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一杯毒酒（17) 文 / 淡姿藍影
那滴露水像是終究擺脫眼瞼的牽絆，重重歸於地面，釋放般地，入土卷塵埃。
韓小菲顰眉凝望越楚戈，心底有微微刺痛之感，奈何，陰晴也只隨天意，枉了玉消香碎，望著那張清癯面龐，韓小菲的心突被什麼揪得發緊，是心生憐憫也罷，是不由自主也罷，她緩緩探手，帶著一種迫切，欲用指尖沾干輪廓上那些許濕潤。
徐徐靠近，當手指離鼻息不過厘米……
越楚戈睜眼，那雙暗濃的瞳子，鎖牢了對面女子的臉。
韓小菲一愣。
定定地，四目靜對。
靜對。明黃的男子平穩著呼吸，粉衫的女子亂了心率。
凝視眉頭略顰的她，他的目光宛似一張網，欲要俘獲她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漸漸。
漸漸，本是涼意深重的瞳仁，在女子瀅瀅瞳孔中，有了一絲明顯的柔和。如同冬寒雪霜迎來的第一道暖日。
然下一秒，是如夢驚醒，頓覺此舉不妥的韓小菲條件反射地縮回手，那頻繁閃動的睫毛，宛似亂了的音符，早已一覽無餘地，洩露到撥者之眼。
她的慌亂被他盡收眼底。眼看冰霜融水，卻無奈溫度搖擺，叫人一片唏噓，惟有閉口推手。
越楚戈看著她，本是拓寬期望，期望她會做點什麼，期望自己會做點什麼。卻不過，終究亦是期望。最後只能，靜看她的失措，沒收自己的慾念。
收回目光，平息擦肩，越楚戈從她身邊緩緩而過：「一日，兄長派人通報其弟，稱他譜成一首新曲，翌日設宴，演繹新曲與其弟把酒言歡……」
韓小菲一愕。突然有所領悟，這，難道是一場鴻門宴？
「笙歌夜色漫無邊，卻是殺機暗伏。好一場鴻門宴。」隨著她的判斷，越楚戈冷冷道，「可笑其弟那般信任他，就算國師暗自通報此去是凶卦，其弟亦是不信兄長會下此毒手，而，兄長卻是安下心，欲翌日將其弟置於死地……」
韓小菲僵在那裡，她能想像得到，知曉此事的越楚戈當時是何種模樣。
想必面對背叛，第一瞬，誰人感覺都如出一轍吧。韓小菲突地想起那一襲梨花，可笑誰人拚一醉，為那一瞬光華，卻不曾預料，只是醉醒斷魂數落花。
「他萬萬料不到，龍者之相，注定命不該絕，注定他，機關算盡，亦是輸家。」眸似冰染，越楚戈冷冷一笑，「仍由他千算萬算，他亦不會意識到，萬事萬物，以度張弛，物極必反。他的口蜜腹劍，縱然騙得了同根生，又且是過得了眾人眼？」
且是過得了眾人眼？韓小菲不由道：「是有人……有人把他的計劃透露給你？」
「他萬不知，翌日當其弟抵達府邸，深諳此事的一名臣子，十萬火急，卻亦掩人耳目地，將一紙塞予其弟之手，白紙黑字，惟寫四字，酒中有毒。」
誰笑誰人太貪婪？金錢權利，其實說開來，宛若是一劑慢性毒藥，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沉淪有人瘋癲，凡人為它消磨了一世時光，卻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我們都是凡人，所以這也便成為最好借口，藉以生存之名，原諒了自己。韓小菲忽然憶起杯碎之後，女子那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明明是哥哥要殺弟弟，何以稱作是其人之道？
如此一想，韓小菲不禁問：「那後來……是發生什麼事？」
越楚戈轉身看她：「不過，顛倒結果，改是成否。」
韓小菲揣摩地注視他：「我不明白。」
越楚戈的視線移過她的臉，目光明顯焦集於別處，韓小菲有些困惑。
她當然不知，此時的越楚戈，是在思量……是說，還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