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侯府篇 真相 文 / 脂墨
呂雉瞇著眼,繼續說道:「所以王官醫拿給你的那瓶,其實也是鴆毒。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讓你安心的去邊境,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她直起了身子,縱然沒有整齊的華服和精美的朱釵,她仍是盛氣凌人:「所以,不要怨怪是哀家的錯,是你,是你親手害死了你最愛的綰綰!」
是他害死了……親手害死了嫦綰嗎?
原來呂雉早就知道計劃,原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劉盈到底要走哪一步棋。
如果他不那樣的天真,如果他肯在仔細一點,再替嫦綰多考慮考慮,就不會如此輕易的答應呂雉去邊境,從而放鬆警惕忽略了呂雉對嫦綰的陰謀了。
如此一想,呵……倒也的確是他親手害死了嫦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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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嫣和嫦熹在聽完劉盈這一番有氣無力的敘述後,兩人也都崩潰了。
「所以,朕真的很沒用。」
嫦熹的眼睛瞇成了狹長的一條縫,盛不住的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這一段同樣的故事,經過劉盈的口中說出來,就變換成了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感受。
原來每一個人,張嫣,呂雉,劉盈,還有她嫦熹都有過無奈和彷徨,不是只有她在崩潰傷心而已。
「舅舅,你不能怪自己,綰姐姐她是……」
「我是他害死的,這點沒錯。」嫦熹輕飄飄的說了這句話,她的雙眸隱藏的在沒有光線的黑暗裡,折射出幽紅色的光。
「綰姐姐你說什麼呢?」
嫦熹抬起雙眸,眼睛裡充血,額頭上也青筋暴起,她抓著劉盈的肩膀,兩人互相看著。
「皇上,有件事兒你還不知道吧,淑君她也跟你有一樣的想法,不過她成功了,她換到了藥酒,而你,把真正的鴆毒又換了回來,如果你當初肯告訴我實情,沒有換掉淑君已經換過的藥酒瓶子,我也就不會喝下真正的鴆毒了。」
太可笑了,這種所謂的陰差陽錯,就像是生命力永遠都在交錯重疊的齒輪一般。
宣誓殿再次陷入寂靜,張嫣和劉盈,他們兩正在努力的想把這團紛亂的線給整理乾淨。
其實真正的事實很簡單——
首先,呂雉知道劉盈已經發現了她和魯元公主用鴆毒殺死嫦綰的計劃,只是沒有說。她也知道劉盈會去找太醫殿的人想伺機把毒酒給換掉。
所以呂雉來了一個順水推舟,故意讓王官醫給劉盈只配置好了藥酒,但是那瓶也是鴆毒,劉盈並不知道。
另一方面,呂雉卻並不知情,張嫣和蘇嬤嬤早就計劃好了,她們有著跟劉盈同樣的想法,換毒酒。
太醫殿的暗格內密封的鴆酒瓶子,已經被張嫣和蘇嬤嬤成功的掉包了。
放在暗格裡面的是,是無毒的藥酒。
可是就在幾天之後,劉盈又派內侍去換酒,所以,才會把真正的鴆毒又重新放了回去。
這一切顯得是多麼的滑稽和可笑!
只差一點點,如果劉盈早一點把毒酒換上去,或者是張嫣晚一點,那麼那瓶鴆毒都不可能會被嫦熹喝到。
「哈哈哈哈……」
嫦熹仰天大笑著,真相其實就是這樣的簡單,它一點兒也不複雜,只是自己的心裡解不開罷了,一切都是天注定。
她也不知道心底的這團火氣到底應該發洩在誰的身上。呂雉?張嫣?劉盈?……
他們都不是,她一瞬間甚至連呂雉都不怨怪,都這是命定好了的。
劉盈摸了摸嫦熹的頭髮,還是和從前一樣,這感覺太不真實了:「綰綰,所以,你沒死嗎,那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不對,我死了。」
張嫣和劉盈詫異的看向嫦熹,她回了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可是我又復活了,皇上,我不是以前的嫦綰了,我叫嫦熹,這才是我原來的名字。我頂替姐姐的名字入宮,替她享受著你的寵愛,替她享受著死亡,現在我終於可以恢復我自己的身份了,而且……」
張嫣知道接下來嫦熹要說什麼,使勁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劉盈現在已經是病重,他承受不了任何的打擊。
劉盈覺得有點不對勁,至少對嫦熹的神情,他是很敏感的:「淑君,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綰綰,你現在在哪兒?你是怎麼進宮的?」
他愈發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嫦熹揮掉了張嫣的手,她從不畏懼告訴劉盈真相,應該說,她這次進宮,就是為了告訴劉盈真相的,即便心裡對他有諸多的愧疚。
「皇上,對不起,我背叛了你我當初的承諾……我嫁給了朱虛候劉章,而且我們見過面的,一次在茶館,還有一次是和呂楚進宮的時候……」
「茶館?……」
劉盈的瞳孔劇烈收縮了兩下。
……
「你這是幹什麼?你放她下來,朕的命令你不聽嗎,她是綰綰,是朕的嫦美人,是綰綰!」
「皇上,臣知道你日夜思念嫦美人,可她不是嫦美人。臣也聽說皇上的寵妃嫦綰前陣子已經死了,這個女人她不是,她還好好活著,請皇上清醒一點!人死不能復生的!」
「人死不能復生,不能復生……」
「她……她不是綰綰?」
「對,她不是,她只是普通的姑娘。嫦美人……她不會再出現的,皇上節哀。」
……
這番記憶在他的胸膛炸開,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嫦熹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摸樣是極端的諷刺:「原來……原來那天真的是你,綰綰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和劉章會……」
「因為我要報復你們,我要奪回我的兒子!」
「夠了!嫦綰!」張嫣再也聽不下去,她掄圓了胳膊抽向嫦熹的側臉:「你發什麼瘋,你尚且就算恨著太后害了你,恨著我奪了你的兒子,也不該牽連在舅舅身上!否則我寧可你不見他!你是瘋狗嗎?受了刺激就只知道亂咬人!」
張嫣趕緊拿著帕子擦掉了劉盈嘴邊的血跡,還幫著他輕輕拍著背部。
嫦熹捂著側臉,手撐著旁邊的桌子,她看起來像個狼狽的路人。
「我為什麼不能恨他?如果當初皇上……劉盈你肯多一點點的保護我,肯多跟我分享一些你的心情,我們就可以一起面對,我就不會喝下那瓶鴆毒,更不會……」
她吸口氣,哽咽的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更不會跟一個女怪物簽下人皮契約,不會嫁給劉章,不會背叛他們之間的愛情了。
張嫣扭頭,表情異常猙獰:「那你呢?你又做過什麼?舅舅和我為了你費盡心思,你不過是個從來都沒有為自己的兒子努力過的人罷了,你懷孕的時候明明有所察覺,我也刻意的提醒過你要萬事小心,你有為你和舅舅的幸福做出一點點的努力嗎?嫦綰你總是知道怨怪別人,恨著別人,弄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一樣,你明明活著逃出了未央宮為什麼不回來找舅舅,為什麼要嫁給劉章!你對得起舅舅嗎?!」
「淑君,不要說了!」
劉盈低聲制止,他抬頭看了眼雙拳緊握的嫦熹:「綰綰,你……」
嫦熹現在就像個易燃的炸藥包,她多少的委屈藏掖在心中無法釋放,現在張嫣卻反過來數落她的不是。
一切都變得好不值得。
劉盈的手帶著些顫抖伸向嫦熹的胳膊,可是嫦熹大手一揮,身體壓向張嫣,抓著她的肩膀,跟她四目對視。
「讓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嫁給劉章,因為我已經死了!你們別天真了!喝的鴆毒的人會有存活下來的嗎?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死了之後見到了一個女怪物,她是個能延長別人壽命的惡魔,我跟她做了交易,用我的靈魂和人皮換來了三年的壽命!你們一定覺得很荒唐,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既然懷揣著恨意重生,就根本不可能有放下來的一天,恨是我的全部,是我用靈魂換來壽命的全部!你們懂嗎?你們死過嗎?你們知道我重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嗎?我就是要看著呂氏徹底滅亡,是呂雉毀了我二十年的芳華,我要親眼看到血濺漢宮的那一天!——」
所謂的真相並不是指真正的事實,而是你相信的事實。
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真相,它甚至完全跟隨著每一個人的感官而變化,所有的十五每天都在變化,沒有人會刨根問底。
你所知道的真相,也許根本就是被人罩在你身邊的謊言,別人的謊言,也許是另外一個人顛覆了世界後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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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口撲通撲通了兩下,而且又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我放下手中的桔子,輕輕揉了揉胸口,那感覺就又沒了。
「見鬼!難道是我桔子吃多了?」
其實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我自從來到這裡後,雖然看上去跟著嫦熹能吃香的喝辣的,其實待遇也不怎麼樣。這個侯府看上去華麗麗,不過劉章骨子裡確實很省吃儉用,並不能跟一般的富貴人家相比,導致了我除了嗑瓜子兒還有吃橘子打發嘴饞,其他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