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六六十五章 他寧願成為天下，人人誅之的魔頭 文 / 苡沫兒
夜幕之中，前方山坳的狹長出口處，刀光劍影，漫天都是罡氣相撞的颯颯之聲。
下面，大軍待陣，只等皇上一聲命令，全部攻打而上。
白色戰馬之上，軒轅離一身鎧甲，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幽光，鮮衣怒馬。看著前方不斷打鬥的身影。
黑暗中，不知從何處冒出了無數的強者，他們大部分人身著統一的黑底鑲紅邊的長袍，長袍上黑色的焰雲圖案在暮色之中格外醒目。他們滿臉的嚴重，臉上帶著就義赴死的精神。
山坳之中，完顏慕凡一襲白衣，緊張的視線快速地掠過打鬥的場面，在無數跳躍閃動的人影中尋找她所熟悉的身影，他會不會出現在這裡，會不會來？
原來，一個人，一旦被魔欲所左右，竟是如此的瘋狂。
舒南瑾，你當真要我成為這世間生靈的罪人？
「果然是魔尊的人，八大護法之中竟然來了四個！他們這是想搞的天下生靈塗炭麼？如今，我們可沒有第二個流櫻神女……」一個飽經滄桑的聲音在這黝黑的夜裡響起。
各大劍派的弟子個個迎了上去，與天舒南瑾的人交上了手，眼波轉動，完顏慕凡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扶蘇畫，此時，他衣袂如一陣疾風般狂捲，飛快的衝了出去，與舒南瑾護法激鬥在了一處。
是了，他是天絕宮宮主，天下有難，自當義不容辭。
這是一場強者之戰，每一個高手都是大乘之上的強者！
山坳之中，轉眼之間變成了堪比遠古的戰場，正魔兩道之間的惡戰，領土之間的侵佔與守護，還有，女人……
除了肆虐的殺意，沒有任何緩轉的餘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空氣中血腥味慢慢變濃……
完顏慕凡的視線繼續尋找著，終於，在那高山之巔，月光之下，她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月色森涼而柔潤，山巔明月裡有人正靜靜地俯瞰著山坳之中的激烈廝殺。
那人衣袍寬大，被山風吹得獵獵飛舞，明明只是一個遙遠的影子，卻生出翱翔九天的雄霸氣度和睥睨天下的至尊之姿。
星河浩淼無極，皓月煙籠寒沙，黑色的影子似鍍上了一層玉白的月色，鮮明如畫。
完顏慕凡的眼睛逐漸模糊，朦朧的視野在搖晃，所有的景物都如浸在了水波之中，疊加幻化，層層搖曳。幻境之中，那人側轉了頭，兩道銳利的寒光向她方向射來。她心底猛然一悸，他的目光好似利劍一般穿透了混沌的大惱，那些星火般飛散的意識，立即飛旋著聚攏。
沒錯，是他！
她忘不了第一次見面他那深沉似海的目光，忘不了身體的另一個自己甦醒時那深不見底的眸海裡偶爾所折射出的最為燦璨的光亮。
正如現在，他靜靜地望著她，那眼底一閃而逝的柔光，彷彿正是她幾百個日日夜夜所心心唸唸的美好。
兩兩相望間，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一個立於高山之巔，衣袍獵獵，深邃的眸光裡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一個孤立於混戰的人群中，清冷孤絕，月光撫著她清麗的容顏，鐫刻著她深深的眷戀。
「魔君大人，你在看什麼？」
高山之巔又多出了一抹人影，紅袍灩灩，婀娜多姿，赫然就是魔尊坐下大祭司妖姬。
冷漠的氣息充斥在舒南瑾的周圍，他沒有理會妖姬，他整副心神都沉浸在了見到心愛之人的糾結中。
魔的力量如尤其強大，無數次與魔性抗衡，無數次在魔海中沉淪，若不是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住地迴響，他恐怕早已撐不下去，徹底墮入魔道！拚命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與魔同在，各取所需，為的，就是要把她綁在身邊，為了她，他寧願成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
流櫻，等著我！
終有一日，我將踏平天下，成為這天下的主宰，我們可以毫無阻礙地站在一處，再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也沒有人敢在跟我們分開。
妖姬感覺到了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人群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自成一個世界，如雪山之巔的雪蓮花，迎風而立，不畏霜寒，化成世間一道美好的風景線，無數的月光都在她的身周圍聚焦！
「流櫻——」
妖姬赤紅的雙目化作了一道厲光，直直地射向了完顏慕凡，她的身影晃動，如一道閃電般在夜空中穿梭劃過，等她的身影再現時，已近在了完顏慕凡的跟前。
「妖姬，你敢傷她？！」
高山之巔的黑影也跟著動了，獵獵飛舞的袍袖帶起了驚人的風，狂肆地吹捲著整個山坳，如驚雷炸響！
「你是誰——」
看著向自己飛奔而來的身影，完顏慕凡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殺招。
「你找死！」冷冽的聲音自完顏慕凡的口中吐出，犀利的眸光如飛刀般刮向了迎面而來的紅色身影，她的身形驟然跳躍，在半空中高喊了聲：「滅神訣！」
她身後的影子陡然膨脹，殺神如一尊遠古的天神般出現在了夜空之中，雄健的身體剛剛舒展開，就掄出了一拳砸向了迎面而來的妖姬。
妖姬的眼神驟變，這一拳的威力，已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千年前，她同樣見識過滅神訣的威力，只是，滅神訣，不是狐族不外傳的絕世武功麼？
怎麼？
完顏慕凡的身形也在同一時間化作一道白煙，衝向了妖姬，手中的魚腸側轉了劍鋒，冷光冽冽。
這一劍，摧枯拉朽！
這一劍，驚天動地！
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將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來。
魔尊宮的人全部擔憂地看向了妖姬，此刻的她面臨的不僅是滅神訣的重擊，還有她手中見所未見的神兵利器，最讓他們吃驚的是，在妖姬的身後，他們的魔君大人，也正舉劍向她刺去！
瘋了嗎？
魔君大人真想殺了妖姬？
四位護法齊齊朝著半空中破聲高喊：「魔君大人，妖姬殺不得！她可是魔尊的大祭司啊！」
他們這一喊，同時提醒了舒南瑾和完顏慕凡兩人，原本即將刺入妖姬身上的前後兩柄劍同時收住，只剩下一支箭自妖姬胸前穿過，那蓬勃的箭氣將她遠遠地擊飛。
沒有了妖姬身體的阻擋，完顏慕凡一抬眸，就對上了舒南瑾灼灼的目光。
生死頃刻，他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要保護她，即便他成了魔尊，他也還是那個，不問一切便把自己最重要東西給她的人。
這樣，真好！
天空中，兩道目光不斷地交纏，從舒南瑾的目光中，完顏慕凡看到了對方眼中訴不盡道不明的眷戀和濃情，彷彿是穿透了千萬年的時光，才換來今世的一眼傾情。
「魔君？他就是魔君！」
「殺了魔君！以免他留在世上成為禍害！」
「對，只要殺了魔君，魔尊宮就沒有什麼作為了。」
「殺了魔君！」
「……」
一時之間，整個山坳中到處都是聲討魔君的聲音，同時也驚醒了目光交纏中的完顏慕凡和舒南瑾。
原來，現實依舊是這樣的殘酷！
這一聲聲的「殺了魔君」彷彿一道鴻溝劃在了兩人中間，他們分明離得這麼近，只有一步之遙，可為何感覺卻是相隔了十萬八千里？
「殺我！你們也配！」
山風大起，舒南瑾一身黑袍，凌空而立，傲然的身姿和那張足以令天下人驚艷的精緻臉龐，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森然冰冷，有種爆破的跡象，在月光下更加邪肆。
他的眼中殺機狂閃，凌厲如刀刃的眼神一一掃過山坳中無數正在聲討他的所謂正道中人，嘴邊泛起似有似無的邪笑，張揚，狂傲，「區區螢火之光，也敢日月爭輝！」
最高處，誰也沒有注意到，同樣一襲黑衣的男子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山下的一切，嘴角噙著一抹運籌帷幄的微笑，他邪肆的眼神凝固在舒南瑾身上，「堂堂魔尊，還不是得乖乖走入我的圈套，今日之後，姐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來自舒南瑾驚人氣勢，瘋狂地席捲著四周，不過十分之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山坳，便已經完全處於他的氣勢籠罩之下！
漫天的狂砂飛捲，落葉走石在他的周圍緩緩旋轉，這一刻的舒南瑾，恍如神仙中人，但這位降臨人間的天仙卻又帶著驚天動地的殺意！
此刻的他沒有動怒，卻是勝過了是真正地動怒。
眼裡、心中只有一個字：殺！
殺殺殺！
管他究竟是魔是神，但凡是想要妄圖挑戰他的，都該殺！
「舒南瑾，你真的要讓這天下毀在你的手中麼？」完顏慕凡抵住自他身上傳來滔天的殺意，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猛地響起，卻是來自於完顏紫藍，她目光惡狠狠的盯著完顏慕凡，吼道——
「殺了她，她是妖女！要不是因為她，魔尊是不會甦醒的，她與魔尊是一夥的，那天，他們還在完顏府做了不知廉恥的事。」
「啊，這是真的？」
「難怪，剛才妖姬要殺她的時候，魔尊會想要殺妖姬。原來他們早勾結在了一起啊。」
一聲聲的議論自人群中響起，圍在完顏慕凡身旁的人紛紛推開，持劍指著她，把他歸結與舒南瑾。
高出，完顏不凡雙眸閃過一抹怒意，眼神冰冷的看向完顏紫藍。下一秒——
「啊！」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響徹山谷。
眾人屏氣凝神，只見原本好好的人，身子竟然一截一截的斷開了來，竟是被人硬生生的砍成了幾截。而他們卻絲毫不知道這令人畏懼的人是在何處何時出的招。
「果然是妖女，是她搗的鬼，妖女……」
「殺了她，殺了她！」
人們提劍逼向完顏慕凡，滿臉的殺意。
完顏不凡眼裡凝聚起了滔天的殺意，這世間，除了他，誰也不能說她一句，更何況是這般放肆！
扶蘇畫一襲白衣傾城的從人群中走出，擋在完顏慕凡跟前，沉聲道：「但凡敢為難她的人，那就是與我扶蘇畫為敵，與我整個天絕宮為敵。」
「扶蘇宮主，你若要在護著妖女，休怪我等不顧你的情面。」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上前一步，一臉警告的看著扶蘇畫，聞言，扶蘇畫深深的看了完顏慕凡，臉上是一片釋然之色，「我心意已決。」
聞言，老者突然猝不及防的向著扶蘇畫刺來一劍，見此，扶蘇畫立即迎敵，和老者抗衡在一起，那老者畢竟是即將飛仙的人物，年紀也不知道幾歲了，而且他身後還有人連綿不斷的給他輸送著玄力，見扶蘇畫臉頰之上流出薄薄的汗珠，嘴角也滲出了絲絲血跡，完顏慕凡眉頭緊緊的皺起。
「扶蘇畫！」完顏慕凡立即抬起手掌，把自己的玄力連綿不斷的輸送給扶蘇畫。
「慕凡，你快點住手，你這樣下去會耗盡功法，油盡燈枯的。」
「完顏慕凡，你去死！」
正在此時，一道洪亮的女聲響起，一襲紫衣的女子持劍飛來，眼見那劍即將刺在自己身上，完顏慕凡眼裡閃過糾結，如果她此時收掌，扶蘇畫必定會受到反噬。
察覺到了完顏慕凡的意圖，扶蘇畫用自己畢生修為，強悍的打出一章，只把那老者擊出數丈遠，然後吐出一口鮮血，同一時間，大手攬上完顏慕凡的腰，硬生生的轉換了彼此的位置。
「嗯……」
一聲悶哼傳來，一柄長長的劍直直的插入扶蘇畫的心臟，而他卻用整個身子把完顏慕凡包裹起來，牢牢的護在懷中，用自己唯一剩下的玄力替完顏慕凡擋去了西紫煙的劍氣。
「扶，扶蘇畫……」完顏慕凡顫抖的轉過身子，對上他一臉蒼白，卻強撐的微笑，手顫抖的撫上他的臉，「你沒事吧？」
「沒事的慕凡。」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即便生命正在流逝，他依然在笑，說完，嘴角便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自己白色的衣袍。也染紅了完顏慕凡的眼。
「你別說話，別說話，我救你！」抱住他逐漸下滑的身子，完顏慕凡滿臉的不知所措，她雙眸看向浩瀚中，歇斯底里的吼道：「不凡，你出來，你出來，我知道你在！」
「不凡，你救救他……」
「不凡……」
「慕凡，別叫我，我想多跟你說說話！」扶蘇畫虛弱的抬起手，白皙僵硬的指尖輕輕撫上完顏慕凡的臉頰，「你知道嗎慕凡，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很可笑吧，那時候，你還是個「男人」……」
「我很遺憾，遺憾沒有早一步說出對你的感情來，慕凡，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吧？」他面上露出一絲單純期盼的笑容，一臉緊張的盯著完顏慕凡。
「嗯，慕凡也喜歡扶蘇畫！」眼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低落在扶蘇畫的臉上，暈染開來，形成道道水花、
「慕凡，別哭……我，我很開心……」他虛弱的撐著自己的手臂，手忙腳亂的替完顏慕凡擦去眼中的淚水。
接著，手臂無聲的滑落。
「扶蘇畫——」
悲愴蒼涼的叫聲響徹山谷，帶著難以言說的傷懷！眾人有些不忍心的閉起了眼睛。
完顏不凡雙手緊緊的握起。
姐姐，你在為別的男人流淚，你居然為別的男人流淚，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為別的男人流淚呢？
「妖女，你害死了扶蘇宮主，都是因為你這個妖女！」
「我們一起上，殺了妖女給扶桑宮主報仇！」
舒南瑾眼神微微歎息，看著完顏慕凡悲愴的模樣，還有那晶瑩的淚水，他眼神裡的痛如流光掠過，他看著她，像是看著沙漠裡的綠洲，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似乎剎那相望，卻又遙不可及。
然而，他愛她，所以他無法讓她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不該這樣。
她是神女流櫻轉世之身，她應當聖潔光輝，高高在上，接受世人的仰望和遙拜。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著他一起墮入地獄，遭受天下人的攻訐和非議。
她，應該自由地飛翔，應該得到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就讓他來獨自承受所有的黑暗，所有的罪惡吧！
「哼！和本尊一夥？她配麼？她不過是個低賤的凡人，一個連自己心愛人死去除了痛哭毫無辦法的凡人罷了，這樣的人，真的也支配給本尊暖床了！現在，見識了這一幕，本尊覺得，他連給本尊暖床的資格都沒有了，骯髒的女人」
他低沉的嗓音在天空中響起，落入完顏慕凡的耳中，好似一陣天雷擊中了她的身軀，他在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就憑你們這些人，還不配與本尊交手，想要殺我？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忽地推出一掌，擊向了完顏慕凡。
他們兩人本就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掌又來得突然，完顏慕凡根本沒有對他有絲毫的防範。
他的掌帶著凌厲的罡風，擊在她肩上時，卻是軟而綿的。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一丈、兩丈、三丈……
完顏慕凡倒退著，遠遠地飛了出去，一雙美目卻仍在看著他。
在他的掌心觸到她肩頭的那一剎那，他們四目相對，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兩人之中傳遞。
我心知你心，無須任何的言語，他們便瞭解了彼此的心意。
舒南瑾，你沒有被魔所左右，你戰勝了它，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生人勿進，拽的目中無人卻單純的宣國質子舒南瑾。
舒南瑾你真傻！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跟他撇清關係，然後從此他去做他的魔尊，深受世人的唾棄和攻訐。
舒南瑾，我不會放棄你的！
或許她天生多情，也天生遲鈍吧，在狐狸精忘記她的那一刻，她才知道狐狸精對她的重要，在風無痕悄無聲息死去的那一剎，她才後悔，在扶蘇畫倒在自己懷裡，她才明白，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他們，都已經駐在她的心上。
一動，都會痛的沒法呼吸。
現在，她絕對不會讓悲劇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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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應該就能夠完結了！明天慕凡發狂，血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