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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八二 兒媳婦 文 / 冰魄雪

    金錫圭玉流光溢彩,滿空凰圖齊舞齊鳴。天君大婚,場面自然熱鬧非凡。

    莊重的冕服曳地迤邐而來,整齊溢彩十二旒,眾仙之首,九霄之尊,天君神儀不怒自威。他的身側,女子同樣穿著莊重卻不失喜氣的冕服,赤、玄交疊的底,上鑲金絲上古紋路,寬大且長的袍袖上赤鳳仰頸飛舞,起神之傲,如臨九霄,絢麗奪目。

    同祭天地,鐫石永存,婚禮從儀式開始到最後禮成,進行得再順利不過。

    天君與妲夷的喜宴,主桌第一層席宴上邀請了四海八荒所有上神。狐帝與白初共坐一席,他們旁邊坐著魔尊重肆。狐帝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邊上的重肆面上也無多少喜色。

    禮成之後新人敬酒,妲夷擰著眉頭走到兩席面前:「我說兩位,今日本君大婚,都喪著一張臉幹什麼?」

    白炘瞟她一眼,女子梳著高高的髻,金色步搖如簾垂在兩側,額心一點同色鈿妝,膚白皙,細唇紅,璀璨目裡喜色難掩。他眉微蹙,移開了些目光,淡淡道:「今天很漂亮。」而後,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空。

    妲夷怔了怔,持著手裡的酒杯,袖遮抿了一口:「多謝。」

    正要移步到重肆處,重肆不待她過來,直接仰頭將杯裡酒飲盡,也不看她,唇半勾:「收了我家聘禮,到頭來竟便宜了別人。別想著我會對你說些好聽的,抱歉,沒有。」

    「一個兩個今天怎麼都不正常!」妲夷瞪了他一眼,喝下杯裡剩下的酒,目光在席上掃了掃,瞟到白初那,再看回重肆:「梵谷呢?」

    重肆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眼:「兔崽子惹了禍,被我抽了一頓,關起來了。」

    輕描淡寫得,好似在談論今天席面上的酒不錯。

    「小孩子能惹出多大的事?」妲夷蹙眉,面上有些怏怏洩氣,指了一邊吃著喜糖的小白初:「今兒還打算給你兒子介紹你兒媳婦呢。」

    「兒媳婦?」重肆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冷笑,「兩個小禍害。」

    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狐帝聞言看了過來:「你說你家兒子是個禍害我不管,好端端的怎麼扯到我家阿初身上了?」

    重肆看向狐帝,揚眉:「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既然不知道,那就最好不要知道了。」重肆的臉本來有點陰,偏偏這個時候嘴角帶了分笑,冰下琉璃般清冽到了骨子裡。他瞟了眼吃糖吃得正歡的白初,小姑娘正是純真可愛的年紀,一張嘴被好幾顆糖塞得滿滿的,瞇著眼睛笑得燦爛,重肆的目光柔了柔:「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兒媳婦細皮嫩肉的,你別把她打壞了。」

    白炘沉了目:「兒媳婦?」

    重肆遠遠看了眼在下座敬酒的妲夷,漫漫道:「兩個禍害正好湊一對,省得再去禍害別人。」

    言罷,起身離席。

    「莫名其妙。」白炘看著他獨自離去,回眸過來時,瞥見桌上又多了一大把喜糖,小白初一手抓著一把,嘴裡鼓囊囊的。他蹙眉:「糖哪來的?」

    小白初興高采烈的比劃:「唔唔嘟嘟吶吶吶……」

    「吃完再說。」

    白初吧唧吧唧動著嘴,很快嚥下一口的糖。

    白炘給她遞過去一杯水,她就著他的手飲了。伸手指了斜對面一張桌子,「我從那拿的。」

    白炘朝著白初指的方向看去,池夙的小童養媳因為桌上糖不見了,哭得正歡。池夙在一旁溫柔安慰著,察覺到他的目光,隔空回了他一個略微尷尬笑。

    「白初,你拿別人東西,和別人說過了嗎?」

    「要和人說的嗎?」白初眨眨眼,「妲夷姐姐說,宴席上的東西,我想吃什麼隨便拿就行。」

    「……」

    一場宴席很快結束。回到青丘時,已經是深夜。

    晚風和煦,吹得人很舒服。喝了些甜果酒的小白初有些微醺,走路走得搖搖晃晃的,後來乾脆一躍跳到狐帝身上,小性子上來了,摟著狐帝的脖子怎麼也不撒手:「哥哥抱,哥哥抱!」

    狐帝無奈,橫了之手單抱住她。

    不用走路了的小白初心滿意足的臉貼著哥哥的胸膛,舒服的在他懷裡蹭了蹭:「哥哥,妲夷姐姐今天好漂亮。」

    「嗯,她今天的確漂亮。」

    「是不是嫁人都會很漂亮?」稚嫩的嗓音,清脆悅耳。

    頭頂傳來聲音淡淡:「也許吧。」

    夜色深深,白初仰頭見自家哥哥俊美的容顏微微發暗,她歪頭想了想:「哥哥,妲夷姐姐今天嫁人這麼漂亮,下次嫁人會不會更漂亮?我同她說說,讓她明天嫁給哥哥吧,這樣她就可以再漂亮一次。這樣漂漂亮亮的妲夷姐姐每天都能給我吃糖,陪我玩了。」

    年幼的女孩,以為出嫁只是場風光的遊戲,遊戲結束了以後,轉頭還可以弄下一回。

    「傻阿初,祭了天地的嫁人只能嫁一次。除非喪偶,一輩子都只有一次。」白炘牽唇笑笑,笑容裡有些黯,「你妲夷姐姐嫁給了天君,如今就是天後,往後也不能隨便陪你玩了。」

    白初皺眉,在哥哥懷裡移動了下位置:「這多划不來呀,早知道就不讓天君那個大壞蛋輸棋了,這樣,妲夷姐姐就嫁給哥哥,天天陪阿初玩。」

    白炘的步履微微一頓,他垂目下來,聲音陡然沉得厲害:「什麼輸棋?」

    白初還沒感覺到狐帝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她眨眨眼,炫耀似的說出了前幾天同梵谷幹的好事,末了,還順便說了句:「天君是個大壞蛋,我那天看到他在屏風後面脫一個姐姐的衣服了!」

    她每說一句,白炘的面色就沉一分。

    「哥哥,阿初教訓那個大壞蛋,變成妲夷姐姐贏了棋,是不是很聰明?」白初笑著想要得誇獎,卻沒料到,話一落,哥哥抱著她的手毫無預兆的一鬆,她整個人從半空掉下來重重摔在了地上,下阿初皺著眉從地上一骨碌爬起,十分埋怨:「哥哥!」

    回應她的,是自家哥哥目光冰冷,神容淡漠。

    她被這樣陌生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因為摔到地上而起的氣焰不知什麼時候就消失了去,她撅著唇,走幾步過去習慣性的去扯哥哥的袍袖,委屈的開口:「哥哥,是阿初太重了嗎?」

    小手剛要碰上那抹袖角,就見長袖突然一動,下一刻,她的手腕被緊緊拽住。

    拽得特別緊,緊到白初能看到哥哥修長的手上,指節發白。

    「哥哥,疼……」

    她的話被吹散在風裡。

    馭風疾行,狐帝拉著她往來時的路折返回去,速度極快,狂風擦著她的臉頰過去,似刀刮般的疼。頭上漂亮的小髮髻一下被風吹散了開,頭髮凌亂的掃在她面上,有好幾次,髮絲都險些吹到眼睛裡。

    「哥哥,慢些……」

    沒有人聽她的,速度愈來愈快。

    知道越過九霄,穿過重樓,到達那輝麗殿堂前,才停了下來。

    天宇瓊樓,各處都掛著紅綢、紅燈籠。他們到那殿堂面前時,金碧輝煌的殿閣裡頭正好熄滅了燭,方纔還金輝耀眼的寢殿,陡然一黯,風一吹便沉浸在了夜色裡。

    白初聽到手腕上男子骨節微微發響。

    手被捏得很疼,白初仰頭看他,白炘的面容隱在一片黯色裡,深沉的顏色,她怎麼也看不清。

    她不明白哥哥怎麼會突然帶著她回返天宮,更不明白為什麼哥哥來了這裡卻什麼也不做,只是盯著那一處殿閣看。最弄不明白的還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狐帝領著白初在這站了一會,然後沿著原路返回去。

    回來的這一路不似方才趕得那麼急,御風的速度卻也不慢,剛到了青丘主峰,白初腕上一空,下一刻,直接被人從雲層上甩了下來。

    有了上一次的被摔,這一次白初很快的反應了過來,落地之時靈活的一個翻身,饒是避免了摔倒在地,卻還是沒控制住力道,踉蹌倒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白初一臉憤懣:「哥哥!」

    淡漠著一張臉的狐帝落地,隨手折了周圍一棵矮樹上的枝條過來,盯著她:「哪只手下的棋?」

    白初不明所以,老實回答:「右手。」

    狐帝面無表情:「伸出來。」

    小白初很是乖巧的把右手伸了過去。

    下一刻,狐帝手一揚,枝條劃破風聲,不過眨眼一瞬——

    「啪——」

    安靜夜裡一聲清脆的響,細嫩白淨的小手手心上飛快出現了一道紅。

    小白初將手飛快縮回去,白初生平第一次挨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捂著手心看向白炘:「哥哥,疼……」

    「疼?我看看。」狐帝話語淡淡。

    他的身量高,在夜色裡,白初仰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委屈的撅著小嘴,聽話的把小手再伸了過去。

    枝條無比利落的重重打下,比方纔的聲音更加響。

    吃痛的小白初把小手縮到了背後,目裡很快瑩出了水來,今天的哥哥,比往常要陌生,陌生得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把手伸出來。」

    吃過了一次虧的小白初怎麼可能再吃一次虧,手心裡火-辣辣的疼,她後退了一步:「哥哥壞!阿初不要把手伸出來!」

    「伸出來!」

    這一聲陡厲,聽得白初肩頭一顫,她從來沒見過哥哥朝她發脾氣,她不知道哥哥發起脾氣來是這麼嚇人。四面的空氣似乎都凝滯冷了下來,威凜的神澤懾得她控制不住全身發抖。

    她緊張著後退了幾步,見白炘沒有走過來,心念一動,飛快的轉身往自己寢殿方向跑——

    還沒跑出幾步,手臂就被人從後拽住,身子猛的被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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