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威脅 文 / 眠芍
頭痛欲裂。我再次醒來時已不知過去了多久。身體沒什麼損傷,只是手腳都被麻繩捆的緊緊地。意外的是嘴並沒有被塞住。
我環顧四周,屋子裡很暗,看不出什麼。我依稀記得自己抓來前是深夜了。這樣看來,最少過了一天了。
碧兒和緹縈會不會發現我不見了呢
砰一聲,門被踢開了。一個壯漢走了進來,身後跟了女子。只是她蒙著面,我看不清臉。
「你醒了?」女子站在我面前問道。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麼?」我讓自己盡量語氣平穩開口問道。
「哼。還能這樣說話,也算是個人物!」女子冷笑。「知道為什麼沒有堵住你的嘴嗎?因為在這你即使喊了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好!」
「帶過來!」女子下令,壯漢便一把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蒙上眼罩,推搡著我往前走。
我辨別不了方向只能根據周圍的聲音判斷情況,很靜,超乎尋常的安靜。宮中雖不是人言鼎沸但人來人往肯定會有聲響的。
這樣看來不是出宮了就是在宮裡某個偏僻的地方。
走了有一個時辰,天氣寒冷,我身上只著單薄的內衫和薄薄的裌襖,不由凍得直發抖。可這時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我只好咬緊牙關忍著。
像是到了屋內,溫度驟然比剛剛暖了許多,想必我的嘴唇都已經紫了吧。
漢子扯下我的眼罩,我這次看清了。錦繡奢華,金銀器皿,和鳳鸞殿的樸素簡單完全不同格調的宮殿。
昭儀宮。
張太后裹著裘皮襖端坐在堂前,正是那日在葵貴妃壽宴上當眾辱罵我的人。
我心生怒氣卻仍走上前去請安「奴婢給皇太后娘娘請安。」
出乎意料她擺了手叫我起來,隔了半晌,屋中只剩我們兩人,她才開口說道:「哀家本來也不想用這種方式,但既然出了皇后拿到那檔子事,這樣反而更明瞭一些。」
我仔細聽著卻還是雲裡霧裡的,不由道:「太后不妨有話直說就是。」
她見我這麼說反而笑了「你是個聰明丫頭。那哀家就說了,皇后是哀家的親侄女,她是哀家看著長大的,現在在冷宮自盡哀家實在心疼。這丫頭死的不明不白的,哀家不能放任不管!皇帝雖叫哀家一聲母后,可畢竟不是親生的,皇帝對你的心思現在大家都明瞭,哀家那日在宴會的舉措也是迫不得已,螢貴人來我這鬧騰,哀家總得出面表個態度。等皇帝正式給了你身份,她也不會如何了。只是這做了後宮的女人,對皇上的一舉一動是最為瞭解的,你又是個機靈丫頭。瓔珞,你可明白哀家的心?」
她斷斷續續講了一通,不乏和皇后的情深意重,看起來甚是悲傷,甚至還落了淚很是動容。
我聽著她說腦中卻想的是赤淵的話,皇后的死是太后動的手,這孰真孰假呢?
待她說完,我起身回禮「太后的心思奴婢知道,只是有一事奴婢不明。」
「但說無妨。」她回道。
「太后怕是誤會了,所謂皇上對奴婢有意還要納入後宮的事不過是宮人們的閒言碎語,實在不必當真。倘若真是麻雀變鳳凰了,皇上也是為了皇家顏面而已,對奴婢不會有半分寵愛之情的。太后所托,奴婢怕是要讓太后失望了。」
我低頭跪下,屏息等待發落。
良久,張太后語氣平穩說道,「你先起來吧,這事兒得慢慢來。你啊也別先急著推辭哀家,等皇上的詔書下來了,再議論也不遲。瓔珞,聽說蘇將軍近日戰況很不利,還受了傷。你回去好好想想再來告訴哀家。去吧。
我謝了恩出了昭儀宮。
瞧著瓔珞走了出去,弄玉從裡間走了出來,坐在太后身旁。
半晌還是有些忍不住「太后,為何如此啊!這樣勞師動眾的抓她來,沒受一點皮肉苦不說還拂了太后的面子!就這樣放她走,豈不太便宜她了!」
張太后沒理婢女的抱怨只是吃著白瓷碗裡的楊梅,纖細嫩白的手指一點也不像近五十歲的人兒。
「好啦,弄玉,小心謹慎是你的長處,何時變得這樣沉不住氣了?」弄玉聽了不再生性。
太后見此聲音柔了下來「把她抓來,手法特意讓人做的痕跡明顯就是為了看看皇上的反映,看看皇上究竟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平日裡說的都是虛的,出了事才是實打實的。皇上的心性哀家也是瞭解的,太謹慎小心,喜惡愛好不動聲色,外人很難察覺。可要這心底的人,那一切都擺在明處了。想當年先帝對哀家也是如此,寵愛萬千,磕了碰了都是心疼。哼,要真的是這皇上心尖上的人,事情就好辦多了。」
弄玉不服「太后可別把她想得太簡單了,剛來就得了皇上的歡心,怕是但是因為那張臉吧。況且,她也不會那麼容易就照太后說的辦。她倔著呢!」
「再野的馬也有馴服的方法!還有臉在哀家這說風涼話!你在皇上身邊呆多久了,連個暖床的都沒輪上,你若贏了皇上的心,哀家還用費番心思麼!」
弄玉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著頭不敢吭聲。
「罷了罷了,莫不說你,連哀家都猜不透皇上在想些什麼。」張太后歎了口氣推開了白瓷小碗。
我哆哆嗦嗦的往前走,猛然一抹明黃色入了視線。這個時候實在是不想見他。
我找了又找躲在一棵松針後面,默不出聲。
眼看就走過去了,身後的松針盛著前些天飄的積雪,這會子一抖落,撒了一股子下來,真是透心涼!
我不小心交出了聲,侍衛立刻湧了過來,我心中大叫不好,只好跪了下來「奴婢該死,驚擾了陛下!」
赤霄聽到聲音就跟了過來,不曾想是本想叫起來的到到了嘴邊不知怎的又嚥了回去。
徐從喜見皇上沒說話。忙叱訴道:「大膽,驚擾了皇上!來人,掌嘴!」立馬就上來兩個小太監。
小順子是其中之一,他瞧著我的樣子有些不忍,我衝他笑「無妨」。
「罷了,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的。」皇上攔了下來。
我忙謝恩「奴婢謝皇上。」
「謝恩就不必了,跟著回雍和殿吧。徐從喜!」「哎,皇上起駕」我無奈只好跟在後面。
「姐姐,這幾日是去哪了?碧兒來報說姐姐失蹤了,皇上派人找了好一陣子呢!」小順子走在我旁邊問道。
「是麼?宮中這麼大,不過是一時迷路了而已,轉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宮女問到路,不用曾想竟用了大半天!」我笑道。
「姐姐還是真是糊塗,差一點就本當做逃出宮外論處了!要不是」小順子沒說完,雍和殿到了。
我灰溜溜的低著頭跟了進去。
弄玉見是我先是驚訝,而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又含情脈脈地伺候皇上皇上去了。我聳了聳肩找了個離火爐近的地方站著。
「進去!皇上叫你呢。」弄玉丟下話,把茶盤塞給我退了下去。
我看著茶蠱,淡淡甜味,加了甜乳進去嗎?我有點疑惑還是端了進去。
皇上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桌前看折子,我吸了口氣走上前,把茶放在桌上。
他朗聲問道:「這是什麼?」我低頭看了眼,白瓷茶杯些許紅色「奴婢不知。」
「還有你蘇瓔珞不知道的事!當真奇談啊!」他略帶諷刺的說道。
我何時說過自己無所不知了,真是!有什麼話就說,何必這樣繞彎子!
我有些生氣「皇上言重了,奴婢本不過是螻蟻小人,有不知的事不過稀疏平常罷了。」
「哼,還是這麼伶牙俐齒!朕問你,你告訴赤淵說你不願意做朕的妃子,此話當真?!他咄咄逼人。
還是到了這天,我想著抬起頭看著他道:「既然王爺告知了皇上,那奴婢的意思應該很明白了。」
「你什麼意思,要抗旨嗎?!」他臉色很不好。
我實在是不想跪,可看他那馬上要炸毛的樣子,我還是跪了下來「奴婢不敢,皇上可還記得和奴婢說過的話。眾生的命運皆在皇上股掌之間,倘若這就是奴婢不可逃脫的命運,那奴婢就認命!」
「你!」他摔了杯子,卻不說話。好一會,道:「起來吧。」
我彎腰收拾碎屑,聽他自己不只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我聽「眾生皆說朕擁有無上榮耀,可你們都有的卻是朕最想要的,到頭來還是孤家寡人麼」
我一怔,瓷片花了手指。
徐從喜和弄玉聽見聲響趕忙跑了進來,我見他們都進來了,福身退了出去。
一時不知道去哪,半路上遇見了碧兒,回了她住的地方。
人雖多,倒是久違的熱鬧。我樂呵呵地跟她們吃了飯還喝了兩杯小酒。腦子暈暈的睡了過去。
皇后娘娘去了後,我就一直沒有去留的安排,原來鳳鸞宮的奴僕們都分散到各個宮裡去了,阿染出了宮。
至於我,不只是皇上交代了人還是內務府壓根就把我忘了,我成了「無業人員」整日無事所做,倒也樂得清閒。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匆忙吃了碧兒準備的吃食,打聽了為太后的住處,就帶上昨日自己做的糕點去問安。
通報時還想了半天,我現在不過是個普通奴婢連哪個宮的都不知是哪個宮裡的,太后會見我嗎?卻是緹縈來開的門,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我笑盈盈的道:「許久不見姐姐,如今倒還是姐姐幫我。」
緹縈笑了「多日不見,性子到越發穩重了。有長進,太后就說你這兩日怕是會來,讓我候著呢。」
我點頭致謝,挑了簾子進去。屋裡很靜,針落聽聲,我把糕點給了緹縈,自己上前「奴婢蘇瓔珞,見過薇太后。」
她正躺在軟榻上小盹,見是我,睜了眼笑道「哀家打盹還夢見了你,一睜眼像是成真了呢!」
我低聲「太后說笑了,奴婢驚了太后,望太后責罰。」
「起吧,什麼罰不罰的。哀家年歲大了,屋中暖和困意濃濃啊。」她自嘲道。
我頓時覺的很親切,笑而不語。
「太后,這是瓔珞帶的糕點,是這丫頭自己做的。奴婢叫小廚房熱了熱,您嘗嘗。」緹縈帶了食籃進了來。
渾白玉牒上一個呈了一樣,玉梅馬蹄糕、牛乳參茶、茯苓凍、糯米糍、冰寧果。
五顏六色擺了一桌。
太后瞧著個個玲瓏可愛,忍不住吃了幾口,笑道「常聽旁人誇你心靈手巧,這樣看來倒不真不是假的!」
我起身謝恩「太后喜歡就好。」
又嘗了些,終是吃不下了,便叫緹縈撤了下去。喝了杯參茶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不是只讓哀家嘗糕點的吧?」
她慢悠悠地開口道。
我抿唇「什麼都瞞不過太后。奴婢今日來想求太后成全。」
「何事?」她問道。
我躊躇半晌「太后想必也聽聞宮中傳出皇上要封妃的消息,不敢欺瞞太后,昨日奴婢的失蹤是張太后「請了」奴婢過去。伴君如伴虎,這樣的道理太后比奴婢明白,亂世之爭奴婢只想明哲保身,等待父親歸來。求太后讓奴婢出宮。」
我跪下躬身請求。
沉了許久,到我都快絕望的時候。「你先起來吧,容哀家想想。」她開口道。
我起了身立在一旁不說話。
「私自出宮的罪名不說你擔不起,哀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現在皇上還稱呼哀家一聲母后不過是念著當年的絲毫養育之恩罷了,皇太后羽翼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皇上想要自由這娘倆自然要起衝突。哀家沒法給你承諾什麼,這樣的事除了皇上誰也個不了准話。你且下去歇著吧,皇上沒給你安排差事怕是還沒死了這份心呢!皇上這孩子,雖不是哀家親生的但也是瞧著長大的,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啊,太倔強!心裡話從不明瞭說,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旁人也猜不透。可這心裡卻是個知道心疼人的孩子。轉眼過年,你怕也來宮中一年了了吧。從你來宮中這些日子,就明白你是個好孩子。倘若真能和皇上成了,到了了先帝的心願。這些年皇上也沒少吃苦,他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太后斷斷續續地說了很多。
我默默聽著,心頭有點酸。
她看我還是沒有妥協的意思歎了口氣「你若真是不願意,哀家就幫你出宮。只是這日子倒真是說不準。皇上那邊哀家也只能問問看。哀家答應了蘇將軍,自然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我這才應聲道:「奴婢謝太后娘娘。」
她點了點頭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我便請安告退了。
出了門,緹縈提著食籃道:「這是太后賞的,拿回去和碧兒她們一起分吃了吧。」
我點頭笑著接過。
緹縈見我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裝作沒看出,福了福身低頭走過。
不管怎麼樣就算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這宮中我是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自那日後又過了近一個月,太后依舊沒送過信來,我依舊住在碧兒那,卻是把皇后娘娘從前的書搬來不少過來打發光陰。
我很少往正殿那邊走動,自然沒見過皇上。倒是有好幾次偶遇赤淵,他多是去薇太后那請安回來。
我和他倒很是談得來,雖然因著皇后娘娘對他有一絲芥蒂,可相處的多了卻發現他是個有趣的人。
我煮茶,烹食都拿給他試驗,他倒是個行家。兩人常常一聊一下午,相談甚歡。我還學會了下棋,用他的話說,我下的是胡攪蠻纏,無理硬三分。
「蘇姑娘。」一日,我正在院裡掃雪一個小太監從身後叫我。
我回身,是小寧子。
「有事嗎?」我冷冷開口。自從皇后娘娘去世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煜人。
雖然小寧子給我送過幾封他的信,可信中滿是質問之詞,我失望透頂,一封也沒回過。
「姑娘一直沒有回音,爺擔心得不得了托奴才來問安。這是爺的信,姑娘收下吧。」他說道。
我沒有放下掃帚只是應了聲「勞煩你家主子關心,信就不用了。你回去吧,今後不要來了。」
說完,我進了屋。留他一人在院子裡。
不是我心狠絕情,只是現如今我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皇上、那個異域女子、張太后、父親。
淡雪夏江,雲意秋深。那個許下猶如皎白月光般誓言的夜,我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