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四十六章 一念之間（12) 文 / 淡姿藍影
韓小菲站起，聽聞步履聲終止於門口，這便轉身，隨著門開，果真見到晴天立於門前。
「晴天。」
晴天看著韓小菲，聽聞她喚他，神色已是不見前日她要他走時那份重重憂慮與不安，這刻倒像是完全無事的模樣。不過，韓小菲仍舊望見他的眼神，隱隱與往日，有所不同。
「走吧。」晴天啟唇，簡單二字。
「嗯。」韓小菲微微點頭。隨即下意識地去看他身後。然則周圍空無一人，並不見，越楚戈的身影。
越楚戈呢？為何他不和晴天一起回到鳳音宮，是因為他現在想到她之前做出種種是為假象，甚至認定她那個不自禁入懷之舉，亦是深思熟慮的緩兵假動作？
她始終是又傷了他，然而於此時局面，縱然是有機會，她想，她也不解釋了。
這樣也好，或許，不見比見好。
韓小菲明白，若看著她離去，到底會讓他很傷感，就像芸兒，聽聞韓小菲要離去，已然眼淚簌簌，更何況是越楚戈，此刻的他心裡又滋生怎樣的感受？
走在廊上，韓小菲不由四周環顧。晴天雖未轉頭看她，卻讀懂她這份心神不寧。
「他在御書房，並未過來。」
晴天淡淡一語卻讓韓小菲思緒一滯，她沒說話，只是牽扯唇角是有是無一笑。
「原來，有些無形的東西，會更甚叫人糾結不安，還不如殺人手起刀落來得叫人痛快。」晴天像是漫不經心地說。
「或許，你是對的。」韓小菲仍舊是輕輕一笑，看似平靜地隨他而行，然心下，卻因他的話，已是難安。
出了鳳音宮，晴天告訴韓小菲穿過御花園後苑，有馬車候在門外，是越楚戈安排的。這讓韓小菲詫異，她能猜到丹砂令定是悠然先生給晴天的，也能猜到那封密件是悠然先生寫給越楚戈的，但密件上寫的是什麼？就算越楚戈敬重悠然先生聽從他的話放她走，他心下難免不甘，卻為何還要叫人備下馬車送她走？韓小菲微微側首本想發問，卻見時有侍衛巡邏，她尋思不出此地還是保持緘默為好。
行至後苑，這後苑倒大過御花園，卻未有湖池與假山依傍，像是專生騰出給人練武的空地兒，只有左面有一排大樹，那樹棵棵都生得需四五人環擁才可抱住，但樹前有一條玉晶石鋪砌的小道，路面平滑光亮，格外醒目，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折射於玉晶石上，光影搖擺晃動，恰似鏡子時不時反射光芒，眼看這偌大一後苑，亦只這小道與大樹可圈可點了。
韓小菲踏於這小道之上，一步一步行得緩慢，晴天以為是這玉晶石鋪砌的路面太平滑，於是隨她放緩腳步，卻不料不經意側首，看到她眉頭緊鎖，微微側首，目光掃著那些樹。
「怎麼了？」晴天禁不住問。
「沒事，只是，覺得……」韓小菲欲言又止。
「覺得甚？」晴天話及此處，忍不住微歎，「別這般心神不定，他會放你走便會放你走。」
「我知。」韓小菲轉眼看晴天，正色道，「我並不懷疑他會食言，抑或卑劣地暗地使壞。」
「那是……」晴天言及此處已然了悟，繼而又道，「原來你是想著他會來送你？雖說他怎麼想不得而知，但就他此刻的心情，最重要的他的身份和尊嚴，他怎麼可能來送你？是瞧見都不願了吧。」
「也是。」韓小菲自嘲一笑，這便應道：「我想，他定是怨著我的，對我已是，失望之極。」
「是你該怨他吧？」晴天微搖頭，「或許我理解不了你心內的矛盾，不過我倒覺得那晚和我過招的蘭堇一你倒是怨極，是那種不得消除的怨。可明明是怨，卻又要不停去惦，為之反覆折磨的還是自己。」
「你確實無法理解。」韓小菲輕輕歎息，接著道，「對於蘭堇一我只能是怨，然而，對於越楚戈，我卻是，欠。是無法償還的，欠。」
於她所言，晴天似有思索，亦似有領悟，卻沒有再張口說話，就此，兩人皆是沉默。
踏出後苑大門，眼前果真有一輛馬車，幾步過後，晴天敏捷地跨足上馬車，隨即轉身伸手，欲拉她一把，韓小菲抬首看他，本已探出手來，卻又禁不住再次轉頭望向後苑，雖已有距離，但見那大樹前的玉晶石小道在陽光下依舊有些晃眼，眨眼間，突地，韓小菲心下一怔，那是什麼？陽光映照的錦石道上，像是晃過了某種顏色，一抹明黃色彩，像是存在過，又像是不見。
可是，她看得分明，所以她確信，那不是幻覺。
樹後有人？
是他。韓小菲頓悟，那樹後，藏匿了某道人影，所以，當她一路走過樹前時，有什麼隱隱觸動，心裡是那麼微波漣漪。
「怎麼了？」晴天見車下的韓小菲側首發呆，忍不住問到，隨即抬眼順勢望去，「那邊有甚麼？」
「等我一下。」韓小菲轉頭看他道。
不待晴天回答，韓小菲已然轉身重新折回後苑去。
此時的晴天雖滿是困惑，卻忽然意識到她的意識——她的感覺是對的，那樹後可真有人。
韓小菲注視著那棵樹前地板隱約折射過顏色的大樹，緩緩走近去，本欲走向樹後，卻最終在樹前止了步履。
「我知道，現在，我的話，已然不可信……」略微一頓，韓小菲啟唇說著，「對不起，一次又一次地，傷著你的心，除了一句抱歉，我實在找不到甚麼更好的措詞……」
靜然一片，雲的行，光的搖，皆是舒緩。這般從容平靜的氛圍，卻似一種幻境——被這棵大樹分割出的一種幻境。
因為，無人知曉，兩端的人兒，兩張彼此看不見的面孔，所有內心的不定，眼裡的波瀾，情緒的奔騰，一切澎湃，皆是，放逐於遮眼的瞬時，隱匿於光線的縫隙，宛若被一面灰牆分隔兩端，隔在看不見的兩端，存於望不見的對面。
眼眶是有些微熱，控制著聲調的平穩，韓小菲繼續道：「我不是貪心的人，我不渴望得以你的寵，得以你無止境的包容，只是，我還是有話想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