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望氣 文 / 小貝爾瑪
頓了頓,徐文舉又說道:「可知魏國龐涓為何屢次敗於孫臏之手嗎?這就是料敵先機,做好準備,以逸待勞,防患於未然。龐涓剛愎自用,不聽他人勸告,自認為跟孫臏是同年,對孫臏很瞭解,最終在馬陵魏國大敗,龐涓自殺。孫臏是個殘廢,需拄杖方能行走,亦手無縛雞之力。但人家張張嘴就決定了幾十萬人的生死,你一個莽夫能做到嗎?哼!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一聲長歎,徐文舉轉身走回高台。
扶蘇卻嘴角微微一翹,在心裡忖度著: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看來這人志向不小,又有此等文人缺乏的膽量,應該有必勝的把握和驚艷的才華。定要將此人籠絡在我的麾下。
那趙江千卻是臉一橫道:「你只不過是引經據典,有本事可敢與我比試一番?」
「有何不敢?說你莽夫還真是莽夫。」語畢,轉身向扶蘇拱手道:「請公子見諒,攪擾了宴席。」忽然,徐文舉感覺頭昏腦脹,身體失去了重心向前栽倒過去。扶蘇見狀忙伸手扶住。
徐文舉頭痛的彷彿要炸開了一樣,聽不到任何聲音。他慢慢的抬起頭,朦朧的雙眼看到扶蘇扶著自己一臉關切,其他的人也在看著自己,不過都沒有什麼表情。倒是那個趙將軍,臉上神色酷酷,好像在譏諷自己一般。忽然間眼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色彩,那趙將軍頭上是黑色的,扶蘇的頭頂則是金黃色,但是從中間分了上下兩部分,好像被人攔腰截斷一樣。其他的人也有各種顏色,白的、紅的、黑的。徐文舉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看著自己的雙手好像沒什麼變化。
頭痛只持續了幾息的時間,在徐文舉看來彷彿過了許久的時間一樣。慢慢的徐文舉的神智恢復了清醒。扶蘇看著臉上充滿不可思議神情的徐文舉再次關心道:「怎麼樣?徐公子沒有什麼不適吧?」
「徐公子?……徐公子?」
「啊……?」彷彿夢中驚醒般,徐文舉聽到有人叫,便隨口應了一聲。
「哼!莫不是嚇破了膽?哈哈哈哈……」身後傳來了那趙江千的譏笑之聲。
「徐公子沒事吧?」扶蘇再次關切問道。
此刻的徐文舉好像恢復正常了,忙應道:「多謝公子殿下關心,文舉無礙。不過還請公子做個見證。」
徐文舉回到高台上轉身看著大家,方才能看到的各種顏色卻都是消失不見了。徐文舉又回頭偷偷的看了看扶蘇,也是沒有了顏色。便揉了揉太陽穴,將這些疑問暫時拋到腦後,說道:「也請各位在座做個見證,我們就來一場統兵較量如何?」
「哈哈哈~~~老子帶兵打仗多年,跟我較量統兵打仗。好,既然你有如此膽魄,明日城東校場,我等你前來挑戰。」說罷,朝扶蘇一拱手,回到座位上坐下。
扶蘇端起酒杯說道:「今日大家應招賢令而來,扶蘇感激不盡。還望大家不要傷了和氣,今後都要同室操戈,共同為大秦社稷出力。扶蘇先乾為敬!」說完左手遮面仰頭喝完杯中酒。
台下眾人彷彿念台詞一般,一致的說道:「我等願為秦王效力,願為大秦社稷效力。」然後也遮面仰頭喝完杯中酒。
「我等對徐公子面生的緊,不知這徐公子有何本事?姑且先談談當前的時局吧,讓我等也敬仰敬仰徐公子的風采。」這時,賓客席間一人問道。徐文舉看去,這人一身儒衫,手持折扇,面帶溫文爾雅的笑容。那文人見徐文舉看過來拱手行了一見面禮。
看來此僚必是在座所有文人的代表了。徐文舉暗暗的想了一想,便也拱手回禮道:「當世乃是大秦天子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愚一小小秀才書生,不敢妄議時局。」
「我就聽不慣你們這些秀才說話,能說便是能說,不敢說便是不敢說。哪來那麼多的文鄒鄒。」看來已經有一些莽夫喝高了,這會也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倒是讓這位看笑話了。」徐文舉微微一笑道:「雖然文舉不敢妄議時局,但是講點別的還是可以的。」
「那不知徐公子有何論點?不妨講出來,我們大家討論討論。」
「好,既然大家如此期待,不讓文舉論一論六國,如何?」
「這……」那人有點犯難了,這六國可是個敏感話題。雖秦已統一天下數十年,但現在論六國不亞於謀逆。
扶蘇則是微笑著看著下面的文人們道:「無妨,今天這裡都是自己人,相信沒有人會大嘴巴的。」徐文舉回頭看了看扶蘇,只見其雙頰生暈,明顯已經有些醉了,此時說的話,可不能當的真。若是日後追究起來……少不了有許多麻煩啊。
當下便說道:「今乃公子殿下設宴款待我等聚賢閣所有人,咱們還是莫要偏離了今日的主旨。」
「莫非公子……」那文士正要開口卻被徐文舉打斷道:「非也非也,在下只不過不好逾越而已.再說先前是文舉糊塗,妄議六國可是死罪。而今公子為主,在座為客,而我只是一小小幕僚,還請先生莫要為難。」
那文士訕訕一笑:「那我便賣公子這個面子。」說完坐了回去。
徐文舉飲了一杯酒道:「這樣吧,讓我來給你們講講,一百多年前的魏國吧。」
「想來大家都知道百多年前的趙、魏、齊三國是當時最強大的國家,鬥得最凶狠的便是魏國和齊國。」
「據我所知,著名的桂陵之戰後,魏國雖元氣大傷,但經過幾年的休整後,魏國逐漸開始恢復對外進攻。一百一十多年前,魏國再次發兵進攻韓國,韓國向齊國求援。齊威王採用軍師孫臏『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的主張,與韓結好卻不急於發兵。待韓軍五戰五敗,魏軍也實力大損時,才於次年以田忌為主將,孫臏為軍師,發兵救韓。」
「韓國得到齊國答應救援的允諾,人心振奮,竭盡全力抵抗魏軍進攻,但結果仍然是五戰皆敗,只好再次向齊告急。齊威王抓住魏、韓皆疲的時機,任命田忌為主將,田嬰為副將率領齊軍直趨大梁。孫臏在齊軍中的角色,一如桂陵之戰時那樣:充任軍師,居中調度。」
「魏國眼見勝利在望之際,又是齊國從中作梗,其惱怒憤懣自不必多說。於是決定放過韓國,轉將兵鋒指向齊軍。魏惠王待攻韓的魏軍撤回後,即命太子申為上將軍,龐涓為將,率雄師十萬之眾,氣勢洶洶撲向齊軍,企圖同齊軍一決勝負。」
「齊軍已進入魏國境內,魏軍尾隨而來。因魏兵蔑視齊軍,所以孫臏定下減灶誘敵,設伏聚殲的作戰方針,造成在魏軍追擊下,齊軍士卒大批逃亡的假象。」
「龐涓在接連三天追下來以後,見齊軍退卻避戰而又天天減灶,武斷地認定齊軍鬥志渙散,士卒逃亡過半。於是命令部隊丟下步兵和輜重,只帶著一部分輕裝精銳騎兵,晝夜兼程追趕齊軍至馬陵。此刻的馬陵早已經埋伏了一萬善射的弓箭手。並且命人把路旁一棵大樹的皮剝掉,在上面書寫『龐涓死於此樹之下』字樣。天色將晚,龐涓追至。見剝皮的樹幹上寫著字,就叫人點起火把照明。字還沒有讀完,齊軍便萬弩齊發,魏軍頓時驚慌失措,潰敗而逃。龐涓智窮力竭,眼見敗局已定,遂憤愧自殺。齊軍乘勝追擊,又連續大破魏軍,前後殲敵十萬餘人,並俘虜了魏軍主帥太子申。」
「而魏國在桂陵之戰與馬陵之戰遭受重創後,其軍事力量從根本上被削弱,又被其他國家乘虛而入,從此喪失了與齊秦兩國爭霸的能力。」
一口氣說完,徐文舉有些微喘,轉身端起桌上的茶水便喝。半晌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詫異之下,回頭一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就連扶蘇也如此。不過虧得扶蘇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就從中清醒了過來,帶頭鼓起掌來。掌聲一起,下面的眾人也都清醒了過來,跟著鼓掌起來。
扶蘇此刻倒是清醒了不少,站起來抓著徐文舉的手道:「先前倒是小看了公子,不想公子盡然有此等口才,還對歷史戰爭以及軍政分析的如此透徹。得賢良如此,實乃我大秦之大幸啊。」
「公子過獎了!」徐文舉拱著手回禮,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忽的徐文舉似乎又看到了扶蘇頭頂的那被攔腰截成兩端的金黃色,徐文舉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正待要仔細再看看的時候,一陣眩暈感襲來,徐文舉不得已,扶著案幾歇息了幾息,才漸漸有所好轉。倒是此舉嚇得扶蘇與眾人不安。
此時先前那文士卻是一拱手道:「在下慚愧,不知先生大才,方才多有得罪。」
徐文舉一手支撐著額頭,另一手擺了擺道:「無妨,我們都為聚賢閣之人,大家一起共事,不需要存在芥蒂。」
「你的你的嘴皮子和引經據典的本事一樣厲害,但是趙某一樣要與你較量一番。」
徐文舉正待要說話,扶蘇卻轉身端起酒杯解圍道:「誒,今日以宴請為主,大家同位聚賢閣,莫要傷了和氣。」說罷一飲而盡,台下眾人也回禮一飲而盡。倒是徐文舉,彷彿體力透支過度一半,渾身上下沒有半絲氣力。不得已,扶蘇只得命人扶他去休息,早早的退了場。
一時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文人們喝的盡興,武人們喝的痛快。扶蘇看著台下還算融洽的氣氛,也滿意的點了點頭,跟身邊的親信近前敬酒的人們頻頻碰杯,一場酒喝的直到深夜宴席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