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狐帝混了個賬 章 一三六 阿初,回去了 文 / 冰魄雪
遍體烏黑的長鞭,鞭身粗長,上覆堅鱗,倒刺尖且銳。凜凜寒光閃爍在鱗甲上,光看著就覺得渾身發麻。
「神尊要借鞭子,本尊怎麼會不答應?」梵谷嘴角立時勾出個雲淡風輕的笑來,兩三下將手裡的鞭子折疊整齊,雙手捧著遞到白炘面前,「用這根吧,這根輕,拿起來方便,勁道結實,用完還不用洗。」
白炘看也不看他,掌心金光一隱,手裡的黑蟒鞭霎時不見。他伸手接過梵谷遞過來的鞭子。
梵谷手裡一空,睇了地上的白初一眼,內心五味雜陳。
他之前不明白白初那一雙金眸代表的意思,後來明白了。雖是心裡氣白初從不跟他坦白了講,也氣她暗自汲取他的神力,但眼見著她受罰,心裡又不是滋味。
白初緊緊埋著頭,抵在額前的雙手,隱隱可見骨節發白。
梵谷從未見過白初有這麼一番擔驚受怕的模樣,就像獵戶手裡待宰的小獸一般,緊緊蜷著身子,分明害怕,卻不能逃脫,只能眼睜睜著看著痛楚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是明知而為,談不來什麼委屈。
降格為墮,這不是什麼尋常的小錯小過。罰鞭子已經很便宜了,若真成了墮神,她哥哥怕是第一個會誅滅了她。
長鞭再次揚起,鞭風凌厲劃破空氣,白初身子緊繃著,唇抿得死緊。
鞭風帶著罡勁的力道直襲而來,光是罡風就似能吹破人耳膜。
白初的指尖緊緊陷進地面的泥土裡,在那凌厲力道來臨之際,腰上驟緊,身子陡然一輕。
下一刻猛地被圈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
長鞭清脆一響,打在兩人腳邊的地上,裂出深深的一條縫。
梵谷摟著白初,一手圈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頭,緊緊的把她圈在懷裡。
她真是被嚇怕了,渾身一直顫抖著,連著臉色都是一片慘白。
他低頭瞟了眼腳邊土地被鞭子打出來的痕跡,心裡驟的一悸。
白初剛才跪的方向在前面,那鞭子方雖然是衝著白初去的,但從鞭子打出來的痕跡來看,分明,要打向的是他剛才站著的地方。
這鞭子根本不會落在白初身上,即便不小心波及了,最多造成點擦傷。
再看那地上的裂縫痕跡,他若方才沒有主動在鞭子底下把白初搶出來……是會被抽趴下吧……
梵谷心裡倒抽一口涼氣,懷裡的人身子一直顫慄著,明顯還沒有從鞭聲後面緩過神來。
他摟緊她,手一下下輕輕拍在她的背上,溫聲安慰,「白初,沒事了。」
白初身子僵了僵,飛快回頭覷了白炘一眼。
恰同白炘望過來的眼神四目對上,那一雙眸色淡漠,雖然冰冷,卻並無狠利,沒由來的讓她鬆了一口氣,她將頭靠在梵谷胸膛上,靜靜平復滿心的慌亂。
「魔尊。」白炘手裡依舊持著鞭子,同樣淡漠的兩個字,聽不出喜怒。
梵谷此刻心裡很是複雜。
那鞭子分明是對著他抽的,明面上卻是他把該挨鞭子的白初從鞭子底下搶了出來。換一種方式來說,就是人家家裡動家法,他跑過去參合。
眼下,分明是要他給個說法。
說法?還能有什麼說法?他若不把白初搶出來,挨鞭子的是他,白炘自然會有抽他鞭子的理由。眼下搶了,這理由就得由他親口來說,這老狐狸反正左右都不吃虧。
「這不是光憑白初一個人能幹出來的事。」梵谷再擁緊了白初些,斟酌了一番措辭,面色正著迎向白炘,「白初固然有錯,可本尊若不配合,她這錯定然犯不了。神尊要罰也要公允些不是?」
兩個人歡好不是一個人想怎麼樣就能成事的,你妹要上我,我配合了,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大庭廣眾之下,周圍生魂飄來蕩去,老狐狸你逼著本尊說這一番話合適麼?
懷裡的白初輕輕抬眸看他,金眸的裡精芒逼人,聲音裡卻還在發著抖,「這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梵谷垂目,聲音暖下來:「那日你突然癲狂,我不可能不懷疑。」
懷疑了,自然尋到問題所在。
即便她執意不說,他也會從其他途徑知道。
他的目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惘然,白初緊緊看著他,一點不落的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你……不恨我?」恨我瞞著你,恨我蠶食你的神力?
她一頭青絲沒了首飾束縛,繚亂的散開著,看起來落魄又淒苦。梵谷伸手將撩到她耳前的發給她撥到耳後去,「不恨你,但我生氣。」
雙目幽著看他,「氣消了嗎?」
「還沒有。」
白初抿唇,心裡沒由來的一澀,眸子黯了下去,「那你還把我從鞭子底下搶出來。」
「白初,看著你受傷,我心裡頭會不舒坦。」
「只是不舒坦?」白初盯著他,「你又不暈血。」
梵谷微笑,細細用手梳理她的頭髮,「好吧,會心疼。」
白初面上露出笑來,雙臂環住他的身子,身子依偎到他懷裡,眼角瞟了眼一邊的白炘,垂目,面上有些發燙。
她同梵谷相識以來,兩人向來親近,但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哥哥面前擺出這樣的姿態,卻是第一次。
明時掩唇清了清嗓,這麼光明正大的秀恩愛真的合適麼?
白炘神色平靜,扔了鞭子,淡淡道:「你們明日就成婚。」
明……明日?
白初詫異看向他,淡漠的面容裡沒有其它多餘的神色。她知道哥哥知道這事後會讓她盡快嫁給梵谷,卻沒想過會這麼快。
白初猶豫著開口,「哥……」
「本尊不願。」
微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白初抬眸望向梵谷,心陡然似跌入河面冰封破裂的水裡。
他說,不願?白初微怔。
「你不願?」狹長的雙目瞇起,淡漠的目裡透出絲絲冷光,「魔尊是覺得舍妹配不上你?」
「本尊的婚事,不勞神尊做主。」精緻的面容上滿是冷峻之色,紫袍男子氣質端肅,巍然如山。
「魔尊的意思是?」
梵谷看著白初,淡淡垂目,「生平只有一次的大婚,怎麼能辦得倉促,你說是不是?」
白初呆了呆,落入冰河的心驀地發燙髮暖,溫溫熱熱的,似要把週遭的冰水蒸騰出去。她沒有想過他在這個時候還為她著想。
他們成婚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儀式之類,他向來不看重,但是她……卻是有些介意的。
她看過妲夷大婚,辛姒大婚,也看過池笙大婚。不是沒有期待過有朝一日,自己成了新娘子會是個什麼模樣。
這種事情,她以往從來沒同他說過。她卻沒有想過,他一直知道。
猝不及防,卻又真真切切。
「梵谷。」她直直看他,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同他說,就這麼看著,突然發覺這一張看了數萬年的臉,怎麼也看不夠。
他微笑,「我在。」
她埋入他懷裡,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一下下的感受著胸膛的起伏和那一下下的心跳。
從沒有那刻覺得這個人如此美好。美好得,就同夢裡走出來的一般。
她彎唇,面上微微透了層薄薄的紅。
她聽得頭頂的聲音繼續,「七天,七日後,本尊赴青丘迎娶帝姬。」
七天,是他能為她爭取的最大限度的期限。七天雖然短暫,但做該做的事情,足夠了。
「如此,甚好。」白炘淡淡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突地覺得這副景象彆扭起來。
養了十多萬年的小丫頭,不在他的身邊扯著他的袍袖玩,卻跑到了別的男人懷裡。怎麼看都覺得……不痛快。他移開了些目光,「白初,過來。」
白初從梵谷懷裡轉過頭來,「過去……幹什麼?」
白炘沉了沉眼,什麼時候他叫她做什麼需要說理由了?他瞟了眼梵谷,「白初,你還沒成婚。」
白初耳朵一燙,飛快從梵谷懷裡出來。
「跟本尊回去,九幽暫時還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撂下一句話,直接牽了身邊明時的手,轉身就走,絲毫不給白初可選擇的餘地。
白初皺眉,艾艾看向梵谷。
「你不來九幽,我去青丘找你便是。」
前頭的白炘頭也不回的淡淡接話,「大婚之期未到,魔尊還是少來青丘為妙。」
梵谷面色變了變。
那邊跟在白炘身邊的明時驟停了腳步。
白炘偏頭,「怎麼?」
「狐狸,我剛想起我同你也未成婚。」明時甩開白炘的手,面上露出個算計的笑,「這個時候去青丘,不合適。」
「哦。」白炘淡淡應了聲,一把再牽過她的手,「我不介意。」
「……」狐狸你這臉皮能再厚點不!
「阿初,回去了。」
白初看了看梵谷,默默扭頭跟著白炘走的方向過去。
走近了,看到牽著手的兩人,白初眉頭立時一擰,兩三步跑上前去,一把分開兩人的手,抱住梵白炘的手臂,狠狠朝兩人瞪了一眼,「這個位置是我的,我的!」
白炘瞥她一眼,「這精神恢復得挺快?」
白初沒由來被他看得一陣寒噤,之前那一巴掌半點沒留情,現在側臉還疼著。再想起方纔那沒有打下來的鞭子,白初抿抿唇,不甘不願的鬆開了他的手。
白炘低眸瞅她,突地一下心情變得極好,微俯身近她,彎唇笑,「真被嚇住了?」
嚇住?嚇?
白初瞪大眼睛看他,面上表情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