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一念之間（4） 文 / 淡姿藍影
就在沉思間，卻聞她重複一言。
「好看不？」
越楚戈回神，簡單應著：「嗯。」
韓小菲嫣然一笑：「那就好。」
言畢，她向他跨步，一點點靠近去。
站於他眼下，她抬首望他，笑容隱去，雙目暗光一沉。
「這身衣裳，我只會穿這一次。」韓小菲道，字字如石，重重落上他心坎，「只當，為一人而穿，為昔日那抹光線，那抹曾溫暖到我心底的光線，你知，是誰麼？」
韓小菲抬頭，近於他的鼻息。
越楚戈沒有異動，如同前一秒，表情仍舊無漾。
「不是為皇上，因為皇上，在我眼裡，沒有一點溫度，宛如雕石，只有，冰涼。
韓小菲抬起腕，動著手指，指尖從寬大的袖裡探出，然後，徐徐地，撫上他垂在身側的手，握住了它。
「只有一個人，那種溫度，於我而言，無法改變，無法遺忘，很暖，很暖……」
一字一字說著，韓小菲握著他的手，放置自己胸口：「宛若光線，落在這個位置。只有一個人，才能帶給我這種信任……」
韓小菲望著眼前的男子，鼻子微微泛酸，她的喉嚨有些哽咽，但是她仍舊努力地，想要努力地發自靈魂最真實聲音，用這個聲音，喚它。
「楚大哥。」
眼淚霍地滾落下來，落上他的袖中腕處。那手指在她手中輕顫了下。
越楚戈雙眸微動。
他凝視她，唇瓣動了動，似要說話，卻終未開口。
「楚大哥……」淚水沾濕女子的睫毛，亦沾濕男子的心，「楚大哥，我感覺不到你了，再亦感覺不到，為什麼？為什麼？你的心和手心裡的溫度一樣，都不再熟悉，我們為何會這樣？我多想，真的好想，能像從前一樣，能和楚大哥一起……楚大哥，我們可以一起飲茶閒談，一起信步長街，一起策馬笑游天地，只要心無芥蒂地……若是那樣，那樣會是多美好的事情，人生得一知己，是為無憾……」
淚珠兒，一顆一顆，順著韓小菲的眼，頻頻下墜。
越楚戈注視她，心，如同藏雨之雲，一些涼，一些沉，還有一些，無法遏制的悲哀。
這種悲哀，是為她，亦是為自己，為何，她忘記了他的身份？為何，他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他抬起腕，那隻手靠近她的臉頰，屈指拭去她的淚。
喉間隱隱地滾動，聲音微微的沙啞：「留在我的身邊，真的，那麼難嗎？」
「楚大哥……」韓小菲更甚厲害地啜泣，「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會不會的問題，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是不會留在你身邊，因為我愛著的是另一個人，我愛的人是蘭堇一，是蘭堇一啊，在我眼裡，你就似兄長，就似知己，卻不是與之偕老的枕邊人，這種事實，改變不了的……」
不待她言畢，越楚戈的手指倏地掩上她的唇瓣。
他不想聽。
是的，不想聽。
不想聽到，亦不願聽到。她不知，那個名字，於他而言，有著怎樣的錐心之痛。
深深凝視她的眼睛，如墨瞳子，如一首悲慼蒼涼的曲子，流動如述。
越楚戈俯首，薄唇輕輕靠近她的唇，手指滑下的一霎，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
要怎麼才能抑制這種痛？
是你，搖亂一城芳菲，是你，動盪一池死水。
而現在，你卻將我放逐，讓我徹底失心。
失了心，這樣的身體，怎麼還會有溫度？
如何有溫度？天如死灰，目望空城，這樣的我，要怎麼起死回生？
無人替代，除了你，惟有你，才能領我離死地，救我出絕境。
捧起韓小菲的臉，越楚戈抬首，垂眼看她。
「試著，愛我，可好？」他凝視她，幾分期望，幾分祈盼，幾分無助，「試著愛我，韓小菲。」
韓小菲的淚光再次綻放於他的眼中。
淚水再次滑下，韓小菲清楚，清楚自己不能心軟，她不得不讓他看到她的堅決。
「好聽的話我可以說，若是你非要我騙著你的話。」韓小菲注視他，認真地道，「楚大哥，你真要我欺騙麼？就算我可以，你又怎可騙得了自己？你是那麼聰明的男子，你早該知道，無論如何，我對你，不會有對堇一的那種情感，永不會。」
那點光，微動後，終究熄滅。那點熱，浮動後，終究冷卻。
他的手緩緩垂落，胸口的痛，似無法再度消歇，一下，再一下，像海水的湧。
他終不再看她，緩緩轉身。
「皇后早些歇著吧。明日，是很重要的日子。」越楚戈背對她開口，聲音頗低，卻很篤定，「明晚，你會成為朕的女人。」
言畢，越楚戈舉步欲離。
眼看他要走，背後的韓小菲咬了咬唇。
「我已經是蘭堇一的人了。」沒有猶豫地，她開口，明晰言道。
這醍醐灌頂的一句話，讓越楚戈當下止步。
越楚戈驀地轉身，重瞳牢牢鎖住女子的臉：「你，說什麼？」
韓小菲牽扯下唇角，一笑：「我，已是蘭堇一的人了。我們，只差披紅掛綵，綢牽過堂，所欠的不過是，一個儀式。言及如此，你應該明白了吧。」
凌厲之光在重瞳裡閃過，劃過雙眸，劃過心房，劃過整片夜空。
越楚戈手指緊扣，終握成拳。
「韓小菲，韓小菲。」雙唇一啟，滑齒之音，切膚之疼。
韓小菲坦然地望著他，不畏不懼，繼續言道：「心是他的，身體是他的，笑是他的，哭是他的，為他，就連三城，我亦願讓你失去，這樣的女子，怎麼做你的皇后？這樣的女子，你敢要麼？就算要，你不擔心麼？恐怕指不定某日，她從你身後一劍穿心，嘲笑著你的蠢，你還渾然不覺，你還似傻子一樣地笑……」
韓小菲話語未落，但見一抹明黃凌空揚起，直落而下。
迎面風襲，不由地，韓小菲睫毛扇動，眼目一眨間……
啪。
一記掌摑，清脆響亮。
這記耳光，越楚戈沒有猶豫，且給得不留餘地。
韓小菲頭腦連同身體沿襲力向一偏，一個趔趄，站立不穩，終跌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