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本君生了個鳥 章 二七 模糊不清 文 / 冰魄雪
白初第一次見著池笙,是在身子調養好了的一年之後。她耐不住日子無聊,在自家惹了場不大不小的禍——帶著剛學會跑的侄兒白慕出青丘玩,回來的時候忘記把人帶回來了。
把太子弄丟了,這是大事。趁著狐帝動用神識親自出去尋時,白初猛然想起自己在一年多前拜了個師,於是果斷的去玄穹境學藝躲罰了。
暖春時節,玄穹境的櫻花開得正盛。
粉的、白的,一簇一簇;風過,花離枝頭,漫天舞就,繁麗似錦。
空氣中瀰漫著馥郁的茶香,水汽朦朧裡,一個同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在沏著茶。白初看到沏茶的小姑娘時,沏茶的小姑娘也恰巧抬頭起來看見她。
茶葉在水中翻騰舒展,杯裡的水微微暈了層碧色,隨著水的翻滾,慢慢染開。
白初目光很快從她身上掠過移向後頭,雙手作揖,面上端起個燦爛的笑:「阿初見過師父。」
朦朧水霧外,玄衣隱鳳,自那遠處殿閣走來,步履不急不緩,攜了清風櫻離,繁華一片;近了,茶香清韻裡,繞一絲煙。
「距上次一別已有一年,我以為,你把我忘了?」聲音清洵且暖,入鬢的眉,帶笑的眼,似晴空萬里,碧玉生輝。
白初揚了個更加明媚的笑:「師父既然這麼說,那必然是沒有忘記阿初的了。」
池夙笑笑,伸手指了几案旁邊沏茶的小姑娘:「這是池笙,鸞族的小姑娘。」
然後,又向小姑娘介紹:「阿笙,這是青丘的帝姬。」
兩個小姑娘第一次相見的情形,平淡得就跟未放茶葉之前的水一樣,日後兩人回憶起來,幾乎對這天沒什麼印象。
於是,以學藝為名,白初順理成章的在玄穹境住了下來。
拜了師,功課自然也不會無。
翩飛的繁櫻,舞動的長劍,銀光劃過,於半空勾出幾個好看的劍花,再加上衣袂隨風飄著,明明該是一招凌厲狠絕的殺招,竟生生練成了個軟趴趴的劍舞。
劍法能爛成這樣,也真是不容易,白初在一旁看著,百無聊賴的拿著小刀修指甲,修了一會兒後,提筆沾墨,開始練字。
練字?對,就是練字。
白初即便平日頑劣了些,在有些時候,卻是很有自知的。她既是青丘帝姬,哪能真學旁人家的武藝修為?於是,在池夙要教她時,便果斷拒絕了。既然拜了師,總不能什麼也不學,白初想了想,對池夙說,她要學寫字。
「寫字?」既是青丘擔了儲君位的帝姬,便不可能不認字,池夙聽到白初這麼說時,雖然覺得奇怪,卻也真叫人備了筆墨來,「先寫幾個讓我看看?」
「看了可不准笑話我。」白初挑了眉,動左手去拿筆。
左手拿筆的人雖然少見,但並不代表沒有。池夙知道狐帝慣用左手寫字,見到白初左手拿筆時,並未覺得其中蹊蹺。
沾墨,提筆,幾個字瞬間落於紙上。
「這字——」一旁觀望的池笙驚呼出聲來,上下打量了白初一陣,勉強將話止住了。
池夙低眸掃過一眼,準備好要誇獎的話僵在嘴角。
生平見到的最難看的字,沒有之一。
白初很滿意自己一手「好字」造成的效果。正打算把筆擱下,卻不防手背一暖,眨眼間自己的手已被一隻大掌包住,白初一愣。
男子聲音低沉,輕輕從頭頂傳來,「既然想寫好字,那就要專心。」
身子一下被半包圍住,白初有些不適應,清淡淡的松香味道自那人身上發出,挺好聞,但……臉上怎麼覺得滾燙滾燙的……
手被攥得比較緊,她感覺到那管竹筆與她手指貼合處,微微沾了她的汗。
紙上,「白初」兩個字筆勢含鋒,傾灑洋洋凌冽之氣。
白初怔了怔,俗話說字如其人,可這樣一個人,明明該是溫潤典雅,又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狠利的字?
側目看去,男子的側臉,稜角分明,是那麼好看的弧度。他的唇角微微揚起,笑容掩在窗外投進的光輝之後,略微有些模糊不清。
念光沉落,心裡,被這笑容一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