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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七十 生死簿 文 / 冰魄雪

    九幽北冥,地處魔界,入口處處在一片荒蕪地裡,荒蕪地裡,怪石嶙峋卻不長樹木,土地漆黑卻寸草不生。荒蕪地外,是一片厚重的瘴氣。

    瘴氣濃重形澤似霧,由萬千魂魄堆集而成,聚則成形,散則為零,若仔細聽,還能聽見它們在說話。

    只袖拂開瘴霧,瘴霧渾濁的掩蓋下面,是一條漆黑的長河,長河渾濁,如深淵萬丈一望探不到底。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船夫哼著悠遠的上古曲調擺渡而來,也不知是船太破還是船夫技術太差,船前行數米,又倒退幾米,好不容易靠了岸,船夫揭開草帽,露出一張傾城絕色的臉,目若朗星,俊面含笑:「客官,請上船。」

    白初笑笑,並不意外這忘川擺渡者是梵谷本人,「本君親臨,你就用一條破船招待我?」

    梵谷朝她伸處了只手,「得九幽之主親自擺渡,客官還要挑剔?」

    「看在魔尊親自來迎的份上,本君勉強接受了。」握住他的手,一步上船。

    手要鬆開時,沒由來被對方緊緊一攥,然後,猛地一扯。船身晃動一搖,整個人跌在他懷裡,未及反應之間,唇上有物柔軟貼過,一觸而分。然後,有聲音清洵傳到耳際:「客官,這個抵船費。」

    兩人向來是睚眥必報從不吃獨虧的,上一回在青丘,白初強咬了梵谷,這一回在九幽,梵谷就吻回來。

    這個吻,輕而淺,一觸而過。被輕薄了的白初瞇了瞇眼,就勢半邊身子倚在他懷裡,伸了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彎唇,「船夫,你窮得只剩條破船了,咱們的婚期還是不要定下了吧?」

    梵谷低目眄向她剔透明亮的雙眸及那唇畔仿若算計的笑,悠悠勾唇:「娘子,聘禮下了,又不要我,這是騙婚,按地府刑律,得入地府第一層,拔舌地獄。嫌貧愛富,始亂終棄,得入第九層,油鍋地獄。調戲九幽之主,這個罪過更大,要打入地獄第九十九層,永世不得超生。」

    「咦?地獄不是只有十八層?」

    「剩下那八十一層專門為你挖,直接通到我寢殿裡。」

    「原來聘禮收多了也是罪,船夫你的聘禮還是不要再送了。」白初故作懊惱,伸手推開他。

    「不送怎麼行?」梵谷只手在她腰間一摟,把人摟回來:「未來娘子都嫌棄小船夫窮了,再不送多點聘禮去改善改善娘子的想法,小娘子就有理由退婚了。」

    「能退?」

    「不能退。」

    「聘禮呢?」

    「接著送。」

    「玄穹境那都埋怨到我家君上那去了。」

    「下次讓她埋怨到我這來。」

    兩人依偎在一起,對答從容,談笑若風,眼眸深處暗潮湧動,詭譎千變,詭秘非常。

    船下助了神澤,行得很快,不多時就到了冥府。

    冥府大門緩緩打開,十殿閻羅恭謹相迎,人前,白初與梵谷離開些距離:「陛下,本君要在生死簿上尋個人。」

    梵谷淡淡開口:「這個人你尋不到。」

    白初皺眉,「陛下知道本君要尋什麼人?」

    梵谷伸手指了殿內一角,「有人先你一步了。」

    那裡,青丘的太孫殿下白逸,剛好將最後一本簿子扔進火爐裡,拍了拍手上的灰過來:「君上說得沒錯,未來姑姥爺的美人計對姑奶奶最有用。」

    簿子一觸入火,立即被火舌吞噬,眨眼化為飛灰。

    白初沉了目色盯向白逸,話音清冷利落得不夾半分多餘情感:「本君只問你一句,簿子上這個人,今時今日是否成了仙?」

    白逸微笑著走近:「姑奶奶,君上只著我來燒簿子,沒準我看吶——」

    「白逸!」

    話未說完就被狠狠叱住,白逸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滯,這樣的嚴肅語氣,她鮮少對他如此。他下意識朝她看去,青丘最尊貴的帝姬,雙目似刀槊冷銳,冰涼駭人:「白逸,你說不說?」

    渾厚的神澤伴著這一聲問話自殿內散開,威壓之勢狠狠迫來,十殿閻羅顫抖躬身,一干兵將匍匐在地,其勢之凌,使得殿門剛飄進來的生魂瞬間飛散成煙。

    眨眼間,整個冥府,除白初外,只有梵谷一人自在獨立。他側眼睨向白初,目裡蕩過一縷難以捉摸的明亮,爾後彎唇,拂袖在半空一掃,威壓散去,魔界一干瑟瑟發抖的生靈立時恢復了生氣。

    只餘白逸一人,繼續承著那神威之迫。

    臨神之仙,離神祇有一線之隔卻到底還未成神,神澤威嚴直迫胸口,不過片刻,他的額間便涔出了冷汗:「神君,君上有吩咐,不能洩露半分……」

    白初打量著他,神情愈發冷冽,「本君只問你,她有沒有成仙?」

    逼迫愈來愈厲,連著呼吸也開始不順暢:「白逸、不知——」

    話剛落,白逸面色陡然變得蒼白,一聲悶哼,單膝磕在地上。他勉力抬頭,費力擠出一抹笑:「姑奶奶,您…您侄孫的口…緊得很、您……問不出什麼來的。」

    猶帶刀槍寒芒的目色逐漸緩和下來:「這筆賬,我們回去再算。」

    身上壓迫一解,白逸鬆了口氣,他彈灰從地上起身,剛剛站定,手腕上立時多了根玄重的鐵鏈:「姑奶奶,這……」

    白初扯著鐵鏈的另一端看向梵谷:「本君向陛下借根鏈子,陛下不會不允吧?」

    梵谷勾唇:「本尊的東西就是神君的東西,神君看上了什麼,儘管隨意拿。」

    「既是如此,本君就不道謝了,告辭。」話落,鐵鏈一扯,直接拉著白逸出了冥府。

    「回見」兩個字才將將說出,離去的兩人已不在視野裡。梵谷無謂笑笑,轉身吩咐司簿:「把他燒的簿子的備份拿來給我看看。」

    ……

    十名雜役一字排開,各自捧了厚厚一疊簿子恭謹垂目站定在梵谷面前。梵谷拿起第一本,粗略翻了幾頁,然後,目光一凝。放落這本,再繞過中間八名雜役,拿起最後一本翻到最後一頁,他瞇了瞇眼,唇角悠悠溢出個笑來:「全燒了,半張紙都不要留。」

    從魔界出來已是黎明,天宇深黑透著藍,朝輝未起,明月卻欲將落下。

    白初扯著白逸剛要回到青丘,在離邊境百米處,猛地滯住腳步。

    「阿逸,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白逸晃了晃手上的鐵鏈:「姑奶奶說得是,這鐵鏈的聲音實在不好聽,咱們不若把它扔了?」

    「不對,是打鬥的聲音。」

    天色將明未明,冷風吹來,觸面生涼。

    若是以往,聽到什麼打鬥聲,白初並不會怎麼理會。只這一次,莫名的覺得若不去看看,心將難安。

    凝神細聽,打鬥聲竟在青丘邊境三千里開外的地方。若換做以往,這麼遠的距離,她根本感覺不到。可是今次卻不知怎地,越聽越覺得那番場面愈漸清晰,愈聽愈覺得心房突然劇烈跳動,上上下下的沒個著落。

    「阿逸,你聞到了嗎?」

    「聞到什麼?」

    「血腥味。」而且,是很熟悉的血腥味。這種感覺,很陌生,陌生到感覺似有什麼要突然從她身邊離去。

    幾個呼吸間兩人已飛快行了兩千餘里。

    愈近,愈感覺那樣的味道愈發濃重。本來只想著跟過來看熱鬧的白逸動作突然一滯,這樣熟悉的味道……融於血脈,深入骨髓……

    他猛然看向白初,從對方的目裡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慌亂。下一刻,白逸只手掐斷腕上的鐵鏈,極速往那血腥味的源頭馳騁而去,那樣的速度,竟把白初也甩在了後頭。

    內心慌亂如麻,這樣的滋味並不好受。

    好不容易兩人快到了事故發生地,好不容易看到了他們所擔心的同一個人,然後,他們看到一道長綾對著那人穿胸而過——

    兩人心中同時一悸。

    就在剛剛那麼一瞬,他們感覺到,天地間,屬於青丘太子白慕的仙澤活息,突然停了。

    「阿慕……」

    「爹!」

    空氣裡飄散著愈加濃厚的血腥味,兩人極盡全力上前,堪堪在那具身軀倒地之前將人接住。再熟悉不過的臉,蒼白無息,渾身冰冷似鐵。浴血的身軀漸漸開始破碎……

    「白逸,護住住他的魂魄!」白初扔下一句,半空一個利落的翻身,運及極快的速度將那欲將消失逃竄的長綾握住一角,扯了回來。

    長綾另一側,隱著身形的禍首在白初的一扯一牽間陡然現了身形,血染的長綾在半空飄然,後頭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來。

    這是一張平日裡清麗高潔的臉,此時面上無一絲血色,慘白如紙,她驚恐似的看著白初,連連擺手倒退:「白初,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初的目光陡然一厲:「池笙!」

    「白初……你聽我解釋……我沒想殺他……我只是……」池笙驚惶著面色,一番話說得語無倫次,「不是我殺的,不是我……不是——」

    倒退的時候沒留心腳下,腳踩著石頭,踉蹌一絆。就是這一絆間,從她袖裡掉出個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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