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01章 張穎說的秘密 文 / 何甄甄
張賀於有點生氣,語氣冷硬:「你不在乎,小溪怎麼辦?你有想過你出事,我的女兒怎麼辦嗎?」
路遇琛一下又怔住了,視線有瞬間的微怔,視線有些傷感,是啊!小溪怎麼辦呢?
張賀於再度語重心長地開口:「路哥,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和犧牲,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你現在去找小溪,那天你說的那些話,你知道她會多傷心嗎?你要是真愛她,快點去找她,別讓她在失去了孩子的同時又失去你。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會給你交代的!」
「我不需要你的交代,你的交代如果是息事寧人的話,我不接受。我的女人和孩子,公道我自己去討回,即使為此送命,我也不能輕易放過她!最主要的是,張叔,你今天這些話,讓我不信任你,不相信你會給小溪討回公道,對不起了張叔!」
「為了小溪,我要你現在息事寧人,抽身出去!她要的是息事寧人的生活,不是要你給她帶去腥風血雨!那樣的話,你不配得到我女兒!」
路遇琛一下。他想從張賀於這裡得到的口風已經差不多了,但是他還是不能冒險,「正是因為要給她永遠的平靜,所以我才不會姑息!你能保證,我們息事寧人了,哪天又突然冒出來,她根本就是不知悔改!你要我息事寧人,如果她以後有個什麼閃失,你身為父親的,不會後悔嗎?」
「我說了,我會給你交代!我不會放過傷害我女兒的人!路哥,你別忘了,小溪是張賀於的女兒,是我虧欠了以為一直不存在的女兒!她差點被人害了,你覺得我會坐視不管?路哥,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你的意思是你會管?」路遇琛直視著張賀於,沉聲道,「可是趙陸蓉還是你的妻子!我真的不信你會送她去坐牢!」
「我就沒打算送她坐牢,路哥,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坐牢才是懲罰,有比坐牢更殘酷的方式。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男人總是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失去理智,但你現在立刻把你的理智找回來,去找小溪!你該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是什麼!暫時不要告訴她,我和她的關係,適當的時機,我會親自告訴她!」張賀於語氣十分低沉:「把你搜集的證據送到我的辦公室,明天上午十點,我等你!」
「我得知道張叔想要怎樣處理?」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什麼都不要管,現在去找小溪!」張賀於沉聲道,他的決定,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路遇琛已經知道了張賀於的意思,但他還是不太放心,又燒了一把火:「張叔,我想趙陸蓉這樣不擇手段的對付小溪,應該是因為你吧?她發現了小溪是你和正安培的孩子,才痛下殺手!小溪承受的都是你們當初的錯誤!為什麼你會跟正安培在一起卻不能最後給她幸福?如果你跟她一直在一起,為什麼要放手?如果沒有你的放手,小溪這些年和她媽媽不會過得那麼辛苦!你知道她有多辛苦嗎?」
張賀於的臉色瞬間慘白,身子微晃,良久,才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你知道不在一起會造成危害,更該去好好珍惜小溪,你更該為了小溪保重自己。難道你希望若干年後,她跟她媽媽一樣,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受苦?」
路遇琛神色很是複雜,似乎一下渾身失去了力量。
張賀於看著他,緩緩說道:「我愛的從來不是正安培,我愛的只是張雨煙,我的丫頭!她的命被我所救,從海中撈上來時,她已經沒有氣,如果不是我學過急救,她可能就死了!我給她姓氏,給她名字,給她我的愛,可她不愛我,從來不曾愛!我不知道她是正安培,她喜歡我給的名字,雨煙!杏花煙雨江南,她跟我一起好幾年,有三年不曾說話!我曾經一度以為她是個啞巴!可是,不是!」
路遇琛錯愕了一下,神色微微一怔。
張賀於卻不願再說下去,「回去吧!別讓自己陷在終生的悔恨裡,別讓自己深愛的女人因為自己而受苦!我希望我的女兒幸福,不重蹈她媽媽的覆轍!」
帶著一絲懷疑,路遇琛蹙眉,看著張賀於說道:「張叔,我信你一次!但如果結果我不滿意,我還會繼續追究的!沒有人可以傷害小溪,追究,我也不會冒險!」
張賀於點點頭。「去吧!去找小溪!」
路遇琛點點頭。「我先去看看張穎!」
提到張穎,張賀於又歎了口氣。難道找回一個女兒,又要失去一個嗎?小穎才二十三歲啊!
路遇琛在玻璃窗外看了看張穎,無聲的祈禱後,離開。
張賀於叫來自己的警衛。「給你們局長打個電話,讓他來醫院一趟!」
「是!」
不多時,省公安廳警衛局局長立刻來到了醫院。張賀於在裡面跟警衛局長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們的聲音很低,沒有人聽得到。
路遇琛剛一進停車場,就接到了關擎的電話。兩人約好,路遇琛去了關擎的別墅。
時間都是凌晨了1點了。
進了客廳,關擎和路安晴都在。
「你們談吧,我上樓去了!」路安晴不打算聽內容。
路遇琛和關擎都點了下頭,關擎溫柔地對她道:「去睡吧!你太累了!」
「晚安!」
「查到了嗎?」路遇琛一等路安晴離開就問。
「張志環給你的資料和我調查的一樣!不過我親自去了一趟,收穫了他們不曾收穫的東西!」關擎說著從沙發後提出一個兜子。
「什麼?」路遇琛低頭看了一眼。
「你看看就知道了!」關擎坐在沙發上,示意他打開。
路遇琛在手提袋裡拿出裡面的東西,是厚厚的一摞剪報簿,有十本左右,看起來很舊了,卻十分整潔。
「剪報?」路遇琛皺著眉頭。
關擎輕輕一笑:「看看內容!」
路遇琛已經打開了其中一本,滿滿的剪報簿上貼滿了路天這些年來的新聞,有在田間地頭的,有在指導工作的,有開會時候的,滿滿一本都是路天的。
再拿另外一本,還是路天的!
連著三本都是,時間到路天去中央,再後來,就沒有了!
又拿了另外一本,當翻開的瞬間他看到了張賀於,這一本是張賀於的!路遇琛微微錯愕著,「張叔?」
關擎點頭。「如果不是這本剪報,我還真的無從下手,這是線索!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才知道,正安培曾在張賀於身邊七年左右的時間。三十四年前,張賀於在桐城供銷社工作,帶著據說是他的姐姐張雨煙,當時張雨煙神志不清,不會說話,一度被人稱為啞巴瘋子!但是張賀於對張雨煙照顧的很好,還專門請了房東大娘親自照顧,給張雨煙請了幾年的大夫!三年後,張賀於調離桐城,去了臨海,依然帶著張雨煙!後面的還沒查到,還得等調查。我想那個張雨煙就是正安培。沒想到張叔會照顧一個神志不清的女人長達七年。你看,三本剪報是你爸爸的,另外六本是張賀於的!」
「怎麼張叔的這麼多?」路遇琛疑惑了。
「我也疑惑了,正安培到底愛你爸爸多一點,還是愛張叔多一點呢?」關擎皺著眉頭,「夏溪應該是張叔的女兒了!原本意外趙陸蓉動夏溪是因為張穎,開始我覺得有點奇怪,為了女兒動殺機我覺得不可能!現在想來,如果夏溪是張叔的女兒,這樣推理的話,趙陸蓉趕盡殺絕也不是沒道理的,更何況夏溪跟張叔都是罕見血型!」
路遇琛微轉頭看向關擎。「你的推理沒錯!小溪是張叔的女兒!」
微微地聳肩,關擎搖頭失笑:「真是一筆糊塗賬!」
路遇琛看著眼前的這幾份剪報,心底也滿是疑惑,到底怎麼回事?正安培明明最愛的是父親啊,怎麼會把張賀於的剪報剪得比父親的多一倍?正安培這個一生淒苦的女人底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所有懸而未決的謎都被正安培帶到了地下,只怕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小溪的身份先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路遇琛合上剪報。「張叔讓把所有的證據送到他的辦公室!」
「他知道了夏溪的身份?」關擎挑眉。
「嗯!」
「他一定是不讓你管這事了!」
路遇琛微微訝異,「你能猜出他的心思?」
「靜觀其變吧!看他如何處理,這事牽扯趙陸蓉,他處理最為合適!他若處理不合適,你再出手,也不遲!」
路遇琛揉揉眉心,沒有說話。
「很晚了,你要不要留下來?」
「你休息吧,我回去!剪報我帶走!」路遇琛沉聲道。
「嗯!也好!」關擎沒有留他。
路遇琛起身離去,他本想去部隊深夜找小溪,可是剛離開關擎的別墅就發現了有人跟蹤他。
路遇琛可以感受到至少有兩輛車子在跟蹤他,他不知道是誰,但是一下就引起了警惕,本來想要去部隊找小溪的,立刻調轉了車頭。
電話又在這時響起,他接了電話,是陳博然:「路哥哥,張穎醒了,她要見你!」
路遇琛微微蹙眉,卻是鬆了口氣,還好,張穎醒了。「我馬上過去!」
後面的車子不遠不近得跟著,直到他轉到了去醫院的路,那輛車子一個左轉了,去了另一個方向,難道是他多疑了?不是跟蹤?
可是接下來,他發現,另外一輛車子又跟在了他的車後,不遠不近,始終保持著跟剛才那輛車一樣的距離。
路遇琛車子倏地加快,那車子也跟著加快,他放慢了速度,那車子也放慢了速度。
是跟蹤!比較高明的跟蹤,知道中途換人和車子!路遇琛冷笑著勾唇,一腳踩了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般鑽了出去。急速超越每一輛車子,他一直在橫衝直撞,後面的車子也似乎著急了,立刻跟著,只見去往醫院的路上,深夜裡,兩輛車子在飛奔著,看起來很是刺激。
路遇琛沒有停留,急速到了醫院,車子停下後,他發現那輛車子,不見了!
甩掉了嗎?
他把車子停靠在四面攝像頭都可以照到的地方,異常小心,拿了其中六本剪報,路遇琛鎖了車子上樓。
還是覺得有視線盯著自己,路遇琛身子一頓,視線凌厲的一掃,握著剪報的手微微用力。大步上樓梯,不曾走電梯。
他一拐進樓梯,就飛奔著跑了幾步,然後立刻將自己在暗影處隱藏起來。
後面果然跟來了兩個人,行色匆匆。其中一個著急地小聲道:「人呢,不會是跟丟了!」
「我看他根本發現了我們!跟他哪裡那麼簡單?」另一個人也說道。
路遇琛再度皺眉。
兩個人還在找尋著他。
路遇琛把剪報輕輕放在地上,從暗影處閃了出來,身影一個飛躍,大力一個迴旋側踢,其中一人雖然防備著,可是應聲倒地,路遇琛疾步上前,再跳起,第二個人有了防備,瞬間就防守,路遇琛沒有踢到他。
倒地的人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一看到路遇琛,兩人都愣了下。呃!被發現了。
路遇琛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他的眼神如沉積了千年的寒冰,散發著幽幽的冷氣。
那兩個人只覺自己的血液在他毫無表情的注視中迅速的凝結,兩個人竟有點不敢看路遇琛的眼睛,太冷了!比啐了毒的箭還冷。
樓道裡的燈光照射而來,點點傾灑在他修長精瘦的身軀,如水銀流動,勾畫著堅毅完美的線條,柔和的光暈籠罩在他的週身,掩不住他眸中流轉的冰冷和漠然。「跟蹤我?」
那兩人立刻寂靜無聲,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
見兩人不說話,路遇琛忽然勾唇一笑,面上帶了幾分譏誚的意味。「說吧!什麼人派來的?」
「沒有惡意!」其中一個說道:「您別問了!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是嗎?沒有惡意跟蹤我做什麼?」他輕慢的語調極盡嘲諷之意,隨後目光一凜,射向兩人。
「這——」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路遇琛是不好拿的主,可是沒想到一出門就被發現了。
「說!誰派你們來的,什麼目的?」他的視線轉向兩人的穿著,看不出什麼來,普通的衣服,只是視線看向他們腿間的兜時,微微的怔忪了下,槍!兜裡有槍!
「您別問了,您快上去吧!我們不會傷害你!」
路遇琛目光一凜,緊皺著眉頭,腦海裡閃過什麼,已經瞭然於胸,沉聲道:「警衛局的?」
兩人一下震驚錯愕,路遇琛輕輕一笑,果然猜對了。「回去告訴你們上級,我不需要他的保護,你們這點水平,也根本保護不了我!叫李墨俊好好練練你們,一眼被發現,這點水平還出來吃飯,不稱職!」
兩人被路遇琛噎得一個大紅臉,的確,他們一上來就被發現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可是這是任務,不能不執行。可被發現的也太早了點!
路遇琛回到暗處撿了地上的剪報,彈了下灰塵,大步上樓,不再理會身後的人。
可是兩人都沒有放棄,依然默默的跟著路遇琛。
路遇琛回頭,皺眉,也不理會。
到了監護室門口,看到張書記和陳博然還有他的警衛,以及秘書都很激動的樣子,路遇琛走過去,「張穎醒了?」
「路哥哥,醒了,在做全身檢查,如果沒有大礙,可以轉到加護病房!」
「那就好!」
「她醒來說要見你!」陳博然道。
張賀於也沒想到張穎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見路哥哥,然後流下了眼淚,哭得一塌糊塗。
路遇琛見醫生還在做著檢查,走到張賀於的面前,「張叔,我們去隔壁一下!」
張賀於看了眼他手裡的東西,微微蹙眉,點頭。「來吧!」
進了隔壁的房間,路遇琛直接開口:「警衛局的人是你派來的吧?」
張賀於一愣,沒有否認,也沒承認。
「我不需要他們的保護!」路遇琛一看便知道是張賀於的意思。
「你別意氣用事了!」張賀於凝眉,沉聲道:「暫時先這樣安排!有人在後面跟著你,我也放心!」
路遇琛烏黑深邃的瞳眸中毫無感情,思量了幾秒,沉聲道:「他們太膿包了,要派人,給我派最好的!讓我發現的,實在太慫了!換幾個經營過來!」
他抬高下巴,冷冷勾唇,算了,為了小溪,他還是保重自己的好!不意氣用事,從長計議。
張賀於笑了。「是跟你比是有點慫了,可他們個個也都是精英!李墨俊只怕不承認他的人不行!」
路遇琛實在不屑:「分明是他訓練的不行,局長慫,膿包一個,手下自然沒什麼強兵,實在不行就換個警務局長吧!」
「你這話要是讓李墨俊知道了,一定會被氣死的!」
「這點度量都沒有,當什麼局長!」
「手裡拿的什麼?」張賀於視線一直盯著他手裡的東西。
「你一定想要的!」路遇琛沉聲道。
張賀於面色一怔,伸手。「拿來!」
路遇琛把剪報遞過去,沉聲道:「這是我小溪的媽媽做的剪報,一共十份。這裡有六份,內容全部是關於你的!其中三份是關於我父親的,還有一份是一些隨筆什麼的。張叔,你說她不愛你,可是關於你的剪報她貼了六本,比我爸多三本,她真的不愛你嗎?」
張賀於一下臉色蒼白,驚愕著,幾乎是難以置信地表情,伸出去的手,顫抖著,「這,這些都是她貼的?」
路遇琛點點頭。「有筆跡,相信張叔也認得出來,德語!我去外面了!」
路遇琛知道,張賀於此刻是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的。
路遇琛走出門外,回頭關門的時候,看到張賀於低頭翻看著剪報,神色悲慟而又傷感,那樣複雜的神情,時刻昂起頭來拚命忍淚的樣子,讓他的心也跟著顫了下!
那是男人深愛一個女人思念一個女人到極致時才有的表情,他在懷念他的愛人,而這表情,他曾無數次在自己的爸爸臉上看到!悲愴而遺憾,傷感而落寞,孤獨而寂寥。
他們都曾錯過了生命裡最珍愛的女人!
這一刻,他好想他的小溪,好想!想到血液都跟著咆哮,想到骨髓都跟著疼痛。
無聲的凝望著張賀於寂寥的身影,路遇琛無聲的握緊拳頭,冷寒的臉上落滿了愧疚,他那樣對小溪,即使救得是張穎,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是還是傷害了小溪,在她原本就傷痛的時候又一次讓承受了不該承受,也無法承受的痛苦。可是,她卻依然相信自己,這份信任,讓他路遇琛汗顏,讓他心痛的愧疚。
路遇琛深呼吸,閉上眼睛,卻依舊能看出眉宇間淺淺的倦色和哀慟。
再睜開眼睛,看到張賀於在屋裡,是的,裡面這個位高權重的高幹,也有著尋常男人一樣該有的苦楚,為情孤獨而寂寥。那些奢華身份光鮮一面的背後,也有著常人無法瞭解的孤寂和遺憾。
他不敢再冒險了,只是想到小溪差一點就想到痛失的孩子,路遇琛深邃的瞳眸之中閃過一抹痛色,他不能讓自己和小溪就此終生錯過。
屋裡只剩下張賀於一個人,他一下坐在沙發上,迫不及待地打開其中一份。
他感覺自己的心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住,疼得喘不過氣來。眼角驀然濕潤,卻仍然拚命強自鎮定心神,看著那剪報,他的一顆心毫無節制的疼痛起來。
一如那二十八年前知道她消失不見的一刻,疼痛來的那樣強烈。言猶在耳,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明明已經對她絕望,誓要將她忘掉,但見到她為他剪報,他居然還會這樣的心疼!
上面用德語寫著時間,當天的天氣。
手緩緩地撫摸著那早已斑駁在歲月裡的字跡,一下閉上眼睛,可以想像她寫字的樣子,微微蹙眉,抿唇,寫的字秀氣而漂亮。
在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那個閉塞的小城,那個風華絕代又好似杏花煙雨江南的女子,那段曾被他視為珍寶般的戀情,如過眼煙雲般在腦海中閃過誰說夢無痕?誰說一切過後了無痕跡?
這些歲月的痕跡,她竟然保留著他十幾年近二十年的痕跡。
從他開始出現在新聞鏡頭裡,從他開始一步步從基層登上位高權重的頂峰,她竟保留的這樣全面,六本關於他每個階段的成長,她竟然都做了剪輯。他知道,如果真的要剪輯的話,六十本也不夠,可是她剪輯的都是大事件,是他每一個成長的大事件。原來,她以這樣的方式跟他一起默默的分享著他的成功和輝煌!
他以為他是孤獨的!卻沒有想到,相隔天涯,卻還有一顆心跟他靠近!
一頁一頁翻看著剪報,直到翻到中間的一頁,剪報裡插了一段隨筆,簽字印刷的,沒有作者名字,沒有文章名字,只有一段話,這樣寫著:我再也尋不到你的影子,我無以為家,我只有女兒。我走在陌生的街頭,僻靜的小巷,我沿著歲月的痕跡走來,風,冷颼颼迎面,四處悲涼。茫茫一片,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邊際。看不到彼日的花紅漫天,蝶兒翩翩。紛飛的是我的淚滴,滴落在斷橋,我居然會想念你的笑臉。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你,也會輕易忘記你,可是我沒有做到!
只有這樣的一段話,張賀於看著,看著,心抽痛起來,低下頭去,大滴的水漬落下來,暈染了剪報,手立刻把剪報簿輕輕拿到一邊,不讓水漬暈染她留下來的紀念,他昂起頭,努力不讓那水漬從自己的眼角滑下來。
丫頭,那一年,當我聽你說從來沒愛過我,我除了讓自己有骨氣點,忍住眼淚,還能用什麼奢求你愛我?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我張賀於在你心底也是有份量的!這些話,是你專門留給我的嗎?
丫頭,我從來不知道,你離開我,還會陪著我一步步成長!可是,既然如此,當初為何又要狠心地離去?
丫頭,我不曾想到,這些年,你會想念我!你還曾記得我!更不曾想到你為我生下女兒,把她教的那樣好!
原來,這一生,擦身而過,我們曾多麼的熟悉而陌生,卻原來又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
我以為,你無情無心,以為你永遠不會為我敞開你的心,卻在這一刻,我方知原來你不是無心的。我,原來,也曾被你記在了心上!
丫頭,人生如夢,歲月迷離,閒詞愁賦難為情,吟斷剎那芳華,只落得傷心別有懷抱,幽禁了衣襟沾染的情殤!你我,終究還是錯過了!
人煙散漠亦黃昏,飄雪一別淚思夜,東風冬蔑似一曲,只顧伊人念依人。
紅顏彈指老,散了芬芳,淚如血,癡了流年,丫頭,你叫我此刻何處寄相思?
丫頭,你不曾忘記,我又何曾忘記過?
二十八年,你每天從新聞裡看著我,我卻從來不曾看過你!你怎麼就這麼狠的心?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哪怕讓我見你一面,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也好啊?為什麼這麼狠的心?為什麼?
為什麼?生了我的孩子卻不要我,又是為什麼?
你當初的一走了之,叫我情何以堪?
剪報一頁一頁的翻下,最後一本的剪報後面,貼了一個雜誌上面剪下來的故事,那是一則佛家愛情故事,這樣寫著——
從前有個書生,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家人用盡各種辦法都無能為力,眼看奄奄一息。這時,路過一遊方僧人,得知情況,決定點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叫書生看。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
疑惑間,畫面切換。書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燭,被她丈夫掀起蓋頭的瞬間……
書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釋道:看到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嗎?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
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只為還你一個情。
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現在的丈夫。
張賀於怔忪著,看著這則故事,良久沒有表情,視線空洞。
六本剪報輕輕抱在懷中,輕輕的把剪報貼在胸前,那靠近心臟的位置,像是抱著此生最珍貴的愛戀一般!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她的身影。
她那萬般柔情的凝視,就在燈火闌珊處。如今她百味雜陳,抱憾終身。丫頭,原來我愛你早已刻入骨髓。原來,我也不過是那個將衣服脫下給你掩蓋的人,終究我不是那個幫你收屍的人!你是悟到了一切,你是看透了一切,可我,怎麼面對這一切?你叫我在二十八年後的今天,如何面對這一切?叫我情何以堪?何處寄相思?相思不盡,相思無盡,相思無處不在!
張穎終於被檢查完,推出了重症監護室,轉入加護病房。深夜趕來為張穎會診的專家們都鬆了口氣。
路遇琛走了過去,張穎的眼睛是睜著的,頭髮都被剃光了,頭部做了手術,此刻戴著紗網的頭套,額頭也是傷口,臉色蒼白而憔悴,唇是灰白的。只是她眼裡流淌的東西不一樣了!似乎格外的哀傷,似乎一夜間就變了!其實也只是三天三夜,從鬼門關走回來的張穎變了!
那樣的眼神,裡面有著與她從來不相符的沉靜和哀傷!似乎,她從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一夜變成了成熟的女子,連眼神都跟著發生了颶變!
「路哥哥……」看到路遇琛,張穎聲音沙啞的如窗戶紙在風中搖曳發出的聲響。
路遇琛神色悲傷地凝望著她,明亮的燈的光亮落在她血色盡失的容顏上,慘白的如同失去了魂魄精髓的紙偶。
想到她打電話要自己保護好小溪,他心中一痛,滿是感激,低沉的嗓音說道:「小穎,沒事了!好好養身體,路哥哥等著你活蹦亂跳起來!」
「路哥哥,夏溪姐呢?」張穎笑了,雖然笑起來的樣子有點牽強和虛弱,可還是笑著的。「我想見她,你讓她來好不好?」
路遇琛神色一頓,「她不方便,小穎,你為什麼想見她?」
人推進加護病房,單間。張穎讓人都出去,她還不能動,但是已經穩定了。屋裡只剩下兩人,張穎看著路遇琛,小聲道:「路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答應我不告訴任何人!」
「嗯!」路遇琛點頭,已經猜到了她要說的秘密是什麼了。
「不行!你必須保證不跟任何人說!除了爸爸!」張穎再度說道。「你要答應我!」
「我答應你!你告訴張叔,其餘的人一概不會說!」
「拉鉤!」她伸出手,那滿是傷口的小手,上面還有著藥水的痕跡。
路遇琛心中歎了口氣,她還是個孩子啊,夏溪的妹妹,沒想到最終張穎變成了他的小姨子。世界每天都在颶變,而他,早已習慣了腥風血雨。
伸出手,大手跟她的小手拉鉤。「這下滿意了吧?」
「嗯!」張穎小聲嗯了一聲,沒有太多的力氣,她說了幾句話,就顯得格外累。
「說吧!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不要憋在心裡悶壞了!」
張穎又笑了笑,這才說:「路哥哥哥,我從小就喜歡你,你知道嗎?」
「嗯!」路遇琛點頭,卻沒說話。這孩子說的不是小溪的身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