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1章 愛莫能及（1） 文 / 七了

    「蘇一也，我真的不想再在這裡煎熬下去了。也許我要走了，去找一個真相，我想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好像是被人鉗制住了一樣，雖然你警告過我，警告過我不要距離『棲』的人那麼近，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不起。」蘇悲劇站在蘇一也的門口，靜悄悄地一個人說完這些話。

    屋內的一也沒有應答，這個時辰，應當是睡著。蘇悲劇歎了口氣，這樣的話，也只敢趁著一也睡著的時候才敢說出來。不然，就算看著一也的眼神，悲劇也會心神不定，不知為何，悲劇總是不敢直視一也的眼睛，他這雙眼睛太可怕了，能看到那麼多他看不到的東西。

    有時候悲劇也會想，蘇一也他在照鏡子的時候，是不是也能夠從鏡中看到自己的眼睛，從而得知他自己的想法呢？內心真正的蘇一也的想法？

    現在，悲劇終於等不了了，他要親自去看看，看看那個曾經與他擦肩而過，卻永遠觸不可及的真相。

    說完話，悲劇選擇了默默地離開。這種離開就好像是逃避，悲劇的影子逐漸被月影拉得好長，背影顯得寂寥地有些可悲，可是他還是上路了，背著蘇一也，背著夏千雪，背著李小萌，甚至是背著林初心，一個人啟程。

    房間中的蘇一也，眼睛睜著，他盯著房間鏡子裡映著的自己的身形，蘇悲劇說的話，他一個字不落地全部聽見了，沒有開口，只是因為蘇悲劇恐怕不想一也開口。

    是啊，你這個愚蠢的祭品。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一也才能不甘願地斥責和回擊上兩句，但是這卻並不能改變蘇一也才是祭品的那個事實。身為祭品的他，力量本來就會逐漸流失，逐漸恢復本位，班任只注意到了蘇一也身上逐漸流逝的力量，只是想辦法極力扼制著這種不可抗力，可是他卻不知道，吸取了蘇一也力量的不是別人，不是「棲」，而是蘇悲劇。

    那個對於一也來說至關重要的人，蘇悲劇。

    如今，他終於些微要看破了這個院長精心設計好的局，一也本應攔的，本應拽住蘇悲劇的胳膊將他大罵一句，本應朝他吼說難道只因為林初心一個人的話就可以動搖了你最初的想法嗎？他本應及時把林初心倒戈一事向院長說明，告訴他我們的機密已經洩露，可是，他做不到。

    蘇一也不知道這種猶豫是因為什麼，自己本該沒有心臟才是，為什麼他竟也會覺得痛？那種剜心的痛，痛不欲生的痛，把蘇一也折磨地死去活來的痛。一也幾乎抓破了自己身下的床單，可這種痛楚依舊沒有減輕分毫。

    他迴避不了命運，迴避不了無盡永前的時間，迴避不了一切，迴避不了未來。隨著蘇悲劇的離開，一也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想逃避，沒有想要抗爭，只是安靜地選擇了屈服。

    一也從未告訴過別人，「天天觀天」門口的晴天娃娃，也正象徵了他自己，晴天娃娃的結界被破解，一也的力量幾近被搾乾。如此，就這樣平靜地消失就好吧？就這樣安靜地……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甚至不會留下什麼遺言。明早，當太陽照常升起，夏千雪會不會哭哭啼啼地遍地尋找一也和悲劇的下落呢？想到這裡，一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雅的笑容。

    「為什麼不阻止他呢。」門外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夏千雪推開房門，走到蘇一也即將消失的身體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守護在他身邊，不是為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而是為了守護。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守在他身邊所要承受的代價？為什麼不說呢，蘇一也，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千雪安靜地跪坐在床邊，靜默地和一也對視著。

    恐怕，這世界上也只剩下「聽」會得知蘇一也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一直只是隱忍著不去發作，一直只是隱忍著什麼話都不說，蘇一也，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夏千雪的眼神略有幽怨，她盯著蘇一也黯然的神情，愛憐地責備說。

    「說了又能怎樣。」蘇一也呆呆地望著身前的方向，木訥地問。「能改變什麼嗎？能改變我們的結局，還是能改變我們的曾經？」

    夏千雪氣地嘟起了嘴，「不要以為說這樣自暴自棄的話我就會同情你。蘇一也，既然在乎那就給我像男子漢一樣站出來……蘇悲劇就這麼走了，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盡棄了嗎？就算你不介意，我也會介意！」

    蘇一也緊抿著嘴角再說不出話來。

    記憶裡，認識夏千雪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由於天生的體質虛弱，所以千雪一直受到了各種力量的嚴密保護，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蘇一也貢獻出的極大的力量。

    夏千雪是走在世界極端的人，她身上所具備的異能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她的能力足可以改變整個世界，或者說她身上所蘊藏的力量，就像核武器，在爆發的時候說不定會產生怎樣的變革。這種不確定性，使得千雪要比李小萌還要可怕。

    這些年，儘管流浪在外，蘇一也一直以第三者的角度觀測著夏千雪的一舉一動，這些日子，也算是平安無事。千雪一直像是被人守護著的小妹妹一般，東跑西跑，無理取鬧。一也把這些看做常識，也不覺得她是藏著心事的。

    可最近這段日子，一也發現，夏千雪原來是這麼粘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想黏在蘇悲劇的身邊。或許是因為悲劇還給了她一個安靜的世界吧，可這一切讓蘇一也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道口子為什麼會這樣疼，而且疼起來的時候幾近窒息。

    如今，她終於如此專注地跪坐在他眼前，可是她說的話……卻那麼遠，那麼遠。

    「千雪。」蘇一也終於露出一個姣好的笑容，「知道嗎，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周圍看著你長大，看著你每天和朋友們瘋跑，看著你因為什麼事感到難過，看著你因為得到什麼獎勵而開心地大叫。我一直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注視著你，只不過是你沒有發覺罷了。我本來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親自出現在你的世界裡。這麼多時間，我只能遠遠地望著，望著你生活在這個未曾扭曲的時空。終於，那天，我交換到了來到現世的機會，卻是要用我自己的曾經，換這幾十天的與你相見。千雪，我們……我們……也許，我們早就注定了不會有未來的。我和你，和蘇悲劇，都沒有未來。」

    在夏千雪神色暗淡下來的時候，蘇一也並沒有停口，「不過沒關係，就算我不在了，也一定會有別的什麼人出現，繼續守護在你身邊。所以……」

    「所以什麼？」夏千雪噙著淚，微笑著問，「所以就這樣如此輕易地把我們拋棄了嗎？蘇一也，你還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呢，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後悔呢？」

    「是啊，做什麼呢？」蘇一也呆滯地看著天棚，沒有理睬夏千雪的言語。「做什麼……都改變不了。」

    在他自言自語的時候，身體也變得和空氣一般透明了，他知道自己在逐漸被拉入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不為人知的世界，沒有人會認識他的世界，可悲的「遺忘」。

    「誰都說我是個心裡藏不住事情的笨丫頭。」夏千雪邊笑邊說，偶爾我也想反駁幾句，說自己還是蠻聰明的，只不過是聰明得不太明顯而已。但是一直都沒有人相信這一點。在你和蘇悲劇的面前，我一直也都是傻傻的，傻傻得一直任由你們保護。其實我也好想保護一個人，無論那個人是誰，無論那個人是一個怎麼樣的混賬，都都想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不是因為同情，也不是因為愛情，只是因為他出現過，而且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儘管我知道這樣子，他或許會生氣，他或許會朝著別人亂發脾氣，但是我必須要這麼任性一次。為了那個不值得的人。」

    蘇一也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快要融化盡了，輕飄飄地就好像是陽光下的泡沫，一觸即滅。

    聽到千雪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卻也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說些什麼一直梗塞在喉嚨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的話。

    「夏千雪，你知道麼。我喜歡你。」蘇一也合上了自己的眼簾。「你知道麼，我喜歡你。」

    這輕輕的兩句話，卻如春雷一般炸在夏千雪的心上。

    「那大概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能擁有你。千雪，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不過這些，你該都不記得了吧。總之，不用太介意，好好活下去就好。蘇悲劇只不過是迷茫了些，我想，他不會只留下你一個人的……如果你願意，就去找他吧。不過萬萬要記得戒備下『棲』的人，他們……」

    夏千雪甩著自己的頭髮，「不要說那麼多了。」

    她拉緊了蘇一也的手，「這是我有生以來做過的最最聰明的選擇，我永遠也不會後悔。一也。」

    她的吻落在了蘇一也的額上。

    「我喜歡的人是，蘇一也。」

    一道絢爛的白光自一也身邊籠罩起來，一也的身體逐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你！」他驚愕地坐起身來，看著夏千雪體內的一股氣流和自己身上一併湧動著。

    他知道，這種異能，命為「換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