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9章 阿龍入獄 文 / 晨葉
阿蓋還是一如既往的保證每日兩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慢慢的,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種關照。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可當我一回想起顏落嘴角那微微上揚的弧度時,我又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曾在書上看過這麼一句話:你連死的勇氣都有,為什麼就沒活下去的勇氣。我開始學著不再逃避,學會面對事實。
一想到顏落最後一次離開時淡漠的眼神和那冰冷的話語,我的心彷彿被針扎一般,我知道,關於他的一言一行,我都忘不掉,不管是傷心的還是開心的,我都會存放在我的心裡,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即使我去刻意的忘記,也未必能夠忘掉。
阿蓋見我心情好轉,話也會特別多,什麼都會和我聊,有時候像個孩子一樣聊他在酒店的見聞,也有時候會把他小時候的嗅事說出來逗我開心,有時候也會和我聊聊關於喬樂琪的事情,從他的嘴裡我才得知,喬樂琪肚中的孩子已經流掉。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報應。
我心裡冷笑,或許孩子不出生對孩子還是一件好事,這樣的一個母親,終究會害了孩子一輩子。
阿蓋見我笑了,也會跟著我樂呵呵的傻笑,看著那副似純非純的笑容,心底又有些落莫。
看著他的樣子,像是完全從『被親生母親否認』的事件中走出來了,我很好奇,為什麼他不去爭奪屬於他的一切,雖然他並不是顏承義和姚美華的兒子,可如果他有那個野心,受傷的就不會只是他一個。
從他身上看來,我也弄明瞭一件真理,有時候野心大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不光會害了身邊的人,也會讓自己遍地磷傷。
我終於鼓起勇氣向他問起了阿龍。
原本比較歡悅的餐桌上,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那握著筷子右手不聽他使喚的顫抖。
「他去上海了。」
沉靜了數秒後,他才抬起頭,朝我笑了笑。
我『噢』了一聲,沒再說話,從他那不安的表情以及那濕潤的眼眶裡,總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見他不肯多說,我也不想再多問。
我向他提起了回迷霧酒吧的想法,他突然激動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臉惶恐的望著我,我從未見他如此驚慌過。
他深呼一口氣:「找個別的工作吧,以你的能力,不愁找不到工作,酒吧那樣的場所也不適合你。」
「以前,我總覺得酒吧不適合我,總是想著換一個工作,所以才努力的去報名種培訓班,而如今,我卻認為,我已經適應了那種環境,適應了那裡的同事,這麼久沒有去過了,反倒有些想念他們了。」
我朝他搖了搖頭,很堅定自己的決定。
他望著我,眼神似憂傷,似無奈,同時也夾雜著幾絲驚措不安。
待他離開我家之後,我打開了那部已關了近半年的手機,撥通了黎倩的電話,得到的卻是一聲聲關機的回應。
從我認識她以來,她從來都沒有關機的習慣,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想著她應該在家裡,於是穿好衣服,提著包包,出了門。
這是半年來,我第一次一個人走出這間屋子,早陣子心情較好的時候,阿蓋經常領著我坐在樓下亭子裡曬太陽。
當我走到黎倩的別墅區時,遠遠就看到黎倩的房子周邊有很多工匠在忙活,那房子也有些殘破,彷彿被大火侵略過,雖然在心底安慰自己,卻仍然有些不安,看到那一幕後,心一直悶悶的,彷彿被什麼堵住一樣。
不安的挪著步子,朝著黎倩的房子一步一步靠近。
我正欲走進去,卻被一穿戴整齊的中年男子攔住。
「你找誰呀?沒見這在房子做檢修啊?就這麼往裡面闖,傷著你咋辦?」
中年男子毫不客氣的把我拉至一邊,用一口東北話辟里啪啦的把我訓了一遍。
「我找這房子的主人」。我生氣的將他手甩開,其實他也沒有冒犯到我,大概是因為那件事情之後,對陌生男人有一種無形的陰影,看到他的手碰觸到我的胳膊,突然感覺一陣噁心。
他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要找這屋子的主人就更不應該進去了,你應該去醫院。」說完繼續面向那些工人,站在那裡揮著胳膊指揮著。
——醫院!
我口裡喃喃重複著他說的最後兩個字。
走出小區,我給阿楠去了電話,他接到我的電話首先是驚訝的問我在哪裡,又接著告訴我他正在醫院裡。
重症監護室,黎倩安靜的躺在那裡,全身上下都裹著雪白的紗布,就連臉上也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只有被氧氣罩罩著的鼻孔處和緊閉的雙目裸露在外。
我含著淚水,提著沉重的步子,緩緩的朝她靠近。
「這是怎麼回事?」我哽咽著,淚水已經從眼眶奔湧而出。
阿楠深呼吸一口,長歎了一聲:「她家失火了,沒能逃出來,身上百分之九十的面積被燒,昏迷了半年,醫生說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阿楠說完,鼻子猛吸一口。
我閉上眼睛,接著他的話惶恐不安的繼續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他從包裡拿出紙巾,將眼角的淚水輕輕擦拭乾淨,然後朝我走了過來,扶著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九月二十號那天,也就是你打算辭職的那天,那天你和她一起走出的酒吧,見是你送她回去,我才放心的,可是沒想到,從那天過後,你失蹤了半年,她也在這病房裡躺了半年。」
聽他說完,原本沉悶的心臟此時彷彿被人用繩索使勁勒住一般,越勒越緊,緊得讓我無法呼吸。
「二十號那晚,拒保安亭的值班人員反映,當時『砰』的一聲,黎倩家突然爆炸,引發火災,當警察趕到現場時,爆炸現場十分凌亂,殘破不堪,面目全非,查看了現場後判定火災為液化氣洩漏引發,可我就不明白了,火災發生時,為何她沒有打出一通求救電話,即使是喝醉了,也不可能醉到這個程度。」
他轉過頭,一臉滿是難過和心疼:「直到法醫檢查出她體內含有少量的蒙汗藥,我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她沒有想辦法逃離現場,同時也推翻了自殺的可能,但又找不到他殺的證據,警察將事故判定為意外,可我總覺得並不是那麼簡單,她最後一個見到的應該是你,而你卻失蹤了半年,當這個案件塵埃落定時,你卻又出現了,我知道這或許跟你無關,但我卻很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你離開之前她又是什麼狀態?更何況,她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又怎麼會被人下藥呢?」
面對著他那雙帶著些許質疑的眸子,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黎倩平時關係那麼好,恐怕他早已經將我當成了第一嫌疑人。
如果不是因為我關了半年的手機,那些穿著制服的警察叔叔恐怕早已將我家的門坎踏破。
我緩了緩情緒:「那晚,有一個男人找我們喝酒,我當時已經醉了,可那個男人不肯讓我們走,非得讓我把那杯酒喝完,大概看著那杯酒是在我的手裡,也放鬆了警惕,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等我酒醒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沙發上,四肢像被抽掉力氣一般,春華和我還有一個力壯的吧生一起攙扶著她從後門上了的士,回家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將她安頓好後,我才離開。」
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心中悲痛欲絕,我竟然在阿楠面前撒了謊,竟然是那一杯放有迷藥的酒殘忍的將黎倩推至死亡邊緣,即使她有錯,即使她的行為令人髮指,可罪不至死,即使要受到懲罰,也不應該是由我來執行,我一直在心底痛恨她的陰險和惡毒,可現在,我身上已沾滿洗不盡的罪惡。
「為什麼半年來一直都關機?」
他聽完的我的敘述,深呼吸一口,繼續帶著質疑的口吻問道。
「我關機是因為我自己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沒有騙你,春華和那個吧生可以作證。」
我有些急了,淚水朦朧的望著他。
「春華和吧生只能證明你將黎倩送回了家,可之後發生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幫你作證。」
經他這一問,我才意識到自己惹禍上身。
「我並不想懷疑你,我知道你和黎倩的感情很好,我也和你相處了五六年,對你也有所瞭解,可我真的不知道,在你離開之後還發生了什麼?而你,也逃脫不了嫌疑。」
我含著眼淚惶恐的望著他,離開以後發生的事情,我沒有辦法陳述給他聽,我沒有辦法赤/裸的面對那顆污點。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我也不知道阿楠心底最後是不是完全相信我,雖然這火不是我放的,雖然不是我直接造成黎倩成為植物人,可我卻是『幫兇』,如果不是她喝了那杯酒,如果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她又怎麼會傻傻的任憑大火將她燒成這樣。
回到家後,我將自己蒙在被窩裡,嚎膛大哭。
不管我如何自責,也沒有辦法讓黎倩康復如初。
心中的愧疚讓我痛不欲生,我知道,即使沒有我在這中間插一扛,瘋狂的喬樂琪也會想盡辦法將黎倩置於死地,我也知道,當時唯一能救黎倩的是她手中的光碟,我知道有些結果我改變不了,可我還是惱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她不會落得如此淒慘,我無法想像,躺在火光之中的她想奮命掙扎卻又無力動彈時,那是種什麼樣的絕望。
如果我不好奇那盤光碟,如果不去費盡心機的想去知道那光碟中的秘密,如果我第一時間不是去查找光碟而是去勸說她和我們一起離開,這一切會不會有轉機,而現在,我竟然殘忍的將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我親手將顏落的親生母親送至了生死邊緣。
大概沒有人能理解我此時的絕望和痛苦,如果可以,我寧願躺在重症監護室的是我。
醒來後,發現阿蓋坐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了,慌忙將飯菜端了進來。
「吃點東西吧,你昏睡了一天了!」
他將我從床上扶起,然後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端給我。
我無神的搖了搖頭,悲痛早已包裹我的身心,我根本意識不到飢餓。
他無奈的將粥放下,從床上站了起來,走至窗戶邊,將窗簾拉開一點,面無表情,望向窗外。
「警察都已經將事故判為意外,你又何必自責,天災**,不是你所能預料和掌控的。」
他淡淡的說完這句後深深的長歎一聲,將頭垂了下去。
「那天夜裡,我接到了阿龍的電話,他說你有危險,當我們趕到黎倩家裡的時候,大火已經將她的別墅包圍,待消防車將火撲滅後,只看到已近燒焦的黎倩,並沒有發現你的影子,阿龍在門口保安那裡得知你早已經離開,我倆分頭去找你,直到第二天的時候,阿龍才打來電話說你平安無恙,又過了兩日,他才回來,對我說,要我好好照顧你,一再強調,要我看好你,叫我看著你,不讓你哭,開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才聽他說起你和顏落之間的誤會,大概是害怕你承受不了感情的打擊,害怕你做傻事,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囑咐我。」
「那他是去了上海嗎?」我不安的反問道。
仍然是一聲歎息,然後轉過身,我看到他眼睛裡的液體正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第二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了虎哥死亡的新聞,過了二日後,阿龍投案自首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但當我聽說阿龍是赤手空拳的將虎哥打死後,我總覺得,他們之間的仇恨應該不是一丁點,我去探過幾次監,每當我問及此事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沉默,見他不願意說,我也沒有再問,我想,大概他內心有難以啟齒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卻讓他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待阿蓋說完時,我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使勁捂著胸口,害怕我的心會殘忍的脫離我的身體。
阿蓋見我哭得如此傷心,才停止繼續說下去,走回我的床邊,坐了下來,一邊安慰著我,一邊幫我擦乾淚水:「我知道你心裡難過,請你不要哭太久,哭完記得笑一個,阿龍交待過我,讓我看好你,不讓你哭,我知道,也許哭出來心裡會舒服一點,但我只允許你哭這一次,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你去完成,所以,你一定要堅強,要勇敢的活下去。」
我含著眼淚望著他,別人都說,人最傷心的時候,連哭都是沒有聲音的,而此時的我,哽咽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那顆剛剛有了歸屬感的心臟在此刻彷彿在四處飄蕩,無處可依。
「如果警察找到你,請記得一定要說把黎倩送回去之後就一直和阿龍在一起,親眼看到他們發生糾紛,也親眼目睹阿龍將虎哥活活打死,因為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失蹤了半年沒有露面,否則,即使你有一千張嘴,也無法說服警察相信你。」
聽完阿蓋講的這些,我已泣不成聲。
阿龍,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心底發出悲痛的吶喊。
阿龍,他為了保護我的聲譽,為了不讓我成為笑柄,竟然將虎哥活活打死,而他付出的代價是八年的有期徒刑。
叫我如何不難過,叫我如何心安,阿龍雖然救下我的命,卻讓我感覺生不如死,自責、悔恨、愧疚,無一不霸佔我的內心。
我究竟做了些什麼?害了黎倩,害了阿龍,同時也害了自己。
這場悲劇竟然是我自己親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