱旋歸來了!」

    身旁的親衛一臉的緊肅,從身旁這數月前剛晉陞為武神衛一二營營長的身上,他能感受出越來越多屬於西霍的風姿。正是這點熟悉的感覺,讓他一直噙在眼中的淚水,當即滾落下來。

    「升火!慶祝西相凱旋!」親衛淚眼朦朧,再不看那具森冷的白玉棺槨。

    「慶祝西相凱旋!」城中萬民轟然應答,越來越多的土民加入隊伍,整個百數丈寬的南離皇城管道內,在黑夜裡被持續趕來的南離遺民身影擠滿。

    吳石在大宗之中已經度過近二十年的時光,原本以為早已將這些民間生死看淡,此時聽得萬民呼嚎,一滴眼淚,毫無知覺的自臉頰滑落。

    獵西陵一直緊緊將衛清弦的手抓住,已經出落得愈加清麗脫俗的女子雖然神情淡然,但那紅腫的眼睛,將她的心境展露無餘。

    她時不時會盯著西殊白玉棺槨一旁小一號的棺槨查看一番,不自覺的將身旁青年的手掌抓得更緊。

    綿延數里的隊伍,戌時才在皇城入口處的驛站內停留下來。羿汲與一眾武神衛將士含著熱淚將西殊與白懿的棺槨送入驛站,其後集聚起來的數十萬民眾,自發的驛站四周隨意找到地方各自歇息起來。

    獵西陵掃了一眼驛站內,見困頓了一整日的南離武神衛將士次第睡去,這才孤身朝著驛站內摸去。皇城近處的驛站綿延過數百丈,足夠將所有南離武神衛軍士安置下來。

    尋找了不一會,獵西陵便從一個亮著燈光的房屋中尋找出呆坐著一動不動的羿汲,屋子外,兩名武神衛將士目光灼灼,警惕的查探著四周。

    當下再不隱藏,朝著兩名武神衛軍士走去。兩名武衛見來人是月餘未見的獵侯爺,心下一喜,正想出聲通稟,卻被獵西陵掩了掩嘴唇示意不用聲張。

    在兩名武衛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這才輕輕推門走了進去。羿汲似是聽出了響動,木然的回過頭來,慣性問道:「軍中有什麼事嗎?」

    隨即目光凝聚,呆呆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那強撐了十數日的眼淚當即流了出來:「侯爺,是羿汲無能,沒能護得君上與西相安全」

    獵西陵心下一陣黯然,信手從錦袋內掏出一個酒袋來,拍了拍羿汲,這才將遞酒囊遞了過去:「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問你,究竟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羿汲悶頭喝了一大口,胸中的苦意稍減:「不知道,當晚寧國侯軍隊奮起死撲,諸侯爭著立功,原本西相部下的戰陣就這樣變得無比散亂」

    「這麼說來,依舊是大宗修者下的手!」獵西陵聽出羿汲『自城內飛出數名黑衣人』的話語,眼眸霎時變得森冷起來。

    兩人交談了大半夜,獵西陵眼見天光漸亮,這才從羿汲屋中走出,與吳石、方采薇兩人並作一處,遠遠跟在武神衛軍團之後,扮作南離遺民走入皇城。

    吳石與方采薇都能看出,一夜未見,羿汲臉上悲哀的神色稍稍簡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臨危不亂的神情,顯然是在前一晚,獵西陵與他說了些什麼。

    「聖旨到,還請羿武衛,上前一步接旨!」一名宮人急匆匆的大馬而來,被眼前的前來為西相與白懿送行的隊伍嚇住,在百丈外便慌忙下馬,朝著身披白布的武神衛將士奔來。

    「羿汲在此!我武神衛,向來只聽武神衛長的命令,從沒聽過要受皇室隨意調度。」羿汲上前一步,冷冷一掃那前來宣旨的宮人,對方被他凌厲的目光一掃,不自覺的打顫起來。

    他說得話語的確在理,即便南離老皇在世之時,也宣稱武神衛若不在非常時期,可以不受君命左右。儘管老皇在在世時,已經將武神衛控制權牢牢抓在手中,但為了避免引起朝內擁兵自重的諸侯王們產生恐慌,只得對外這麼說。

    後來新帝繼位,西殊一門將武神衛接管,成為武神衛將士真正的武神衛長,骨子裡效忠皇室,卻也對武神衛長的命令奉若神明。

    眼見對方境地尷尬,羿汲不願鬧得太僵,只得給了對方台階道:「大人請宣吧,原諒羿某甲冑在身,難以行覲見禮!」

    那宮人哪還敢拿捏官腔,想著早點宣完早些完事,在眾多南離武神衛將士的注目下,讓他即便在秋日,額頭上也有汗珠滾滾滴落下來。

    「現擢升羿武衛,為南離武神衛武衛長!」最後一句落下,那紅衣宮人趕忙將聖旨朝著羿汲遞來,羿汲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開口道:「我武神衛西霍武衛長身死不明,這冊封之事,何必這麼著急,難道『君上』,還怕我等為南離出生入死的武人飛上天去?」

    他將那『君上』二字咬得頗重,接著道:「你替羿某人轉告君上,若他能將西相以及侯爺的死給出妥善的交代,羿某便接下他這封賞。眼下武神衛眾兄弟都歸羿某節制,屬於我武神衛的將士,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早那戰戰兢兢的宮人離去不久,內城城門洞開,一隊隊禮官走出,將西殊夫婦與白懿的棺槨迎進城去。

    就在此時,一直盯著身周的獵西陵,驀地看到十數名便裝的男子,朝著武神衛駐地方向走去,眼睛內的寒光不由得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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