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萬古長生情難了，桑田滄海已千年 君永為人我為仙 文 / 楓瀟然

    「櫻嬈是否可以斗膽一問，嫘後你為什麼會困守在這裡，墮入魔道？」

    「你怕無量恨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你？」

    「你見到無量，想對他說什麼呢？道歉？對不起？」

    櫻嬈盯著嫘後的眸子連連發問，灼灼的目光緊緊逼近：「怕，也是一種執念。因為愧，所以怕。而你不僅怕失去，更怕在沒有見到他的機會，沒有道歉和彌補的機會了，對嗎？」

    嫘後微弱地點點頭。

    「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就算你見到無量，他也不可能原諒你。

    「為什麼？」

    為什麼……怎麼回答。

    櫻嬈一心二用，對話拖延時間是假意，積蓄力量結印自救是真。忽然被嫘後猛然反問，經半天不知如何作解。

    嫘後狀若瘋癲，現在正是她最脆弱但也是最不穩定的時候。眼看著她向自己走來，櫻嬈卻怎麼也想不到說什麼……

    就在這時，只聽見蕭靈接話道：「因為取得諒解要用愛，可你現在心中只有恨。」

    「無量……他原本可以不用成魔……是我，是我逼他的……我寧可不要接受人人膜拜，我不要什麼流芳百世，我甚至後悔曾經那麼蠢竟然為了守護這麼弱小的族群，親手殺了他……」

    嫘後心中有一個地方終於發洩了出來，她哭了，哭得好用力，那一瞬櫻嬈覺得她很可憐。

    蕭靈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深意：「萬萬年前神魔交戰，人族嫘後與魔君無量為了天下蒼生鬥得天昏地暗。人族嫘後手刃無量，被無數人口耳相傳。人人歌功頌德的豐功偉績，在你的心理耳中卻如同魔咒一般，日日煎熬。你懷著對無量的歉疚，把怨氣轉嫁到你昔日拋棄所有守護的人族身上。可你想過嗎？你犧牲掉自己的所愛去守護人族，現在又這樣怨恨他們，你把無量的犧牲變得失去了所有的意義，這難道不是錯上加錯嗎？」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心中充滿了怨恨，沒有愛也沒有光明，就算是你現在見到了無量，你也不會取得無量的諒解。一個心裡只有恨的人，是不可能會把愛傳遞給別人的。」

    蕭靈的話如同當頭棒喝在嫘後心上重錘，櫻嬈這時也終於掙脫了嫘後的束縛，一恢復神力就馬上暗暗坐超度往生咒。而嫘後恍若未覺一般，眼光從櫻嬈和蕭靈身上掃過，像是徹底死心，再無留戀……

    蕭靈接著說：「其實愛情，不需要道歉。真心愛一個人，為他生，為他死，毫無怨言。他不會真正的恨你，他總有一天會原諒你，而你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他來，然後用最美好的自己和他在一起，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刻意化解的仇恨永遠都會存在裂痕，可如果使用真心和耐心去修補創傷，總會有真正癒合的一日。」

    「無量沒有來找你，只能說，是時機未到。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放下怨恨，安然面對，安心等待。」

    嫘後聽著蕭靈的話淚流滿面，她的身體一點一點變淡，在櫻嬈的超度往生咒法下，無數的光點從她身上析出，好像飛舞的流螢燈火。

    「去找回你自己，找回你心中的愛，放下所有的執著和怨恨。」

    「砰——」

    櫻嬈看見嫘後的心臟也終於化作淅瀝的光華飛散開去，恍惚中，她看見嫘後綻開舒心的笑，只是一瞬，只是淺淺。可卻讓櫻嬈忽然心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結束了……」

    「對，都結束了……」

    蕭靈微微輕笑，看著櫻嬈，身體裡的力氣瞬間抽離出去，漸漸合上了眼睛。

    愛，是這世上最殘酷的賭局。

    而你明知如此，卻還是為我堵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

    「神也好，魔也好，只是想自私的愛一回，真的還是錯了嗎？」

    ……那是嫘後消逝前留給櫻嬈最後的疑問。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覺得自己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退去，露出了羊皮卷中恍如天上人間一般的山谷。陣陣山風送來醉人的花香，一把渾身過著厚厚石鞘的寶劍正懸在一朵花上，正是軒轅劍。

    「蕭靈……」

    默默念著蕭靈的名字，櫻嬈的唇邊眼角全是苦澀，她伸手輕輕婆娑劍身，塵飛土逝劍，忽然原地暴起一道璀璨的神光。

    繁花三千，奼紫嫣紅。櫻嬈的流紗對襟月白長衫被山風高高鼓起，長長的衣擺，流麗出一個如夢似幻的弧度，她拔出軒轅劍，立時一道金色的神光沖天而起，頓時，櫻嬈已經乾涸的神元再一次被充滿。

    「蕭靈，我們走。」

    沉睡中的他，恍如誤墜如夢的仙。

    我注定成仙，而你，卻世代為人。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讓人心碎的距離嗎？

    櫻嬈十指結印，腳下聚齊一團雲氣。將蕭靈小心地護在身後，便騰雲直上，直向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