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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17章 、打劫 文 / 刀九

    群聲寂然,戰武堂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外宗弟子齊齊朝前稽首。

    「勿須多禮。」卻是一個清淡的女聲傳出,透露出無比平和。

    釵裙布衫,畫眉如黛。雲鬢高聳,膚質如玉,自能斂去一池華光,遙遙朝著眾人掃來,猶能不怒自威。

    「晨罡,晨南兩位長老,這些時日以來,辛苦你們了。」檀口輕啟,未曾提那天元閣死去的晨華聖者半句,彷彿出手斬首那欲殺人避禍的晨華聖者,於她而言,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自然。

    「宗主。眼下之事」天元閣主位上的晨枯長老猶豫再三,方才沙啞著說道。

    「大家都退一步吧。」這句話說完,容光絕世的晨悟宗主臉上流露出隱隱疲憊:「我殺了晨華並非他當真該死,而是此前的情勢,沒有血光,斷難了結。你天元閣行事我雖閉關,卻也聽了不少,晨華行事乖戾,依附妖途,霍亂蒼生。與其讓他死在別人手裡,不如我替宗門清理門戶。」

    晨悟宗主說完,已經面若寒霜。天元閣眾人見狀,再不敢出聲詢問。她不願點破太多事,只是想讓一眾心懷鬼胎的門人,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獵西陵回到戰武堂眾人中間,立時閉目調息。就連那晨華被斬首,他也未曾睜眼看上一看。聽到晨悟宗主的言語,心下不覺暗自點頭。

    大宗之內的是非,極難處理。畢竟修者皆為奪天地造化之人,對於麓世因果牽扯,俱都不喜旁人過聞。作為大宗之主,得有求同存異的寬闊胸襟。

    晨華已死,因緣便不宜再度深究。

    他曾問過師尊晨罡關於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晨悟宗主一些往事,不過晨罡並非瑣碎之輩,言語間對著宗主極是敬慕,卻也鮮少描述。

    眼前不言自危,儀態清絕的女子,讓獵西陵眼內閃過一絲驚艷。心內暗道:『這宗主行事果斷,不愧為一方強者?』獵西陵還住在山下外宗弟子安置處時,曾聽一些外宗弟子談及。這晨悟大宗中,所有宗門執事以上的內門弟子都有晨悟大宗名號,唯獨這晨悟宗主,一直都以民間名姓自稱,名為白采荷,卻是南離皇姓。

    至於其師承來歷,無人可知。

    就在獵西陵與方采薇打量著白采荷的當兒。晨悟宗主已經朝兩人看來,開口向晨罡輕笑道:「想必這兩位天驕,就是你戰武堂門下新晉弟子?」

    「回宗主,正是。他倆便是小徒獵西陵與方采薇。」晨罡看向自己這一雙愛徒,不由眼睛發亮,嘿然笑道:「小徒獵西陵不才,僥倖奪得這屆五代內門弟子門徒榜第一名。」

    說罷,晨罡聖者隨手指了指獵西陵。只見這平素靈動異常的弟子,此時獲得內宗門徒榜第一,倒反而流露出幾絲難為情,伸手撓了撓頭。

    白采荷聽他所言,看向兩人的目光不由流露出幾分笑意,眼見這兩人看上去年紀均不大,加之目光澄澈,靈動過人,當即朝獵西陵微笑道:「有這等天驕弟子,晨罡長老當真慧眼識珠。」

    美目一轉,繼續道:「大五行之道便是天道,宗門能有如此弟子,可謂天道不孤。」

    輕笑間,隨手一揮,一根青色的竹笛自她衣袖間飛出,被白采荷一把抓在手裡。信手湊道唇間,聲音清越,眾人只覺山澗激流,空靈無比。俄而白鳥作聲,好似天籟。

    身周元力湧動,自發匯為重雲,頃刻萬千飛禽走獸,在其中偏偏起舞。

    就在眾人沉醉間,竹笛被白采荷素手一拋,朝著獵西陵飛來。

    「此笛跟隨我數百年,我以之清心凝神。自修《大清心決》,名為『念生』。一念修羅狀,一念百媚生,一念清心欲,一念踏天途。」

    晨悟宗主展顏一笑:「我此生,依仗此笛,自破修羅狀,渡過媚生境;在百年之前,已達清心欲境界。看來此生再難寸進,倒不如贈予宗門才俊,以期窺破踏天之途。」

    「宗主,小徒學疏才淺,尚不足以獲得此等獎賞。這念生,還請宗主收回去吧。」晨罡聖者緊緊盯著獵西陵手中握著的念生竹笛,知曉此物貴重,當下急忙出聲推辭。

    「晨罡長老言重了,神物自有神物的歸屬。我方才一曲『清心訣』便已知心意,若太拘泥厚薄之禮,倒對神物有所褻瀆。」

    晨罡聞言,不再辯駁,只得囑咐獵西陵謝過白采荷。

    「有了念生,能沒有口訣,自然美中不足。」白采荷清淺一笑,隨手一揮,只聞陣陣肅殺傳出,隨之變得魅惑。笛聲一轉,已變清越;最後一陣笛聲響起,一股無形的威壓隨之出現;《大清心訣》早已經落到獵西陵心上。

    晨南聖者見狀,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眼中的羨慕,這念生的力量,一眾宗門長老曾見識過,當下笑道:「獵師侄得宗主賜物,日後定當成為我晨悟大宗肱骨之輩,還望勤加修煉。」

    獵西陵連聲謝過,將念生抓在手裡仔細查看。只見其上祥雲成片,依稀流動一般,生生不似凡物。

    晨悟宗主四下掃視一番,又向晨罡詢問此次比試結果。對於那內宗弟子比試之時發生的詭異狀況,自始至終都未曾提及。

    門徒榜上排名靠前的五位弟子,均獲得天元閣一枚二品靈丹、五枚中品元晶,外加宗門執事候選身份。至於排名五至十名的弟子,靈丹與中品元晶照數發放,唯獨缺了宗門執事候選身份。

    獵西陵盯著手中的五枚中品元晶,只見其上元力湧動,比之下品元晶,元力濃郁了數倍不止。

    咚!晨悟鍾驟響,一眾宗門長老向部內眾人安排一番,隨即起身,隨著晨悟宗主向宗門聖殿方向趕去。

    看來這內宗比試一結束,宗門內的局勢將會發生改變。

    獵西陵與吳石、方采薇三人商議一番,與獵壯元問等人道別,同孫大虎,衛清弦一道,朝著戰武堂群峰趕去。

    南荒,與南離皇朝晨悟大宗隔了數千里遠的南音皇朝境內,一個身著布袍,面色微黃,手裡捲著一卷布幔的男子正疾步朝著人流內走去。

    邊走邊罵道:「賊他娘的,老子今日眼皮怎麼挑個不停,難不成又有人算計老子?」

    罵著走過半條街,此時街上人流並不很多。黃衣男子咂嘴道:「他娘的南音,這等小皇朝,當真不能與風頭正健的南離皇朝所能比。就連這皇城,也都這般小家子氣!」

    罵罵咧咧間路過一處酒家,南荒醉酒雞的濃香自酒肆苑囿裡飄了出來。黃衣男子深吸一口氣,肚子霎時傳出一聲咕嚕,不由恨聲道:「奶奶的,不管了,老子說什麼也得換幾個酒錢,先填飽肚子再說」

    說罷尋到一處人流熙攘處,將手中的布幔展開,其上幾個朱字很是市儈:『吉宅風水,鬼神自在。』不是那僥倖從夙城逃離的劉風水又是誰?

    這劉風水在逃離夙城之後,依舊在南離皇朝盤桓數月。約莫半年之後,依舊心下惴惴,便為自己算了一卦,其後便取道往南,朝著南荒地處極南的南音皇朝雲遊而來。

    一路上寂靜寰轉,更遇上南荒群山之中龍湖乍破,數萬頃活水源源奔湧而出。其後便如驚弓之鳥,連路躲藏,為一些富戶測宅驅邪,以此逃得生資。

    眉眼轉了幾圈,心思活絡的劉風水,已經瞬間盯上街道盡頭處急急忙忙走、神思不屬的華服女子。

    這女子眉目含煞,嘴角那顆豆大的黑痣,更讓她尖削的臉上顯露出幾分凜冽,一看就是個身家極厚之人。

    「乾卦磅礡,宜君室,宜帝王,宜公卿」

    「乾卦九三相,夕惕若厲,無咎。解曰:『有人終日奔忙警惕,心神不寧,終究無虞。』」

    話音未落,劉風水只覺左眼連跳三下,醉酒雞的味道自一旁的酒肆內傳出。遍地南音的南音皇朝酒肆裡,喝拳行令的土民呼喝,更是讓他腹中飢腸轆轆。

    再不管那胸中的一絲危機,眼見那身著仕女裝的南音貴婦在自己身旁停留下來,面露掙扎。劉風水更加篤定只女子相信了自己的鬼神之說。

    「管他娘的,先填飽肚子要緊。」反正這天下人寧信鬼神不信良方,往往病急亂投醫。劉風水對上這等不信天地玄黃,四象五行之人,倒也樂得隨意糊弄。

    既不用耗費大量精力,對方也樂意聽到。隨意點說之後拿銀子買酒走人,何樂而不為?

    貴婦踟躕了良久,方才細聲道:「先生一看便是遊方中人,不知能不能解答奴家幾處疑惑?」

    在南荒之地,對於跳大神之人,深信鬼神的富室便稱其為遊方之士,專為人指點迷津。

    劉風水瞇眼打量了面前的貴婦一番,見她身上並沒有絲毫虛弱的神色,內心計較一陣,緩緩開口:「秋歲之節,地氣富盛,山間遊魂,入此阜世。諸事不宜,小人避之。若我沒猜錯,府上得此秋疾的,應該是令公子或者令愛?」

    這些言語他並非隨口而出,想南荒富室,屋內總有三兩僕役,若是家中老人纏疾,定不會自己上門求醫。到多半會讓僕役去請,能讓這貴婦如此緊張的,定是自己骨肉之輩。

    劉風水遊歷南荒,暗恨無人聽聞他占卜之說。民間之人更是愚笨,偏生喜歡鬼神之事,動輒便以為被不乾淨之物附上。時日久了,劉風水便投其所好,往往見效。

    說不准此時在她家裡的人只不過犯了小小的季節病,比如南荒眾**都討厭多雨的秋冬時節,相反到對春歲時節有著特別的喜愛一般。

    每到這個時節,一些年老的土民就會茶不思飯不想,年紀越大感觸越深。故而南離皇朝的晨悟與鍾馭大宗,便著手運用大五行元力幫人祛除寒疾。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將南荒的天氣與靈異鬼怪連在一起,倒也裝得像模像樣,活脫脫一個神仙中人。

    假裝著對那貴婦奉承一點也不在乎,劉風水還是移步朝一旁的藥材鋪走去。這驅鬼治病的行當做久了,他也到懂得幾味治季節病的良方。

    南荒地氣富盛,草藥眾多,他也到能認識好多味藥材,醫術甚至比民間許多知名的大夫還要好。

    劉風水這人行鬼怪之說,心裡卻不太願意相信。他心下亮堂,這世間既然有天怒之人,應該也有天養之人,那受上天寵溺的修者才是他們的敵人,倒也犯不著侵擾民間。

    故而每次出去做法,他都會暗中觀察那些請他的人家裡面病者的情況,在請符水一個步驟裡對症下藥,順便著手清除一些頑疾。

    這也是他能在同一個地方呆許久,卻很少露陷的原因。

    「神仙,救命。」貴婦一臉神色惶急,連聲說道。

    「這世間沒有多少神仙,老夫只有一介懂得民間鬼怪心意的術士。」他之所以口風穩健,並未一味吹牛皮,倒是為自己日後留下後路。說完作勢欲走,似不想料理這等難纏之事。

    「還請神仙救命!」貴婦見劉風水轉身就要走,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襟:「犬子臥病月餘,最近神思不屬,眼見就要不成了。這期間請過許多民間大夫,均都束手無策,民婦無能,只能每日來坊市求藥,期待遇上高人。」

    劉風水眼見事已做足,再不推辭,借坡下驢道:「也好,這南音皇城也沒啥好看,倒不如去你貴府討杯茶水喝喝。」

    仕女裝貴婦似乎越看越信以為真,劉風水的表情,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對於『神仙中人』的形象。

    南荒說書之人總會將這樣的故事寫進書裡:譬如一個民間垂垂老矣的老翁得到一滴符水,從而返老還童,這樣的故事無論真偽,總有著太多的信徒。

    劉風水隨著貴府走過數出街角,一道紅漆朱門顯露在盡頭處,不由將連路來的沮喪揮散殆盡。

    在這朱門內住著的**多非富即貴,說不準某些人還會是皇室近親,厭惡了宮廷的勾心鬥角,便在民間私自建造了這麼一處住所。

    『大隱隱於市,這話果然沒錯。』劉風水摸了摸嘴角稀落的鬍鬚,暗自感歎起來。

    眼見朱門在望,走在他身前的仕女裝貴婦忽地莫名一笑,回過頭來匆忙看了一眼身後依舊震驚於門庭富庶的劉風水。

    「還請神仙移步,這便是貧宅,還請神仙施以援手。」貴婦轉身朝著劉風水一躬身,等待著已經滿心喜悅的劉風水醒轉過來。

    劉風水微覺失神,當下正色過來,恢復道貌岸然的模樣,揮動衣袖假裝波瀾不驚的應承了一句:「請!」

    就在朱門打開,劉風水跨步踏入的一剎那,胸中的危機登時傳來,幾乎讓他膽戰心驚。

    屋子裡空曠無比,傳出一聲洪亮的笑聲:「自南離皇朝一路尾隨到南音,找到劉老你還當真不易!」

    就在這說話間,劉風水剛想拔腿退走,只聽『刷刷刷』連聲,那朱宅的厚牆上,已經湧出十數個手持強弩之人,隱隱將他合圍。

    而先前面露焦急的女子,則早用一張袖弩,將去路堵住!

    劉風水面色一變,眼睛深處倒也未見多少焦急:「你們這是打劫?我沒甚值錢之物,小老兒除了算命淨宅渡鬼,還真沒得罪大人。」

    卻聞內門中一聲朗笑傳出,隨即一個三十來歲的盛年男子走將出來,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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