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2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悵然 文 / 水丘閱
這一夜,時慕離並沒有著急離開。
她回到自己住了十年的房間,望著這裡熟悉的擺設,一種安心浮現心頭,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卻成了她的最後一次。
不,應該說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白天的時候,掌門給時慕離帶來的震撼,讓她此刻絲毫沒有睡意,從掌門的言語中,她能察覺的出來,他和娘親應該有著不匪的關係,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照顧自己,還好,她的童年生涯裡有他。
當初,末熙和自己墜&落懸崖,幾經周折來到昊陽劍派,如此看來,想必是末熙特意帶著自己來到這裡的,尋求莫淵的。
漫漫長夜,思緒紛亂而至。
時慕離躺在床上,透過窗戶,望著夜空下的那輪皓月,絲毫沒有睡意。
過了片刻,女子翻身起床,拿起屏風上掛著的外衣,朝外走去。
今夜,並不是只有時慕離一人輾轉難眠,女子無聊四周漫走,竟不知不覺走到掌門的房門外,就看到屋裡仍舊亮著亮光,女子躊躇了片刻,正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就聽得從屋內傳來掌門的聲音。「來了,就進來吧。」
莫淵好似知道時慕離要來,桌上放著兩個酒杯,其中一個是為她準備的。
時慕離進屋後,瞧著莫淵的模樣,似是已經喝了不少酒。
望著坐在自己對面酷似眉兒的那張容顏,酒精迷亂了莫淵的心,記憶中的那張臉和眼前的這張交疊在一起,化成了他心底日日思念的女子容顏,他的眉兒。「眉兒……眉兒……你可還記得我……」
深情的凝望……癡癡的低喃……
其實早在白天的時候,時慕離就已然猜到掌門莫淵和自己娘親的關係,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吧。
原來,掌門不過只是一個癡心人而已,英雄也躲不過一個情字。
「掌門,當初您是怎麼認識娘親的?」時慕離想知道有關自己娘親的一切,對於這位娘親,她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時慕離的詢問,驚醒了有些迷醉的莫淵,畫面交疊,一個激靈,莫淵猛地看清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並不是他日夜思念的眉兒,而是她的女兒慕離。回復清醒的莫淵,苦澀一笑,往日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夜特別的惆悵。
也不知道為什麼,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事情,他竟在今夜告訴了眼前的女子。
許是因為,現在不講,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講了吧。
「十五年前,我從帝都回來,在附近的城鎮外遇到你娘親的,那個時候,她受了傷,昏倒在路邊,我把她救了回來。」
隨著記憶的浮現,過往的一幕幕,盡數湧現心頭,這一切,竟仍是那般的清晰。
十五年前的那一日,莫淵走在路上,偶然發現昏倒在地的司寇眉,那裡距離昊陽劍派的山腳不遠,於是莫淵便把昏迷的司寇眉安置在了山腳的那間草屋,也就是末熙住了四年的那間草屋。
「原來,娘親也住過那裡。」想到那間承載了自己和末熙四年時光日子的草屋,時慕離不禁感概,原來冥冥中自有注定啊。
「那個時候,她已經懷了你,後來沒過幾天,眉兒就生下了你,據產婆所說,眉兒是早產,不過好在,母子平安,可是就在眉兒生下你的第三天,她不告而別,當我拎著東西去看她的時候,房裡空空如也。」
自那之後,眉兒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或許,她是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意後,不想讓自己失望傷心,才選擇不告而別的吧。
莫淵還很深刻的記得,當眉兒消失的那些日子裡,他有多麼的失落,差點一蹶不振,可是時間會沖淡所有的一切。
不過直到那年,他遇到了一個男子,一個身受重傷的男子,他的手裡還緊緊地抱著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孩,女孩昏睡在男子的臂彎中,睡的很安心,莫淵望著那嬌小的容顏,從她的臉上,他彷彿看到了眉兒的影子。
那個男子正是重傷的末熙,末熙撐著一口氣,爬到了昊陽劍派,然後用盡最後的氣力,只對莫淵說了一句話,「她是……司寇眉的女兒……」
就這麼一句話,讓莫淵平靜了多年的心再一次跳亂了,他把他們安置在當年眉兒居住的那件草屋中,並讓小小的時慕離入了昊陽劍派,天資聰穎的她,很快的就成為了昊陽劍派中的天才,這讓他感到很欣慰,她不愧是眉兒的女兒。
可是,很快的,他就聽到了她落為廢柴的傳聞。
這並不是傳聞,而是事實,而他,也知道這事實背後的苦衷。
「掌門……您一直都知道……」知道我只是掩藏了自己天才的光環,原來您都知道啊……
望著出落的水靈的女子,莫淵柔柔一笑,「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聽著莫淵的話,一種感動融化了時慕離的心,化成淚水,湧出了她的眼眶,落在了這片覆滿塵埃的大地。
她的童年,是他和末熙一起守護的。
其實,莫淵還有一個沒說的理由,是他看到了六年前的那個雨夜,他看到小小的她,拖著已經離開人世的末熙,淋著雨,為他埋葬、立碑,看著她跪在雨中那挺直消瘦的背影,那一刻,他的心,好疼,可當他剛想衝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舉著傘,走到了她的身邊。
那個時候,莫淵就知道,凌老一直在教導時慕離。
他從來沒有說破,他只希望,眉兒的女兒能夠出落的更加輝煌,他也很清楚,昊陽劍派終究是圈不住她的,她並不屬於這裡。
這十年的光陰,他能陪著她一起成長,已經夠了。
「慕離,喚我一聲淵叔叔吧。」莫淵含笑望著眼前的少女,他想聽到她喚他一聲淵叔叔,這一刻,他不想以掌門的身份坐在她面前,而是以一個叔叔的身份,此時的他,只是一個傾慕她母親的男人,並不是高高在上的昊陽劍派掌門人。
「……淵叔叔!」時慕離流著淚喚了這聲淵叔叔,這麼多年來掌門對她做的這些,足夠擔得起她這聲淵叔叔。
「淵叔叔,你可知我父親是誰?」在心裡猶豫一會後,時慕離還是問出了這句她最想問的話,如果淵叔叔和娘親的關係不淺的話,也許他會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對上那雙帶著期盼的眼眸,莫淵猛地一怔,在心底默默的歎了一口氣,難道眉兒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她父親的事嗎?該告訴她嗎?可是,她也有知道父親是誰的權利。「眉兒……她沒有跟你提過你父親嗎?」
女子搖搖頭,「五歲那年,我就和娘親分開了……」
是娘親不想說……還是來不及說……
莫淵歎息著起身,走到衣櫥櫃,從裡面取出了一樣東西,然後交給了時慕離,那是一個塊玉珮,是一塊白如明玉的玉珮,上面還刻著五爪龍。「這是當初末熙交給我的,由於之前你還小,就一直沒有給你,現在物歸原主。」
「這……玉珮……」
「是你娘親留給你的。」
原來,原來娘親還有東西留給自己……時慕離捧著那個玉珮,小心翼翼的捧著,那是娘親留給自己的……
看到莫淵望著那塊玉珮的眼神,看著他眉宇間的憂愁,時慕離突然說了句,「淵叔叔,你還喜歡娘親吧。」
莫淵沒有答話,可是時慕離知道他仍喜歡著自己的娘親。
可是,淵叔叔這些年的傾慕,娘親卻一點也不知道。
因為……因為十年前,娘親早已被冰封,封存在冰棺中,不省人事。
「淵叔叔……娘親她……她冰封了十年……」時慕離流著淚,將這個對於莫淵來說是十分殘忍的消息告訴了他,就算殘忍,他也有知道的權利,只因他愛了娘親,愛了十五年。「十年前,因為鬼面閣主……」
當時慕離關上房門,靜靜離去的那一刻,她最後看到的是一臉惆悵的莫淵,拿著酒杯,臉上眼裡滿是深深的四年與悵然,平日道風仙骨的他,現在也只是一個普通男子而已,一個為情惆悵的男子。
心愛的女子冰封十年……整整十年的光陰……
今夜,時慕離知道了她娘親和莫淵的過往,而莫淵,也知道了這十幾年來娘親的生活。
時慕離清晰的記得,娘親那幾年來,眉宇間的淡淡憂愁,那是一個女子得不到自己心愛男人的悵然。
那是因為,她的爹爹沒有陪在她娘親的身邊。
那她的父親,在哪裡呢?為什麼他沒有陪伴在娘親的身邊?他死了,還是……
娘親,你是不想告訴阿離,還是來不及說……
時慕離走了之後,房屋變得空空蕩蕩,偌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莫淵一人,他望著空空的酒杯,望著空空的房間,然後對著窗外的皓月,苦澀的一笑。
苦澀的笑容背後還隱藏著濃郁的仇恨,讓他的眉兒飽受十年冰封之苦,竟是那個人!
九幽國,蒼冥閣,鬼面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