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5章 煮熟的石頭（1） 文 / 七了
在回去的一路上，蘇悲劇都心事重重。他並沒有對龍一最後的話感到恐懼，只是對自己待龍天愛的行為有幾分愧疚。龍一說的沒有錯，其實龍天愛是無辜的。在得知了事件始末以後，蘇悲劇便對自己的唐突深深自責了。他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要帶去「沉塘之底」的人，必須是十惡不赦的惡人，否則，蘇悲劇和濫殺無辜的儈子手有什麼區別。
他騎著自行車，迎著撲面而來的來自街道兩旁樹木的清香。
不多時，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男孩兒，他蹲坐在樹邊，身子前方還擺著一塊白布。白布上擺放著奇形怪狀的石頭，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觀賞價值，可男孩兒還是蹲在那裡不停地叫賣。
看上去他已經在這裡待了許久了，為了緩解心中的無趣，男孩兒每隔幾分鐘就用野草打上一個結用來及時，而現在，他身邊的草結已經有不少一堆了。
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蘇悲劇向他慢慢靠近，最終還是選擇停下了車子。他隨手把車子靠在路旁，佯裝對這些石頭很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他是對這販賣石頭的少年感興趣。
「這些石頭，是用來賣的？」蘇悲劇試探性地問道。
男孩似乎有些怯懦，他擺正了身子，才回答了蘇悲劇的話。「嗯。」他輕聲地應了，蘇悲劇也順勢踮起這些石頭。這一塊份量十足，差不多有兩三斤重，深棕色的石頭，在凹槽處有幾分突起。「這一塊怎麼賣的？」
男孩用食指指了指這塊棕色的石頭，「這塊賣五十塊錢。」
蘇悲劇對這男孩更感興趣了。五十塊錢？這石頭真的值這個價位麼？不過他倒是相信，這樣的石頭，該不會是有人去買的。
「為什麼是這個價位，難不成這石頭還有別的什麼功用，治病的，或者是裡面會隨機開出什麼金子玉石什麼的東西？」蘇悲劇猜測道。
男孩似乎並沒有什麼幽默感。「這些都是普通的石頭，沒什麼特別之處。」
他把蘇悲劇的話嗆了回去。
蘇悲劇無趣地點點頭，「那麼，這塊石頭又是多少錢呢。」
悲劇指著一個黑色的較棕色石塊更加圓滑一些的石頭問道。
「這塊石頭，五百塊。」男孩的眼神堅定，似乎並沒有給蘇悲劇留下什麼講價還價的機會。悲劇皺起了眉頭，為什麼這孩子擺攤賣石頭賣到現在，還沒有物價局或者是城管過來砸攤子？這簡直是太不科學了……或許，這裡還是較市區太遠了，沒有人會發覺在這裡有個孩子以天價賣石頭。
悲劇繼續問道。「我想知道你這兒賣的最貴的石頭是多少錢？還有比五百塊更貴的石頭麼？」
男孩點點頭，從自己的背簍中取出了一塊深紅色的光滑的石頭。這塊石頭上面沒有什麼稜角，分外平滑，摸上去的感覺既冰涼又舒服，可蘇悲劇分明能看到這塊深紅色的石頭上，籠罩著一層氤氳的霧氣，就像是從哪座仙山上取下的石頭一般，裡裡外外都透著那麼與眾不同。
「這塊賣五千。」
悲劇忽地想起了什麼，他用手指擋住了自己的左眼，單用右眼去觀察這塊石頭，似乎就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了。悲劇放下擋著左眼的手，果然，只有「視」能夠看出這塊石頭的與眾不同。
「我說，你還真是喜歡五這個數字。我看不出這些石頭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為什麼同樣是石頭，這一塊就要比這些石頭貴上那麼多呢？難不成只是因為這塊石頭較其他石頭更加光滑？」悲劇耐心地發問。
男孩抬起頭來，緊緊盯著蘇悲劇的眼神，這樣直勾勾地看了能有半分鐘，他解釋說道，「是根據，烹煮的時間……」
「烹煮？」蘇悲劇詫異著反問了一句，這世界上還真是許多怪人，難道以為這些石頭能吃，不然為什麼會將他們放在鍋中一直烹煮著？
「這塊紅色的石頭，已經煮了兩年，所以才賣到了這個價位。我剛把它從鍋中撈出來幾天，想著將它拿出來賣掉……若是之前，你肯定見不到這塊石頭的。」男孩說道。
「能把一塊普通的石頭烹煮上兩年之久……不是我說的有些誇張，可是你真的沒覺得這麼做有些怪異麼？我不知道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單單是為了證明你有這份恆心，可是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來證明這一點的……煮石頭這種事啊……」悲劇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煮石頭，是為了一個人。」男孩兒說道。「如果你很感興趣的話，倒可以隨我一併回去看看……還有比兩年煮的更久的石頭呢……」
蘇悲劇點頭，算是默許了男孩為他帶路。
他倒是想看看，世界上的奇葩究竟有多少。
這上山的一路上，悲劇從男孩嘴裡聽出了不少事。男孩兒名叫李聰，自幼在山間長大。父母是住在山上的漁民，他們靠著在山中的湖泊中釣魚以維持生計。蘇悲劇實在不知道怎麼把烹煮石頭和釣魚聯繫在一起。
男孩用來烹煮的石頭，大多數都是在山中湖泊邊撿來的，一開始的時候，石頭在烹煮的過程中總會散發出一陣魚腥味，直到煮上兩天兩夜之後，這些魚腥味才會漸漸散去，石頭上的青苔和其他小蟲子被滾燙的開水除去，之後才會露出石頭的原來面目。
在石頭露出了本色以後，李聰還是會一直為之增添柴火，讓它們在開水中不斷褪去自己骯髒的表皮，不斷除去身上的雜質，變成世間最純淨的石頭。
李聰說著說著，轉眼間便已經帶著蘇悲劇來到了自家院中。蘇悲劇從小在城市中長大，對這山間的生活確實很不熟悉，可是這男孩兒的家從裡到外還是透露出那麼一種詭異。
就算悲劇從來不知道農村的生活，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樣取暖，怎樣獲取食物，可他卻知道，李聰的家中，煮鍋也太多了點。
樹木的枝幹上綁著許許多多的紅繩，紅繩上面罩著類似帆布樣的東西，這些帆布似乎是為了遮擋雨水而掛在了兩米左右的上空。有些地方的帆布沒有被綁好，下陷開來，幾乎在蘇悲劇肩膀的高處，遮住了本來就影影綽綽的陽光，看上去很像是鬼屋。
李聰並沒有騙人，帆布下除了高高低低不同模樣的煮鍋，便是髒兮兮的還帶著污泥的漁網了。這些漁網隨意地扔在煮鍋周圍，看上去有很大的防火隱患。
靠近房屋的位置，有四五個用來盛水的大缸，裡面裝著的不是生活用水，看上去是直接從小湖泊中打來的，用來烹煮石頭。每個煮鍋裡都放著兩三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可蘇悲劇在看過男孩的背簍後，倒不覺得這些石頭有什麼特別之處了。
男孩兒的母親此刻正坐在後院中縫補漁網，她拖著兩隻厚重的拖鞋，放下漁網和針線，悠悠地來到蘇悲劇和李聰的身邊。「這娃，是誰呦。」女人指著悲劇問道。
「我朋友。」男孩隨手放下了背簍，拽著蘇悲劇的手進入了房間。他看起來和母親的關係並不太好，在進入房間以後，男孩立刻任性地合上了木門。男孩家中沒有什麼像樣的擺設，正屋裡放著一張破舊的木桌，一張寬大的火炕，剩下的便是一個用來安置雜物的木櫃。
木櫃的門虛掩著，悲劇能看到裡面零零散散放著許多雜物。魚乾，飯碗，裝著茶葉的玻璃罐，還有不算整潔的衣物，甚至是破舊的氈帽，和之前龍一的家境簡直是沒有可比性。
「別這麼待你媽媽。」蘇悲劇皺著眉說道。
李聰不滿地撇了撇嘴，「你不知道，我煮石頭的原因。我本來還有個姐姐的，在我十歲的那一年，姐姐就不見了，無論山裡人怎麼去找，都沒有關於姐姐的哪怕一丁點消息。有天，一個跳大神的來到了我們的村子，在我對他說了這苦衷以後，他交給了我一塊圓形的石頭，說只要我將這塊石頭煮熟了，就能夠得到我姐姐的消息。所以這麼多年裡我一直都在煮這些石頭。」
「等等，」蘇悲劇打斷了李聰的話，「你說那人給了你一塊圓形的石頭，可你為什麼要煮那麼多其他的？不是只要煮熟了那一塊就好了麼……」
男孩兒惡狠狠地說道，「還不是因為她！她不分青紅皂白地趕走了跳大神的，還搶走了那人交給我的石頭，說是小孩子家家的怕我將它弄丟了，要親自去煮……為了表現我的憤怒，所以我就煮了這麼多的石頭，做給她看！她攔不住我的，我一定要將這些石頭煮熟，一定要！」
男孩的目光，讓蘇悲劇的心頭微微一顫。
「難道那以後，你都沒有找到過那塊石頭麼？」蘇悲劇問道。
男孩搖搖頭，「不過我一直都沒放棄過尋找！她經常一個人離開家去一個附近的山洞，我也跟在她後面進去查看，可是那時候洞中就沒有了她這個人，就像幽靈一樣消失掉！當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回到家又總會看到她已經回到了家中。你說，她這不是鬼會是什麼！說不定我姐姐，就是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