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二一章 水中魔界(四) 文 / 公子微瀾
方離急忙後退，拉開七八丈距離，冰火風雷劍匆忙出鞘，橫於身前。
風邪額間魔印珵亮，眼中全無理智，揮著魔槍朝她猛烈攻擊，魔槍帶起的黑色魔焰和強大魔壓，震得虛空搖晃不定。原本白茫茫的虛空竟然因為魔氣的出現而沾染了顏色，且隨著他的攻擊越來越劇烈，雪白雪白的虛空像是白絹被潑上了濃墨，濃墨漸漸渲染開來，不多時虛空便成了夜一樣漆黑的世界。
離火瞇眼望著搖晃不止的虛空，再看向猶自打得激烈的人，終是沒有上前去幫忙，扭了扭鳥頭，攏起火焰羽翅，蹲在虛空之門邊上打哈欠並作壁上觀。
方離正面對著風邪接連不斷的猛烈攻擊，無暇顧及離火在做些什麼。風邪此時處於盛怒之中，攻擊招招狠辣，有不取她性命不罷之勢。而她已經燃起了鬥志，欲與這魔族一較高下，雖然無法看見魔槍的攻擊套路，但一百年來練就的靈敏聽力和敏銳的靈魂力優勢，在此一一展露無遺。
此時，無論魔槍從哪一個刁鑽的方位襲來，她都能憑借空氣中魔氣的變幻規則而提劍擋下。雖則魔槍之威既猛又烈，殺氣騰騰不斷壓迫而來，似乎有將她的聽力擾亂之嫌，但每每次都不能成功，因為她的速度比他快。每當這時，她也會驅動聚風鈴，身形化作虛影避開要害攻擊。
聚風鈴原本只是練器期的天級法器，其**之音最多僅能對靈虛修士有影響力，但經過澹台明月的重新錘煉之後，能力大大提升不說，在方離結嬰時歷經元嬰天劫後，竟然意外的跟著進化成天級靈器了。這種奇特現象，古今前所未聞，連澹台明月都無法解釋其因由，只能猜測這聚風鈴當初煉製時，必定在其中加入了非人間存在的神秘物質，致使這種奇特現象的產生。
但無論如何，聚風鈴的意外進階，讓她在遇到強敵時，多了一個保命的籌碼，說是不死作敝器也不為過，因為晉階靈器後聚風鈴的速度加持之力，竟然能夠使她在短時間內移動速度超越光速，整個人進入一種虛化的狀態，連神獸離火的神識都察覺不到她的移動軌跡和真身所在。
這種能力或許不能讓她每戰必勝，但卻能讓她每敗必能全身而退，堪比擁有不死之身。她至今還沒有真正遇到需要用這一招來作戰的對手，風邪是第一個。雖然如此，她非但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越戰越有鬥志。自從元嬰天劫以後，能力大幅提升，她已經三十年未遇敵手了，手中嗜戰的冰火風雷劍早已經叫囂不已，今天正好與風邪的魔槍一較高下，讓它一償宿願。
她貫注靈氣於冰火風雷劍上，劍刃嗡鳴咆哮，帶出時而暴戾時而炙熱時而森寒的劍氣。劍氣在虛空中四射激撞，瀰漫了每一個她能想到的死角，同時避開和再與魔槍的正面碰擊。她的力量偏輕靈，而風邪的力量偏霸道，魔槍之威獵獵，若是長久正面碰擊，冰火風雷劍雖不見得會有損傷，倒是她自己的手可能被震得失去知覺。
她打定主意延長避短，身形便越見靈敏迅捷，即使看不見，也讓風邪無近身之機，唯有以強大澎湃的魔氣和魔威打壓她。
方離不得不激發身體裡的仙氣，才能勉強抵抗這強大的魔威，若是她沒有仙氣護體，恐怕無法盡情施展自己的實力了。
隨著她不斷的拉開距離，一人一魔由最原始的近身肉搏戰，漸漸演變成遠距離的魔氣和仙氣大戰，從拼招術到拼法術。不知不覺風邪與方離在虛空中已經打了上千回合，魔氣和仙靈之氣碰撞出的震盪波形成了颶風，肆虐虛空裡的每一寸空間。
風邪雙眼暴瞪，魔槍在半空揮了數揮，織出一片綿密槍影，和著排山倒海的魔氣撲襲向十丈外的方離。魔槍虛影在空中幾經變幻，從不同角度撲向目標。
方離靜立虛空，白裙在颶風中飛揚不斷，纖白的玉足不可避免的露了出來，足踝間淡青色泛著銀芒的聚風鈴，成了漆黑虛空中唯一的閃光點。即便魔槍虛影已近眼前，她也臨危不亂，上一刻還沉凝如水的面容，下一刻微微產生了變化。她的頭微微一偏，嘴角泛起淺淺笑意，又長又寬的冰火風雷劍在她手中驟然一個靈活的翻騰，劍刃由紅變白，由白變紫，又由紫變青。
就在劍刃顏色的迅速變化之中，虛空中雷聲悶響，卻不知從何而來。她在這片悶雷之聲中彈身而出，化被動為主動，揮劍疾取風邪左胸。
風邪驟覺她渾身沉靜柔和的仙靈之氣起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宛如一柄斂盡鋒芒的古劍乍然放出絕世異彩，又如一潭死水驟然激起驚天狂瀾，銳不可擋，凌厲不可避。他急急回槍護身，匆忙祭出魔氣護盾。黑色的魔氣護盾堪堪成形，忽紅忽白忽紫的劍光已至跟前，生生切斷了魔盾，穿過他的胸部。
冰火風雷劍飲血長嘯，方離握劍折回，纖細的手臂迅捷位移，提拎著冰火風雷劍橫空掃出，澎湃洶湧的劍氣疾馳向左胸破了一個大血口的風邪。
後者不及護胸，旋身祭出魔槍，揚起魔威，用強悍霸道的魔氣硬生生扛下了疾撲而來的劍氣。魔槍和劍氣碰在一起發出刺耳地磨擦聲，火花飛濺發出了辟啪之響，點亮了漆黑虛空。
仙靈之氣餘威未去，風邪被劍氣逼退數丈，終於一舉反擊，大喝一聲，渾身魔氣大漲，厚重的黑色魔氣裹著真魔之威撞上劍氣餘波，將一道三四丈長的劍氣逼退向方離的方向。
方離赤（和諧）裸的雙足在空中微微交錯，傾身揮劍，趁風邪還未反擊又出了一劍。足下的動作，帶動了聚風鈴清脆的吟響，鈴聲給肅殺的氛圍增添一抹靈動，可惜此時無人欣賞。
風邪堪堪擊飛她的劍氣，此時又見她一劍攻來，染血的臉上閃過狠厲之色，魔槍在手中迴旋，並在劍氣接近三丈時用力擲出。魔槍穿過劍氣，疾如閃電破空直取方離首級。
方離耳廓微動，側身險避，右手回身，左手一掌向半空擊去，仙靈之氣湧出掌心，化作冰雪雨刃，從身邊破空而過的魔槍瞬間凍成一根槍形冰棍。她右手出劍，旋身以劍刃一挑，凍結的魔槍被擊回風邪身邊。
風邪沒有立即伸手接槍，反而揮出一道魔氣，裹住魔槍，待化去其上冰雪，方收入手中，咳出一口鮮血，瞪向她道：「好快的劍，好快的身手！你是仙族後裔？」
經過方纔那震動虛空的一戰，雲瑤之死給他帶來的怒氣消有平復，此時理智已經漸漸控制了他的大腦。
「不是！」方離面上依舊沉靜，但握劍的手已是顫抖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一連三擊用去了多少力量。
風邪冷哼，「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你既敢破壞我一手建立的城池，我們再戰便是！」
說著，他在流血不止的胸前凝上一層魔氣，止住了往外噴湧的血，隨即握槍再次攻來。
他的氣勢讓方離微微詫異，都戰了這麼久，他的身上還掛了彩，但魔氣竟然只增不減，雖然她還不至於靈氣虧空，但在這樣強大的對手面前，不得不捏了把汗，提出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
可就在當風邪一槍盪開澎湃魔威欲行攻上來時，空中突兀地傳來一轟隆隆類似於雪崩的悶響，緊接著整個空間動盪不安，四處傳來劈哩啪啦之聲，彷彿整個空間都要崩塌了。
方離急問離火：「發生什麼事了？」
離火懶洋洋說：「這裡原本就是你空間轉移術構建出來的虛空一隅，受到你們打鬥時的靈魔波動衝擊，所以即將坍塌了！」
「然後會怎樣？」
「不怎麼樣，虛空本來就是虛無縹渺的空間，坍塌的不過是受你控制的這小方天地，對你的瞬間轉移術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聞言方離心中大定，偏頭一聽，風邪的魔槍已經攻至跟前。她疾速退開，再次揮劍應戰。既知虛空無虞，她自是放手一搏，勢必與風邪分出個高低不可。
一人一魔的打鬥，終於在方離的虛空一隅坍塌後，再次進入了白熱化。魔氣和仙靈之氣形成的虛空颶風不斷從離火身邊呼嘯而過。吹得離火睡覺也睡得不安生，身上火焰凝成的尾羽和翼翅上的長翎在魔靈之氣助長下，燃成熊熊大火，讓得它的身體看起來大了好幾倍。
它只能站了起來，抖動翅膀和尾巴，散去多餘的火焰，仰首觀望打得難分難捨的兩魔。因為和方離生命相連，所以它對她力量的提升十分敏感，一旦她能力有所突破，第一個知道的常常不是她自己，而是它。
此時，它就從不斷撞擊的強烈靈魔威壓中，感受到方離在戰鬥中節節攀升的實力，與此同時，讓它頗為詫異的是，那魔族男子的能力也在這場戰鬥中出現了提升。這種在戰鬥中雙方實力同時提升的情況很少，但不是沒有，通常都是出現在彼此欣賞的對手身上。
風邪感覺到方離的實力在戰鬥中大幅提升，逮著一個空隙又道：「以人類之軀，能與我戰鬥至此，實屬奇跡！不過，你也別太小看魔族的戰力！」
的確，魔族在六道中，便是以彪悍的戰鬥力著稱，在荒古至上古的數億萬年間，擁有創造之力的神族和通天徹地的仙族聯合，仍然不能將魔族趕盡殺絕，反而與其相互僵持，各自立界為政，足見其實力。
方離自從融合了紫月的記憶，從未敢輕視過任何一個魔，哪怕是一個被離火不屑的魔兵。她振劍長嘯，迎上風邪的又一記猛擊，身體被洶湧而來的魔氣逼得後退二十幾丈，一時不慎，竟是掉出了虛空之門，落在了水中世界上空。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在虛空盡情地打，也不想在百翎湖裡打，這裡是俗世，方圓千里百里之內都有人煙，只怕帶起的強大靈魔之威影響了俗世，惹來不必要的損失。然而，風邪已經追出了虛空，飛槍當頭擊下。
方離身姿靈活，且戰且退。
幾個來回之間，龐大的靈魔震波便震碎了本就搖搖欲墜的水中世界。結界之外，百翎湖湖水掀起滔天狂瀾，湖水湧向湖岸，淹沒了森林和山野窪地，三十里外的安平村都不能倖免。結界內，百翎湖湖水從四面八方嘩啦啦地湧來，方離一邊迎擊風邪，一邊分心製造虛空之門，在吃了他的魔槍穿過腹部的一擊後，成功退入虛空之中。
她單手按住血流如注的傷口，用仙氣裹住傷口上的魔氣，避免被魔氣侵體，同時握劍的手在空中揮出一道道劍光，飛揚出浩蕩靈威和劍意幻象，圍堵風邪的後路。
風邪魔槍舞動，逸出千萬縷森森魔氣，一一和她的劍光相撞，劍光有多少，魔氣便有多少，兩兩碰碰互擊，此消彼長，她的劍光竟隱隱被壓下了勢頭，最終被魔氣侵蝕。魔氣洶湧而來，直刺向她頭，手，胸，足上各處要害。
她心中為之大駭，卻也不會束手待斃，赤足騰空舞動，驅動聚風鈴，本欲閃身避開，轉念一想，總是如此閃避，如何能知自己極限在哪裡？
思及此，她放棄了閃避，提劍貫注仙靈力，展開八行化靈術，在身體周圍原有的靈氣罩上再展開一層七彩靈氣罩。耳聽數萬縷魔氣化作利刃疾速破空而來，利刃未至，威壓已經逼向身周雙重靈氣罩滋滋作響，兩層靈氣罩被壓得幾欲變形。
說時遲，那時快，她突然靈機一動，揮舞冰火風雷劍，以流光劍氣，化出一道道劍刃，組成環形劍陣，圍在靈氣罩的最外圍，將自己緊緊護在其間。
風邪的魔氣利刃猛烈撞上劍陣，引得劍陣嗡鳴不止，很快就有散開的跡象。
方離再度向冰火風雷劍貫注力量，這一次是線粹的仙力。劍身在接受了這道純粹仙力後，力量頓時變得充盈飽滿，將散未散的劍陣倏地聚攏，劍與劍之間被無形堅固的力量牽繫在一起，形成一道堅不可催的屏障，將千萬道魔氣之刃隔絕在一丈之內。
風邪見狀，拼出了全身魔力，魔氣化出的魔刃威力暴增，猛烈擊打著劍陣。
方離掐指施法，令劍陣旋轉起來，在加固劍影和劍影之間的聯繫之外，也產生出一股高速下的撞擊力，將撲擊的魔刃殺傷力大幅降低。
一人一魔如此堅持了大約一刻鐘，劍陣和千萬魔刃幾乎同時散去，交戰雙方同時被強大的衝擊力震飛出去，失重地掉落在虛空不知名處，竟是兩敗俱傷，誰也沒有佔到誰的便宜。
「方離！」離火疾飛向失重飛出去的白影，托住了她的身體，免得她被甩得太遠迷失了方向。
方離靜靜地躺在離火身上，一動也不動。她感覺識海波濤洶湧，有大火在燃燒著她的意識，有寒冰封凍著她的五臟六俯，有劈劈啪啪作響的驚雷敲擊著她的筋脈關節。火燒火燎、穿心噬骨的疼痛遍佈全身，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丹田里靈氣和仙氣交雜撞擊，身體幾欲爆裂。
她忍受著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不知身體究竟出了什麼事。哪怕是受傷，哪怕是被震斷五臟六俯，也不應該出現這種連意識都受到強烈擊打的現象，這是意識受到直接攻擊時才會出現的症狀，可她十分肯定，靈魔之氣的反震力根本不曾作用到自己的識海裡來。可是，這種疼痛是真切且無處可逃地，但越是疼痛，意識就越是清醒，一遍遍的火燒冰封雷擊，使她的意識一遍遍的變得清晰再清晰，直到意識延伸至無限深無限廣的未知領域，她的波濤洶湧的識海忽然變得沉靜，彷彿暴風雨過後晴空下安詳的海洋。那樣平靜，那樣方闊無垠。
她的世界裡，忽然沒有了一切聲響，變得沉靜如寂，識海無波無瀾，而丹田里交纏的仙靈之氣開始融合，變化，再融合，再變化。她看見在這融合和變化的中心，是自己的本命之劍冰火風雷劍。
冰火風雷劍此時靜靜地飄浮在丹田星雲之上，任憑周圍仙靈之氣作用在它身上，然後劍刃瞬息萬變。時而變成火劍，時而變成冰劍，時而變成雷劍，時而變成水劍……金木水火土冰雷風各種屬性都變化了一遍後。她的識海再次傳來錐心的疼痛，但這一次只是一瞬間，疼過之後，當她再次內視丹田時，發現那柄冰火風雷劍竟然慢慢地一分為二，最終變成了兩柄一模一樣的冰火風雷劍。
誒？！她大為驚奇，沒聽過過本命之劍還能一分為二的啊？然而，她試著用意識去碰觸兩把劍，卻發現兩把劍都是真真實實存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