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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01章 、葉落歸根 文 / 刀九

    「眼下岐黃門已破,不知裴小子你今後,想去哪兒?」晨岸聖者回頭朝著破敗不堪的岐黃門看去,只見滿地的殘垣斷壁,心中微沉。

    「回聖師,這天地之大,岐黃一直都在晚輩心中,從來不曾滅亡。」裴霄言語酸澀,遲疑了良久,方才眼露迷茫,輕聲道「既然都逃不出、看不破,那就尋一處清淨之地,了結餘生即可。」

    這與干牧相處的兩個月,晨岸聖者將裴霄的神情看在眼裡,卻不再勸。這陪伴了修者百年的宗門一旦破滅,許多修者心念中便有了心結。

    此時的因,是日後的果。看不透,不過不想看透,這世間複雜的情感,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與裴霄等人道別,晨岸聖者當即領著干牧趕回晨悟大宗,不過干牧終究是一宗之主。當日晨岸聖者以分身之術趕到,卻也只能將干牧救下,那華遺大宗的數百弟子,早被對方四名大五行二階強者誅殺,只得將他帶了出來。

    兩人當即約定,干牧成為晨岸聖者第四個弟子,不過並不屬於晨悟大宗。南荒之人收徒向來鄭重,對於修者的師承也頗多講究,兩人急趕數日,已經到得南離皇朝境內。

    徵詢了一番干牧的心意,晨岸聖者也不強求,孤身回宗。眼下南荒各大皇朝的戰事也幾近接近尾聲,那藏身在暗中的大宗之人也該是時候現身了。

    晨悟鐘聲敲響,眾多宗門長老與執事等人,接連朝著聖殿廣場趕去

    南離皇朝皇城附近,那皇陵內屬於寧國侯白谷的一支,其中一名髮髻散亂的老人緩步靠近。

    繞過重重陵寢,終於在一座白玉雕成的墓碑前停了下來。這白玉石碑年限已久,卻從眾多香火印痕上能看出,平日裡定是有眾多人前來祭拜過。

    「宓兒,我來了。」剛發出聲,一滴濁淚已經滾過他蒼老的臉頰。

    「谷兒之事,如今我已經無能為力,是我不好,當初就不應該給他希望。寧國公當年被罷黜之事,或許算是天意吧,只是這仇恨背負了太久,已經變成了我最不願看到的怨念。我能做的,只是將他帶離南離,尋一處清靜之地。這段仇恨,就塵歸塵,土歸土,背負了數百年,也該累了」

    晨枯將往事緩緩道出,皺紋斑駁的臉上,一抹淺淺的笑意泛起。

    雲中燭火,依稀如昨。那女子騎在火雲鬃上,女性武衛的輕鎧柔美合身,山風掠過,獸群如潮。只見火雲鬃騰挪衝殺,點點青絲自女子的頭盔下散逸而出,玉戟輕橫,再次洞穿一頭元力獸頭顱

    晨枯聖者想起他與白谷太姑姑白宓初見時的情形,猶如破敗皮革一般的臉上,漸漸舒展開來,清淡的笑意一直未曾離開這晨悟大宗天元閣大長老的臉龐

    「這樣的情形我們似乎又遇到了,當年的我無法陪你一起死去,而今選擇葬身之地,還是一樣。」晨枯長老面上流露出無盡苦澀,將頭緩緩壓低下去。

    「晨悟山上的山山水水,花草靈物,已經在這數百年的大宗生涯裡,融入到血脈中,我不能說放下就放下。」晨枯緩緩站起身來,長長的看了一眼那白玉石碑,溫柔開口道:「宓兒,如果有來生,我還希望遇見你」

    其後轉身,一步步走離皇陵,在出口處腳步一頓,一行濁淚再次留下。卻是一咬牙,小鼎方器飛出,托著他眨眼便消失在天際。

    晨悟大宗山下,晨枯聖者一步踏出,駐守殺下的宗門執事見狀,剛要上前行禮,卻被他抬手阻止。數名在山中忙碌的外宗弟子,只見這執掌天元閣數百年的大長老,微笑著一步步走上千丈梯。

    每走出百數丈,便會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一般停了下來,似要將千丈梯的石階細數一番,眼內流露出濃濃的眷戀。

    他彷彿回到當年那個青蔥少年,懷著一腔狂熱,自山腳一步步咬牙往上爬。隱沒在雲中的晨悟宮殿隱隱出現,卻又被薄雲遮住。

    「弘兒,這上面住著的,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你若能被選中,日後一定要強加修煉」

    「據說南離戰神的獨子就在這山上,若你能見到他,代阿爹謝謝他當年自南離皇朝**之中將阿公救出之恩。」

    其後的數十年的內宗生涯,接著南荒遭受獸潮襲擊,大五行元力在山海大陸內出現決口。再後來,便被宗門派出山,在亂軍中救下那叫白宓的女子。

    這一生驚心動魄,卻也簡簡單單。數番悲喜在這晨悟強者臉上連連出現,一炷香之後,千丈梯已經走到盡頭。

    他依舊一步步朝上攀登,似乎不願錯過晨悟山上的一草一木,風聲漸近,草木起伏,又是一個初春。他腦海中眾多身影一一出現,初見時已經踏入大五行二階的晨岸——阿爹口中那個南離戰神的獨子。

    當年的晨岸,是所有晨悟三代弟子的榜樣。其後的百數年苦修,晨悟宗由一個中型宗門,逐漸躋身於南荒大宗之列。其後皇朝覲見,眾多中型宗門與小宗前來朝拜。

    將往事一一回顧,晨悟聖殿已經顯露在面前,安靜的聖殿廣場上,隱約有人聲傳來,卻不嘈雜。一**的門內執事自聖殿之內騰身而出,朝著南荒各地掠去。

    站在宗門聖殿高台上的晨罡聖者一眼就看到髮髻散亂的晨枯,當即覺得隱隱不妙。不過在他之前,早有晨罰聖者與晨南兩人朝晨枯打招呼。

    晨枯微笑著應答,卻是依舊一步步走完整個聖殿廣場,在距離聖殿百丈之處停下,躬身朝著聖殿開口道:「晨悟叛徒晨枯,縱容南離皇族寧國侯挑起民間兵事,前來聖殿領罪。」

    一眾晨悟長老與執事面露驚訝,晨罡桀驁的臉上則流露出無盡苦澀。他數月前曾勸晨枯遠遠離開,此次見他前來,便知道他必定會坦誠自己曾出手幫助寧國侯的事情。

    輕微歎息一聲,作為宗門第一大部大長老的晨罡眉頭一揚:「晨枯老兒你何必如此煽情,那白氏小兒本就藏有禍心,你何必一人擔下?」

    宗門中一眾宗門長老執事都與晨枯交好,此時見他神色凝重,不由附和道:「就是,就是。寧國侯白谷的野心路人皆知,即便沒有我晨悟大宗之人踏足,也定會攪得南離皇朝泛起血雨腥風」

    晨枯長老依舊弓著身子,絲毫不為所動,良久,朝著晨悟聖殿緩緩一拜:「我廖弘此生,不愧天地,卻愧於宗門,有些罪,必須贖!」話鋒一轉,一向平和,執掌了天元閣數百年的晨枯,霎時不怒自威:「晨元聽令,自此之後,由你執掌天元閣。對待門下弟子,須得一視同仁,不得再次惹出那諸如白汶衛一類的事情,免得有損宗門清譽!」

    「師兄!」晨華聖者面容數變,絲毫沒有半點被擢升為天元閣大長老的喜悅。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晨枯那小鼎方器忽地飛出,攜帶雷霆之勢,朝著他念海撞去!

    數道方器光芒亮起,想要阻止住那小鼎的攻擊,終究晚了。已經萌生出『以死謝罪』心念的晨枯,哪會讓眾人有半點救援的可能。

    五官中鮮血湧出,就連那大五行魂念,也被他全力一擊擊碎。自此之後,晨悟大宗之內,再沒有晨枯這號人物。

    寂靜,沉入亙古的寂靜。山風吹來,晨罡聖者方才收回目光,暗歎一聲,再不說話。

    自那日晨岸聖者回宗之後,宗主白采荷便隨之趕出宗門,他原本想以『宗主不在宗內』的說辭暫且拖住晨枯。怎料這執掌了天元閣數百載的大長老,生性竟如此剛烈,與平素裡不動聲色,只醉心丹道的晨枯判若兩人。

    這宗門大長老身死,由外宗弟子將其歸入宗墓。其實不過一張靈位,那代表著晨枯聖者的劍函,則由晨罡聖者親自送往後山藏劍洞內,與一眾宗門身死的長老、執事放歸一處。

    晨罡聖者以元力將劍函鑲入藏劍壁內,整個人都安靜下來。呆呆看著那些失去光澤的劍函,一貫被天地間大五行元力眷顧的寵兒,在眨眼間,便化為流塵消散一空,再沒有半點痕跡。

    生為因,死為果。這大五行之道,就在此刻,將這世間的因果剖析得極為明白。

    閃身出洞,山風獵獵。晨罡聖者再無心思,當即朝著戰武堂門徒榜之處掠去。

    龍澤城內,獵西陵等人見西殊調度有序,加之有周婉、陳沖等人護衛,當即不作停留,與獵壯、衛清弦眾人一道趕回宗門。卻也沒在宗門內盤桓多久,晨罡聖者聽說獵西陵被南離新皇欽點為布衣侯,當即被派出到南荒境內各大積善門查看物資情況。

    畢竟南離戰事一結束,百廢待興。若以晨悟大宗之力能減少南離萬民的苦痛,倒也不枉南離萬民對於大宗的期望。

    而在南離皇朝天音大宗後山深處,晨岸聖者一步踏出,當即朗笑著朝一片翠竹掩映的茅廬高聲叫道:「天狐老兒,你他奶奶的知道我來你天音,也不出門迎接?」

    隨著他的笑語傳出,一名身著白衣的俊美男子出現在繁茂紫竹掩映的入口處。看清來人,不由附和著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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