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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一一五 咄咄逼人 文 / 冰魄雪

    白炘神殞,真真切切發生在白初面前,灰飛煙滅,無一絲神魄殘留。若說對白初沒有一點打擊,那肯定是假的。

    十多萬年的歲月裡,他是她最親近的人,血脈相連,神魂相融。當有朝一日,白初看著他在她面前消失殆盡,那一瞬,就好似三界裡再沒有了聲音,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不願意聽。

    不同於親眼見著池夙在自己面前灰飛煙滅那種悲傷,這種失去,不止是悲,更有痛,利刃般的直直捅進心底,飛血四濺,血淋淋的鈍痛感瞬間傳遍四肢八骸。

    似乎連著周圍空氣都停滯下來,呼吸窒住,心肺裡完全使不出力來。

    於是,她費了許久才慢慢看清這個事實,哥哥不在了,池夙干的,那麼,就讓他命嘗吧。

    取捨,從來都是很容易。

    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她心裡,白炘的份量有多重。為了報這個仇,不讓哥哥白死,她可以輕而易舉的丟開自己喜歡了多年的池夙,也可以將自己的清白拋開,與梵谷私混在一起。

    玄穹境的婚禮上,她握到了池夙的心,在那熾熱心臟的跳動裡頭,她觀到一個事實。

    池夙的修為遠不及白炘,那天最後的一襲,根本重創不到他,更何況是灰飛煙滅?

    人生如棋,一向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白初嘗試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於是,她在冷靜下來的當口想清楚了一些事。

    池夙灰飛煙滅都能以血借體重生,哥哥又怎麼不能?那日,他清楚說過,給她個驚喜。驚喜之前是驚嚇。既然是驚嚇,自然是要有驚有嚇的。

    灰飛煙滅,毫無疑問的嚇住了她。

    至於驚喜?絕不是給她一神渾厚修為那麼簡單。

    狐狸心思向來玲瓏百轉,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它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慢慢開始聯想到。

    比如此時,白初睨著梵谷:「辛姒那賤人著長決到青丘,目的在我哥哥的七曜琉璃石。我透過三生石看見,我哥神殞當日,長決給我哥哥遞的一杯茶裡下了藥。」

    梵谷攥著她的手,感覺到自己手心裡她的五指正在用力握緊。

    「能被我哥察覺不出來的東西,無色無味無感,且能對我哥哥造成傷害,不得已而神殞的。」白初的手從他掌心裡抽出,定定看他,「除了你魔界的魔池水,我想不到還有什麼。」

    掌心裡突然少了一物,梵谷鬆了鬆手指,遺憾的看著自己掌心空空。

    白初灼灼看他,「梵谷,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微微瘦削的下頜,雪白的衣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孤寂的淡漠。

    男子薄唇抿唇,負手於身後,默了會兒,開口:「是我魔池水。」

    白初的面上平平靜靜,似早就意料到了一般,沒有驚訝,沒有失望,沒有一絲情緒變幻。兩人原本就挨得極近,她走近他,鞋尖幾近抵在他鞋尖,「你不會與辛姒有瓜葛,魔池水,是你特意給的長決?」

    分明是個問句,說出來的話卻萬分篤定。

    「是我給的他。」

    「你早知道長決十萬餘年前與我哥哥有過牽扯?你刻意告訴長決那水能傷到我哥哥?」

    「冥府的生死簿,莫名其妙燒去幾本,我總要知道裡頭到底有些什麼。」他語氣雲淡風輕,聲音淡淡,似是在講他人的事,於己絲毫無關,「水是我給的,那時你寢殿裡藏了天界的殿下,長決正巧和狐帝處得極近。」

    白初看著他,眼中愈來愈冰,「你想要什麼。」

    「天界殿下不會無故被龍爪所傷,更不會無故出現在青丘,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推一推就能知道。」他低睨著她,墨一般的眸子深邃,「我要推一把火,讓這之間的事情變得更加混亂些。」

    天界殿下被龍爪所傷,事一旦捅出來,就是天君失德。

    天君失德,仙界自然會另立新主。

    玄穹嫁禍青丘,想要青丘與天界生隙,自己順便出來主持這個「公道」。

    這個時候,梵谷在裡面推一把火,趁著青丘與玄穹對上之際,重傷狐帝,青丘與玄穹再次結怨,池夙因傷及狐帝,而失去「公允」,如此,池夙想為三界主的計劃便落空。

    三界又能勉強維持住先前天界,魔界,玄穹,青丘,四境並立的局勢。

    白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中神色變了又變,「所以,明知道我刻意接近你,你也笑而不拒,你想趁機瓦解青丘,併入你魔界?」

    梵谷慢慢勾了唇,眼底眸色愈見似夜暗沉,「白初,你不信我。」

    「我為什麼要信你?」話輕而淡,微涼,微寒。

    他腦中胸口微微一緊,他看入她金色的瞳,金色映在他的笑容裡愈發淡薄,「白初,你哥修為浩瀚。即便是魔池水,也只是暫時會對他起些作用。」

    「所以你就肆無忌憚的傷他?」她面容愈發冰冷,似九冥寒池裡漂浮著的碎冰,觸及生涼,寒骨刺人,「所以,你知道他神隕,我繼了位,就更加任我親近?讓我不得不有求於你,依賴你,好讓你進一步將我囊括在掌心,順便借由我手掌控整個青丘?」

    這話語咄咄逼人,梵谷一噎,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梵谷,你告訴我,我說得有沒有錯?」

    他垂目視她,目裡黯黯,一直沉寂容顏無話。

    「你不說話,那就是我沒有全說對,也沒有全說錯。」白初彎了彎唇角,露了個苦澀的笑。

    他冷冷看她,唇角緊抿如薄刃。

    她看著他的容顏愈發黯淡,心中百般滋味,「梵谷,你叫我怎麼信你?」

    相交相處數萬年,彼此之間再熟悉不過,不用言語,不用動作,僅一個眼神,一直沉默,便能清楚瞭解對方。

    梵谷沉默良久,啞聲說出一句話:「我沒想過要你哥死。」

    「我當然知道你沒想過讓他死!」她語聲陡然激動,「因為你根本就知道這世間沒有人能讓他死!所以你才肆無忌憚的用魔池水傷他!」

    「白初……」

    「所以,你即便早知道我哥哥不可能輕易隕歿,也不願同我談及這個話題。」她面色陰沉得可怕,「如果不是我裝作對我哥的死不能釋懷,你也不會在今日轉出這個話題出來討好我。」

    聲音淡淡,裡頭滿是疏離和譏諷。

    抬眼對上他的眸,墨黑似漆,心口不自然驟的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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