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漢宮篇 挽留 文 / 脂墨
嫦熹屏氣凝神,沒有回答我,她盤腿坐在地上的姿勢,特別像要升仙的觀音菩薩。
「咚咚咚咚咚咚!」門外那個敲門的頻率一聽就知道是劉章,所以嫦熹一直沒有搭理他,劉章的身影映在門紙上,然後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離開。
嫦熹就這麼打坐著一個時辰,然後睜開雙眼,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不過這個明白貌似不讓她那麼開心。
嫦熹打開西側的小窗,吹進來了一些微風,帶落了她睫毛上沾著的淚水。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每當發現的時候,總會認為自己早已經掌控的棋局,早就被別人給顛覆了。
嫦熹拿了一把小鐵鍬,蹲在院子裡花費了半個時辰,才把之前深埋在土裡面的紫蜀玉給挖了出來,她泡在水盆裡面,拿出來之後還是嶄新的玉塊。
之後她愣了好久,我猜不到她在想什麼,只是從她糾結的表情大概知道,嫦熹應該是在猶豫什麼事情。
可能是關於劉盈的,也可能是關於劉章的,這兩個男人在她的心裡埋下的種子,比那紫蜀玉還要深。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廚娘吳婆過來請嫦熹去吃晚飯,說是晚上準備了很多可口的飯菜。
嫦熹只是隨口應了聲,她知道那樣豐盛的晚餐並不是為她準備的。之後嫦熹便開始在翻箱倒櫃。
我一個人舉著一個巨大的化妝鏡,我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喂嫦熹,你有沒有覺得,我的臉租金有什麼變化嗎?我怎麼感覺眼珠子的顏色不一樣了……我又沒戴隱形眼鏡。而且,我以前是錐子臉嗎?」
嫦熹隨口的回答道:「你可能是眼睛有問題。」
她很快的就收拾好了一個很大的包袱,紮緊後撂在床榻上。
「你要幹嘛?離家出走?」
嫦熹瀟灑的把包袱往肩膀一扛:「沒錯,我決定了,我想了這麼長時間,覺得劉章根本不能成為我的靠山,當一個男人不能全部對一個女人盡心的時候,他就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更何況現在呂楚懷了身孕,我更加不能在劉章的身上浪費時間,我要逃出去自己想辦法。」
「哼!」我冷笑一聲,斜眼看向發表了驚天言論的嫦熹:「嫦熹,你捫心自問,你是簡單的只為了這一個原因嗎?難道你心裡就沒有一點兒憋屈?我看你啊,想逃出去的原因恐怕是害怕吧?」
「可笑,我害怕什麼?」
我兩手一攤:「因為你喜歡劉章唄,你見不得他跟別的女人好,同時呢,你又怕自己真的跟劉章日久生情,從而違背了自己和劉盈的誓言,對不對?」
嫦熹手腳發抖,一副被我戳穿真相的摸樣,看來我猜的的確沒錯。
但是嫦熹卻對我哇哇亂叫:「你胡說!你胡說!我心裡只有劉盈一人!!」
之後撒開腳丫子就拿著包袱跑了出去,我吧唧了兩下嘴,扭頭看向梳妝台上安靜的躺在上面的髮簪。
「劉章送給她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帶走,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哼……」
我尾隨著嫦熹走出房間,她這次沒有鬼鬼祟祟,而是大大方方的穿過了花園,直達後方的小門。
只不過她雙開打開門的時候,卻一動不動了,我伸脖子一看,就很自覺的迴避到了一邊,繼續走回房間裡面準備睡覺。
因為門外站著劉章。
這種戲份我是一次都不想再看到。
劉章垂著雙眸,雙手撐在悶得兩邊,他沒有對嫦熹的出走感到吃驚。
嫦熹一下子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緊緊抓著包袱,腳步有點退縮:「侯爺怎麼在這裡,不是應該陪著夫人嗎?」
這句話連嫦熹自己都覺得酸溜溜的,可她也想不出來要跟劉章說什麼。
「留下來。」
「侯爺還是請回吧,府上諸多事情要打理,恐怕你不能為了我一人……」
「留下來!」
劉章伸手拽住嫦熹的胳膊,將他拉向自己這邊。
劉章跟嫦熹就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她好像能摸清楚嫦熹的個性。嫦熹會走的,她會離開他的,因為他沒有給她當初承諾的安全感。
熹兒就是這麼一個瀟灑自如的女人,所以他才會喜歡她。
嫦熹重重的甩開了劉章的手,心裡的火氣全部都被點燃了:「你讓我留下來做什麼?看你們甜蜜看你們恩愛嗎?我真的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女子,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可是我也很怨怪我自己,明明是我要你娶呂楚,這一切我都應該承擔,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嫉妒,我就是心裡很痛很痛,你明不明白!!」
嫦熹手裡的包袱也鬆了,她開始大肆的哭著。
劉章雙手將她攬在懷裡頭,摸著她烏黑的髮絲:「我知道,我都懂,你什麼錯的沒有。時境變遷,我原以為我能平衡在你和呂楚的中間,可我還是失誤了,我心裡也很自責,並且,我也不想把對你的思念變成對她的傷害,可我也不想你疏遠我,我承認我自私,我劉章就是自私!」
「我不要再聽你說這些,一切都晚了,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們兩有共同的孩子。」
嫦熹深深的知道孩子的重要性,她對恭兒就是這樣,什麼感情都抵不過血緣。
只是劉章現在不明白罷了,要是等到他明白,嫦熹就完了。
「我們也可以有,只要你願意。」
可是她不願意,她的孩子,只有劉恭一人。
嫦熹歎口氣,從劉章的懷裡站起。她的每一個字都非常的有氣無力:「侯爺,你放了我吧,我累了。」
不管什麼話,都不如嫦熹的那一句『放了我』來的更刺痛劉章。
「放過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這裡,我這裡累了……」嫦熹用拳頭砸向自己的胸口。
突然間,她又想起了劉章當日救她的時候,用兵符換取她性命時說的話。嫦熹覺得自己的腦袋很亂,有很多東西扯在了一起,劉盈,劉章,恭兒,呂楚,所有的一切都想將她撕碎。
嫦熹閉眼使勁搖了搖頭,邁開步子走向門外。
她的手突然被劉章拽住,然後手裡被塞入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她扭頭過去的時候,一道鋒利的光芒劃過她的眼睛,緊接著她就被一個力量帶去。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劉章的胸口距離她很近,但是她此刻手上卻握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有一大半都陷在了劉章胸口裡。
劉章就像個石頭人,動也不動,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嫦熹。
嫦熹身喘著氣,她的整條手臂都沒了直覺,連放手都不行,因為劉章的手正抓著她。
嫦熹瘋狂的嘶吼:「劉章你瘋了嗎,你快放手!」
劉章非但沒有放手,還繼續抓著嫦熹的手將匕首推進自己的胸口,嫦熹一副快要瘋了的摸樣,她拚命的將匕首往外拔,還是敵不過劉章這可怕的力道。
匕首離得心臟很近,血已經流出來了很多,滴在土地上化成一片。
「這是你欠我的,你把我的心……挖出來,我們就兩清了,你……你就能走了。」
劉章忍著劇痛說著,但他非常認真,認真到連嫦熹都覺得害怕,覺得恐怖。
嫦熹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哭著,劉章便繼續將匕首往裡推著。
嫦熹的精神這次絕對處在崩潰的邊緣,她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哪個男人會對她如此,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挽留她。
劉章的愛是很霸道的,但他又很溫柔,著兩種極端幾乎讓嫦熹窒息下去。
「好好……我答應你,你鬆手好不好!你快鬆手啊!」
劉章釋然的一笑,他抿著蒼白的嘴唇,終於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然後把嫦熹緊緊的抱在懷裡面,嫦熹的側臉都沾著血,她害怕聞到這種味道。
劉章的胸口起伏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劉章的身子向後傾去,嫦熹也隨著他一起倒下。流淌了一地的鮮血,染紅了嫦熹的包袱,還有包袱裡面的紫蜀玉,它和這鮮紅交相輝映著,諷刺的『看著』嫦熹……
後來劉章在嫦熹的呼救之下被抬了回去,說實話,我看見劉章是站在門口結果橫著進了房間,還是非常吃驚的。
嫦熹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大夫和周圍的人一再追問著究竟是怎麼回事,嫦熹也是閉口不語。
直到劉章清醒了之後才解釋說,是他自己為留下嫦熹而故意自虐。
除了我,其他人都覺得感動不已,感動於劉章的癡情。
但是依照我的思考模式,我是絕對無法向正常人的思路去想通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嫦熹這回絕對是被嚇到了,她連著幾天都在打嗝,顯然是驚魂未定。
其實後來劉章有認真的跟她說過,她們會一起想辦法來面對今後的難題。劉章說,不論怎樣,他都已經表明了非要嫦熹不可的決心。
我有時候在想,劉章愛上的到底是嫦熹的哪一面,嫦熹向劉章展示的又是自己的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