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萬古長生情難了，桑田滄海已千年 聞琴聽音踏雪聲 文 / 楓瀟然

    一轉眼，從落神谷回到檀都，已經一個月了。

    再醒來時，推開窗，窗外白雪紛紛飄落，那種乾淨的顏色，似乎也裹挾著心中所有的憂慮與束縛，被那窸窣的純白，一點一點安然撫平。

    落雪簌簌，越是靜，才越發顯得那屋外傳來的琴聲格外悠揚。

    撐一把傘，傘面是他閒來無事潑墨揮就的千家煙雨圖，披一件紅色團紋大氅，就這樣走入漫天白雪之中。

    走過雕欄迴廊，櫻嬈抬眼望去，入眼卻是一副美到心醉的畫面。

    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的底色，臨風獨坐一個美得好像夢境一般的冰藍色身影。專注撫琴的他，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斜斜的寒風夾雜著無數雪花吹起他身後流水般垂下的長髮。一條素色青衿絲帶恰好束住原本燦若星子的眼眸，卻好像看見了世上最美麗的風景一樣，在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樣舒心而溫暖的笑，笑意直達心底。

    撫琴之人也許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別人眼中的風景，世上最恬靜絕美的畫卷。

    君子如玉，如畫如詩。

    一瞬錯覺，仿若一生……

    從落神谷回來，櫻嬈拼盡了全力才終於把蕭靈從鬼門關撈回來。耗損了近乎一半的修為，但仍然，沒能救回蕭靈一雙眼睛。

    凡間的大夫她都請過了，都說沒得治。她卻偷偷溜回過紫霄一次，把千九和傳芳叫來為蕭靈診脈，這才找到可以讓他復明的方法。

    沒別的，就是等。

    千九說，蕭靈的體質出奇的孱弱，尤其是心臟，受過重創。按理說這樣的氣力是不可能支撐一個正常人活這麼久的，蕭靈若不是有著非同尋常人的意志，那便是有著非同尋常的經歷……

    他的眼睛要復明，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等。

    等他的精元氣力恢復到可以支撐視覺的時候，雙眼自然就能看見了。

    腦海中反覆回閃這些日子與蕭靈相處的畫面，大多數時候都是溫雅謙謙的樣子，他會很溫暖的微笑，會靜靜地傾聽。只是那傾聽時的樣子，和那轉瞬即逝的沉默思索時的氣質和神情，像極了一個人……

    悠揚的古琴，時而如涓涓溪流，低漸無聲，時而如天邊流嵐飛霞，綺麗靜美。幾個音華麗一掃，瞬間好像置身高山流水，一葉扁舟。天大地大，江碧鳥白，天淡，銀河垂地……

    櫻嬈靜靜聽著，一時聽得癡了，連彈曲之人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的都不知道。

    「咳，咳咳……櫻嬈姑娘。」

    「蕭靈……」櫻嬈驀然回過神，只看見蕭靈帶著那精緻而乾淨的微笑，靜靜站在自己對面。

    「你怎麼知道是我？」帶著一絲驚喜的詫異，櫻嬈問他。

    蒙著眼的他粲然一笑，半真半假說道：「嬈兒的聲音，就算死，在下也不會忘。這世上，我……只記得你的聲音。就算喝過孟婆湯，只要給我再聽一次，我也一定會認出來。」

    心裡猛地一滯，櫻嬈的雙頰暈上一層緋紅，半晌，她才慢慢說：「你不用擔心，慢慢養。你的眼睛我一定有辦法治好。」

    說完，櫻嬈深深看著蕭靈滿滿地笑開：「天涼得很，小心著涼。我先回房了，有事叫晞月來找我。」

    迴廊裡，蕭靈一個人站了很久，直到空氣裡櫻嬈的氣息徹底冷卻，他嘴角柔和的微笑才漸漸顫抖著變成苦笑。

    「閣主大人真是好癡情，看來你是打算假戲真做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是玲瓏。

    四周驟然充滿一種肅殺的氣場，那種氣息遠比身邊飄飛的白雪更加深寒。

    「玲瓏，我說過的話，但願你還記得。我的事，不用你管。」

    玲瓏微微揚眉，語鋒緩下來，眼神卻也暗沉到底：「既然閣主大人愛入戲，那玲瓏就配合你。我的蕭公子，接下來該有新角色上場了吧。別忘了你答應過我……」

    「玲瓏，你只要把我交給你的事做好就行了。接下來開始，就看我的了。」藍色光華一閃，那張屬於蕭靈的臉頰線條微微變動，變得更加精緻完美。雪色相映，肌膚晶瑩如瓷。他微微一笑，美得天昏地暗，但這種美麗，卻只如同一張沒有任何瑕疵的面具，神秘，冰冷，毫無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