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青天白日的,煞風景 文 / 宋語妃
他們手上所掌握的,只有丞相貪贓枉法的證據。至於蜀川柳府被滅門和江南柳府被誣陷的事情,都是由馮文海這個爪牙在替丞相完成,而丞相卻是一滴血未沾。說實話,想要憑著這一點便整垮丞相實在是有些天真了。到時候,丞相大不了在公堂之上捨去馮文海這個門生,以洗脫自己的罪名。至於貪贓枉法,就憑著丞相在朝廷中的勢力,以及他的過往功勞,還不至於能夠娶他性命。她很清楚,她所能夠想到的,柳若楓一樣能夠想到。
「表兄非要置丞相那個老狐狸於死地嗎?」其實對於權勢者來說,失去權勢可比生死來的痛苦。以她看來,倒不如剝奪丞相的權勢,讓他苟延殘喘的活,或許比殺死他更加生不如死。
柳若楓靜默,渾身帶著一股殺氣。柳府上下近百口人命,其中還包括了他柳若楓的兄弟姐妹,生身父母,這樣天大的仇恨,他哪裡能夠不報。可他也不是因為報仇而失去了理智,不然又怎麼可能跟隨柳眉妝一路忍耐至今,仍是按兵不動。但只要一想到明日便是殿試,他本是暗藏洶湧的心此刻再也掩飾不了,他要殺了丞相。
「表兄,我勸你還是先冷靜冷靜。」柳眉妝見他愁眉緊鎖,雙拳緊握,知他是抱了必要殺死丞相的心態。
說實話,想讓丞相死的可不僅僅只是她和柳若楓二人,想必最上頭那位肯定也是為這事寢食難安的。上頭這位想要殺一儆百,消散丞相在朝廷中的勢力,可是也沒有讓對方一擊斃命的辦法。一來,丞相早年時的確是功高蓋主,救了先皇的功勞可是明明的擺在那兒,聖上怎麼著都得顧忌幾分。二來,若是聖上當眾命人斬殺丞相,也怕朝廷中的老人們心寒。畢竟朝廷之中,從來不是鮮明的陸侯爺黨和丞相黨,其中聖上的人當中多半也有不少迂腐守舊的大臣。若是貿貿然因為貪污這事兒了結丞相,怕是引得那些老臣子寒心。殺一儆百的效果固然是達到了,但是卻只會讓朝廷變得一盤散沙,這對聖上來說有害無益。即使,在聖上的心裡,更想置丞相於死地。
良久,柳若楓鬆開握著的雙手,抬眸定定的看著柳眉妝。「難道,真的就這麼便宜了丞相那個老狐狸?表妹,你不也想置丞相於死地嗎?」
不,她想的,她一定想的。柳若楓相信,他絕對不會看錯人,其實同樣的,柳眉妝也想丞相死。所以,至今為止,他們才能夠一路走過來。他和她的目的,從來都是一樣的。從相見的第一面開始,他便從她的眼睛中讀到了不尋常的信息。雖然說一路上她只是在說要整垮丞相,並沒有提及丞相性命的事情,但他總能夠感覺到她所想的,絕不是僅僅於此。
唔,好吧,柳眉妝嘴角輕輕一勾。正所謂放虎歸山等於自尋死路,她柳眉妝還沒那麼傻。若是這一次他們合起來都整不死丞相,照著丞相的性子,肯定是鍥而不捨的捲土重來,那樣可實實在在成了她柳眉妝的心頭大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個道理,她自是知曉的。路已經走了,那就沒有回頭的必要,她更不會指望一頭狼會安分守己。
「可你縱使不甘又如何,當下的形勢我不相信你還看不明白。想要報仇,想要丞相死,你真覺得有這麼容易?」
她和柳若楓的冤情,以及丞相的貪污,根本不足以擊垮丞相。所以,他們必須要找到另外有力的證據,最好是能夠讓丞相永不翻身的證據。而同樣的,聖上也需要這份證據頒布聖旨。君王殺人,那也要有理有據不是,不然豈不成了說書先生口裡的昏君。
兩人只顧著垂眸思考,一時間氣氛有些過於安靜,壓根沒注意到這時候門已經被推開,顧三公子風度翩翩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個包袱,瞧了瞧黛眉緊縮的柳眉妝,便大步走過去為她理平眉角。
這樣大膽的動作,以及這種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不得不讓柳若楓懷疑,顧三公子是不是將他柳若楓看成了透明。公然與柳眉妝在她面前卿卿我我,也不怕他這個局外人看了心酸。
而顧三公子的碰觸,卻是讓柳眉妝回過神。倒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是理所當然。「你是怎麼進來的,連個聲兒都不出,嚇我一跳。」
顧三公子如今正和柳眉妝處在請求原諒的時期,自然是柳眉妝說是什麼便是什麼。可以說,處於極度請求原諒的顧三公子來說,柳眉妝的話便是聖旨,不對,是比聖旨還要大。所以聞言也沒有半分生氣,只是如沐春風一笑。甚至,你還可以從他的眼神當中看出幾分狗腿子的成分。這不得不讓對面的柳若楓感到惡寒,這還是那高高在上的顧琉緋嗎?完全就是個妻奴好吧。
「是,都是為夫不是,為夫下次走路一定會發出聲音。」這聲音,溫柔的可以掐出水來。
見他態度如此端正,柳眉妝也是扯了扯嘴唇,眼裡閃過笑意。這幾日的顧三公子,倒是越來越會討好她柳眉妝了。她在智謀上,的確是與男子不相上下,可是面前對這樣的柔情攻勢,她始終也是一個女子,心裡湧上來一串串的甜蜜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顧三公子這幾日對她的小心翼翼,她也是清楚看在眼裡,只是想要她柳眉妝再次稱呼他為夫君,卻不是這一點能夠達到的。
柳若楓滿頭黑線,看來,他還真是成了透明。本來還想找表妹一起研究研究明日殿試的事情,如今看來,他也不好意思留在這裡了。不過瞧著顧三公子願意為表妹放下身段的場景他心裡也有幾分欣慰,如顧三公子這樣的良人,的確不可多得。
「下次這麼青天白日的,可別聊這麼嚴肅的話題了,煞風景。」這話,是對著柳若楓說的。
顧三公子唇角帶笑,真當他不知道柳若楓來找妝兒所為何事嗎?殿試越來越近,柳若楓這是蠢蠢欲動了。而柳若楓唯一能夠商量的人,便只有娘子。因為,除了娘子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柳若楓也根本找不出來任何同盟。當然,世間女子,誰也比不上他家娘子的志向遠大,竟然想要搬到周天恆,實在是難得。
柳若楓被這麼一說,喉嚨有些梗塞。顧三公子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爛了些吧。與其說什麼煞風景,你倒不如直接說是打擾了你找表妹。成了,他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會多事,可是顧三公子這話實在傷人啦。煞風景?他自認為他長相還是不差的。
「照顧三公子這麼說,那表兄月黑風高的時候便可以來找我了?」柳眉妝輕笑出聲,反駁著顧三公子。
柳若楓聞言,想笑又不敢笑。他怎麼聽都覺得,柳眉妝這話裡帶著一點曖昧的味道,什麼叫做月黑風高就可以來找她了。大半夜的秉燭夜談。這不是想讓丞相府的傳言越來越重嗎?僅僅就只是看見柳眉妝和哪個男子在一起,便惹得丞相府到處流言蜚語,要是他真月黑風高留在她房裡,那不是有人說他留在柳眉妝房裡過夜了。抬眸看著臉龐明顯僵住的顧三公子,他想著,顧三公子接下來會是什麼表情。
豈料,人家顧三公子依舊是照著溫柔寵溺的語氣,對柳眉妝柔聲說道。「這深更半夜的,會打擾妝兒休息,自然也不可以。」
說著,那眼神如鋒芒一般刺穿柳若楓。仿若在說,你若是真按著娘子的意思半夜三更過來秉燭夜談,小心他顧琉緋讓你見不到明兒個清早的太陽。
柳若楓嘴角的笑意噎住,面對顧三公子如此神色,他若笑出來保不準會出什麼事情。對著柳眉妝是一個柔情似水的樣兒,而對著他,卻是凶神惡煞的緊。柳若楓深刻的意識到,此閨閣不是久留之地,當下起身。
「殿試在即,在下還有一些書需要溫習一下,顧三公子,儀靜小姐,你們慢慢聊。」說罷,立刻便推門而出。沒了人影。
顧三公子看著柳若楓遠去的身影,眼裡充滿了賞識。嗯,怪不得柳若楓能夠通過最初的科舉,還是有幾分腦子的。知道自己留在這裡礙事兒,所以便早早就離開了,常人有著這樣敏銳的感知力,實屬難得。他日待他顧琉緋恢復身份時,一定會好好提拔提拔。
「說吧,你前來所為何事?」柳眉妝開口,殿試在即,著急的也不止柳若楓和她,還有她這位已經成了過往的夫君和顧老爺。顧三公子今日來找她,不會真的就是過來打情罵俏這麼簡單。
顧三公子見被識破,便繞過柳眉妝走向她的書桌,將上面柳眉妝正在撰寫的夫綱打開,眉眼間全是自豪與笑意。這夫綱寫的的確不錯,他日後定會照著做,以奪取娘子的芳心。
「娘子想多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這夫綱的進度如何了。順便,給你帶了一包袱你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