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落花時節君莫殤,流風回雪卿倜儻 天邪谷鳳凰折羽 文 / 楓瀟然
梨花,飄落。
夜涼如水,寂靜無聲。
青石桌上醉倒了一片呢喃笑語,傳芳壓在傾城身上嘟囔著再來一杯,若水摟著緋緋時不時嘿嘿傻笑,櫻嬈斜枕一條胳膊,打翻了酒盞。酒香入鼻,和著月夜中浮動著的梨花清香,嘴角揚起安恬的微笑,任花瓣飄滿一身。
鬆鬆的環髻歪在一邊,傾瀉出流雲般的青絲,她一直插著的那枚紅蓮簪花斜斜掉下。
「叮——」一聲,簪花落地,有稀薄的紅光在落地的一刻激盪起一層漣漪半的光環。
恍惚間,好像有什麼人在叫自己,「嬈兒……」
腦袋還是暈乎乎,迷濛著雙眼,費力地循聲望去。
一聲如蘭輕笑:「呵呵,果然是小笨蛋。」
這樣惑人纏綿的音調,讓櫻嬈一下酒醒了一大半,這聲音——沒錯。
「音洛哥哥。」忽然鼻尖一酸,眼淚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怔怔掉出一滴。
擂台之上,那個為了自己不要命抗住乾坤鏡的冰音洛。
擋在自己身前,化身羅剎逼視顧霓裳的冰音洛。
還有此時此刻,這樣熟悉的,溫柔微笑的冰音洛,都是她的音洛哥哥。
那個熟悉的懷抱,依然是帶著灼熱的溫度,抬眼仔細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依舊是那樣的燦爛奪目不可逼視,一定是鍾會了世間所有鬼斧神工之力,才能鑄造出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
天下為之失色,金銀化為焦土,三千繁花抵不過他燦然的笑靨。漆黑如墨的眼眸彷彿來自煉獄深處的顏色,輕輕勾起唇瓣,邪魅的朱紅瞬間奪走全部的呼吸和心跳。
櫻嬈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看著音洛哥哥了,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窩心地臥在他的膝頭,坐在竹筏上隨波漂流。
她不知道萬花境是什麼時候打開的,也不知道音洛哥哥是怎麼再次來到自己身邊的。而冰音洛夢幻般的聲線拋出,倒先問出了本來櫻嬈想問的話題:「嬈兒,你怎麼不問我怎麼來的?」
櫻嬈還留著三分醉意,只是淡淡笑著,「你願意說我就聽,現在你在我身邊,那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夜色似乎回答了她所有的疑問,又好像只是讓她單純的覺得,此刻的一分一秒都是那樣完美,只這樣靜靜相對,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十分重要。
「音洛哥哥,你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就這樣,一直,就很好。
是夢,也很好。
只是,櫻嬈沒有看到,冰音洛的唇角嚥下一絲苦笑,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嬈兒,不管怎樣,我都事想待在你身邊的。很想很想……」
懷抱收緊,頭頂的聲音傳到心裡,像是一聲歎息,像是很穿過了很多風雨後,終於落定下來的倦怠和滄桑。
櫻嬈心中忽然感覺有些不對,略一掙扎,竟發現那個懷抱變得這樣虛弱無力。她驚訝的發現,冰音洛的身子在自己眼前倒下,倒進自己的懷裡,像一片風中的落葉,墜&落,墜&落,落盡無邊的深淵。
血,像他身上的紅色,那樣鮮艷,刺眼。
他方才將她摟在懷中,將後背留在外面,就是不願讓他看到,已經被血打濕的衣衫吧。
一隻大手一下子攥緊了櫻嬈的心,又好像有好多尖爪一下一下的撓著。心中劇烈的驚痛一下子波濤翻湧,堵在喉頭,除了那難以置信,強忍著的嗚咽,再發不出別的聲音來。淚珠掛在受了驚的睫毛上,閃閃爍爍,一顆顆掉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音洛哥哥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櫻嬈的雙眼翻湧著瞬息萬變的神色,有驚有怒,但更多的是痛。
「是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櫻嬈看著冰音洛泣不成聲,眼淚一滴一滴好像下了一場涼薄的春雨,織成細細密密,哀婉連綿的雨幕。
冰音洛只是輕笑,勉強歎口氣:「嬈兒我沒事,真的。我只是受了不輕的傷,死不了。」
櫻嬈驚疑不定,生怕冰音洛只是在騙自己,抓著冰音洛得手一點也不鬆開。
「小笨蛋,這世上能殺掉本殿下的神魔都還沒出生呢。我真的沒事,只是,要睡幾天了……」
他伸手一揮,萬花境開了一個小口,剛好夠櫻嬈一個人過去。門那面就是蘭亭閣的一草一木,若水他們還兀自酣睡。
「本來只是想見你一面就走,是我高估自己了。」冰音洛帶著一絲哂笑,那樣子,忽然跟另一張臉有些重合。
「我不要走,我要陪著你好轉再說。」櫻嬈斷然拒絕,眼中全是不捨和擔心。
「小笨蛋,再不走,我就撐不住這個門了……」
「不!我就不走!」櫻嬈依舊搖頭。
冰音洛感到自己的魔力正在飛快的消逝,眼中洶湧的波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對自己說,不離不棄。
呵呵,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只是,嬈兒,我真的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黑暗襲來,冰音洛終於抵擋不住全身的倦意,慢慢閉上眼睛。
這樣很丟人啊……
真的很丟人……
——
黃衣飄舉,衣襟上綻開著點點紅梅。杏眼含怒,射出點點寒光。
顫抖的聲音帶著令人動容的哀戚,一聲「音洛……」,讓櫻嬈豁然抬起頭,正看見顧霓裳頹然的站在自己眼前。
沒有見過這樣的她,這樣狼狽又無力地瞪視著自己,想上前卻又只是戳在原地。渾身顫抖著,望向冰音洛的目光是那樣的溫柔痛惜,衣襟上的血色花一樣綻開,在黑夜中顯得十分驚心。
「顧霓裳?」櫻嬈不由自主的從唇邊溢出一絲疑惑。她怎麼在這裡?
顧霓裳終於還是一步一步向櫻嬈走來,每走臉上的表情就又含了一絲怒色。
「啪——」的一巴掌,櫻嬈被顧霓裳扇得愕然。
「我就知道,殿下他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你害死!」顧霓裳的身體搖搖欲墜,單薄的身心似乎已經容納不下她的憤怒與悲傷。
櫻嬈聽這話,心中忽然用上一種強烈的不安,「什麼叫你早知道?什麼叫我會害死他?你知道什麼是不是?」
顧霓裳一把揪住櫻嬈的衣領:「當讓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你,音洛怎麼可能會修為消損?他若好好地,萬魔窟就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夠傷得了他。你以為世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什麼都不用想,也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嗎?」
櫻嬈劈手打開抓著自己的顧霓裳,與她分開一段距離,「你把話說清楚,音洛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樣,現在當務之急是音洛哥哥怎樣才能好起來。」
櫻嬈冷然對視顧霓裳,「你若是幫不上忙就讓開,我不想把時間白白浪費在跟你費口舌這件事上。」櫻嬈帶著冰音洛騰雲飛向萬華鏡中一個可以棲身的所在。
那是一個石窟,是自己以前心念所動幻化出來的地方。
待安置好冰音洛,櫻嬈找到顧霓裳,忽然在週身爆發起強大的力量,一掌捏住顧霓裳的喉嚨,將她摁在牆上。
櫻嬈不帶一絲溫度地問道「你最好,現在把音洛哥哥出事的前前後後都說清楚。我沒有很多工夫忍耐你這張臉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一縷鮮血從顧霓裳嘴角流出,即便如此,她依舊是柳眉戾蹙,強忍著心頭怒氣與不甘,挖苦道「魔界這幾個月來為了奪位,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首座弟子果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顧霓裳冷眼劃過,繼續道「就在仙劍大會結束以後,殿下回到魔界,就發生了奪權。音洛因為上次為你換血解毒,生生化去了上千年的修為!仙劍大會上莫名其的乾坤鏡又震傷了他的心脈。就在他閉關療傷之際,檀樓趁機奪位。」
……
三個月前。
望著那樣驕傲奪目的紅色身影,顧霓裳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向冰音洛走過去。
「顧霓裳,你是長了多少個膽子要動本尊的人?恩?」
「殿下……」
「啪」一聲脆響。
顧霓裳只感覺自己眼前有一道紅影劃過,下一刻自己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呵,又是為了櫻嬈啊。顧霓裳一聲冷笑。
抽骨也好,蹂筋也罷。顧霓裳心裡狠狠想著,「為什麼是櫻嬈?為什麼不是我?我可以為你放棄任何東西,而你千寵萬護得櫻嬈,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冰音洛嗜血的眸子裡映射出顧霓裳決然的姿態,「本尊的決定,你有什麼權利插嘴?你算什麼東西?」聲音悠然,不緊不慢,但卻像無底的冰潭,把顧霓裳的心凍透冷透,冰到疼痛。
「我是顧霓裳,是蓬萊仙島的正統嫡系傳人!」
顧霓裳冷笑著從地上爬起,倔強地抹掉嘴角猩紅的血液,雖然已經準備好迎接冰音洛的怒火,但是她還是不能忍受自己的一腔愛戀被他這樣踐踏在腳底。
「如果我什麼都不是,那櫻嬈那來路不明的丫頭就更是一錢不值的爬蟲!」
冰音洛心頭騰起一把火,不怒反笑,魅惑的朱唇輕輕勾起,一把捏上顧霓裳的下巴。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恩?你說誰是爬蟲?」
咯吱的骨碎聲聽得人毛髮都要豎起來,而冰音洛卻盯著顧霓裳發狠忍住疼痛的表情,整個人的氣場因為他的笑,而變得愈加張狂。
就在這時,顧霓裳忽然感到迎面撲來的殺氣。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冰音洛,抬手就是一掌對了上去。
「轟——」一聲,整個天邪谷爆發出毀滅性的波動。
顧霓裳怎麼可能接得住這一掌,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飄落。
一道紅色的身影週身滌蕩出浩瀚魔威,飛身接住顧霓裳護在懷中後,旋身飛上一個丘頂。
魔風罡烈,冰音洛的眼角浮現出繁複妖異的紋路飛入鬢角,細目冷光瞪著來人,展現出壓倒性的氣勢。
來人眼眸壓下洶湧的暗色,屈膝跪伏,「參見魔尊。」
「檀樓。你好快的動作。誰准許你在本尊的地界上動手?」
「在下又是稟報,尋至此處。正好聽見殿下對此女動了殺機,因而一時莽撞。」檀樓聲音不起一絲波瀾。
意識莽撞,才對準了我出手。冰音洛心中冷哼,嘴上卻說「檀樓有勞了。不過這種事情還是我自己動手來得爽快。你有什麼事情,現在說吧。」
「還請殿下恕罪,檀樓粗枝大葉,剛才才發現,竟忘記將一種要物件一同帶來。可否容屬下明日一同稟報。」語氣中不帶一絲疑問,好像只是來通知冰音洛一樣。
冰音洛心頭湧上十足的殺意,他瞇起瞳孔打量這個一直以來野心勃勃的檀樓,難道,他已經發現自己的傷勢不成?
若放在以往,檀樓一定是沒命了。而檀樓也是驚了一身的冷汗,拼上性命前來試探,冰音洛到底傷情如何。望著崖邊那晃如鬼魅的傾世容顏,那樣沖天的氣勢一如往日,這讓檀樓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良久,冰音洛展顏微笑,「你走吧。這種事沒有下一次。」
檀樓如蒙大赦,迅速退去。
知道檀樓的氣息徹底隱去,冰音洛這才終於收起強撐出來了場域,他撐不住了。一大口鮮血噴出,濺紅了面前的山石。顧霓裳心下一驚,連忙扶住冰音洛將要跌倒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感覺到冰音洛的魔力如潮潰散,好像生命垂危之人的生命力不斷在體內枯竭。
是萬古枯!
竟然是萬古枯!
顧霓裳絕對不會看錯,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冰音洛,痛聲道「我道是尊上君傾墨為櫻嬈將毒化去了,可怎麼是你?!」
冰音洛眼中的光芒轟然潰散,看得人心如刀割。
「你閉嘴!現在你要聽我吩咐,隱去這裡所有的氣息,帶我去紅蓮山……」冰音洛一口氣沒忍住,又是一口鮮血,沾在顧霓裳身上。他咬著牙,傾世的容顏帶著狠絕的猙獰,終於用力說出最後兩個字。
「閉關!」
——
紅蓮山,赤霄洞。
冰音洛以無上魔體,浸泡在血池中,在三個時辰內將週身循環走了七七四十九天。
血色剛到他的胸口,雪白的肌理以及週身勻稱發達的肌肉,在殷紅的血色映襯下顯得妖異性&感。
顧霓裳輕車熟路,找到赤霄洞中的三霄回生丸,給冰音洛和自己服下。
盤膝而坐,運行的卻是蓬萊島世代相傳的護心真經。
常年守護紅蓮山赤霄洞的是藍魔,藍魔是從小將冰音洛帶大的,對冰音洛最忠心耿耿的魔王。
在與他交談中,顧霓裳竟不知道,原來冰音洛身上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霓裳姑娘,仙劍大會才剛結束,你這樣出來跟著殿下,真的沒有關係嗎?」藍魔關切問道。
「哦,沒事。」顧霓裳蒼白的面容讓人觀之心驚。可此時她心裡只有冰音洛怎樣,自己從跟隨他的那天起,早已置之度外。
回想藍魔的話,顧霓裳這才瞭然。
難怪方才檀樓掌風逼近,從身後偷襲,冰音洛竟然都沒有提前察覺。
難怪,昨日仙劍大會上,冰音洛竟然剛一對上乾坤鏡就露出吃力之象。
原來,萬古枯的毒多半是轉移到冰音洛身上了!沒錯,以冰音洛的無上魔體吸走萬古枯之毒,再以君傾墨至臻神軀,修繕櫻嬈已經受損的筋脈,使之重現活氣。
櫻嬈啊,櫻嬈……你究竟是誰?莫不是有什麼天大的厲害之處,竟怎能讓這世上最驚才艷絕的男子同時為你赴湯蹈火!
顧霓裳說不出心裡有多恨,只知道,冰音洛現在的狀況十分不妙。
搖曳的燭火現出藍魔蒼老的面容:「萬古枯之毒固然是無法根本性損傷殿下的身體,只是,要化去此毒,一朝殿下現在的狀況,必須要經過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功成。」
藍魔渾濁的目珠流露出對冰音洛無比的憐愛,憂心忡忡道,「只是最近,檀樓等魔王一心想要奪取魔尊之位。最近更是聽見什麼風聲,得知了一星半點殿下身懷萬古枯劇毒的消息,就散佈流言,說殿下為了紅顏禍水,總有一天會斷送整個魔界。」
藍魔望著置身血池的冰音洛,擔憂的目光中一片肅殺。
冰音這種狀況……藍魔的眼中泛起凌厲的殺意,檀樓,你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麼。
……
檀樓直到回到千木崖,才將一身的冷汗平復下來。
千木崖中已經齊聚了七十二洞魔主的大部分,一見檀樓毫髮無傷地回來,便紛紛詢問冰音洛的狀況。
「怎麼樣,殿下是否如傳聞中那樣,魔功受損?」
「多半是如此了,否則檀樓哪還會有命回來。」
檀樓不語沉默,只是一直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見檀樓一言不發,又有聲音道:「你們這樣密謀魔尊殿下,恐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你看檀樓他一言不發,肯定是吃了虧回來了。」
「綠瑤!你若現在想退出還來得及,沒人逼你。」玄錄陰沉的聲音逼得綠瑤膽寒。
「啊呀,哪兒的話。我這不是考慮的周全些麼,咱們幹的是風險活兒,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麼。」
玄錄看著綠瑤的眼神十分輕蔑:「哼,萬一?你倒是說說你的周全考慮,怎麼才能避開這萬一?」
見檀樓也目光炯炯看著自己,綠瑤心裡到有了幾分底:「殿下最信任的人就是藍魔,藍魔的赤霄洞可是療傷寶地。殿下若真是到了非要進血池不可的地步,那必須有人不斷往血池注入新鮮血液。我們且觀察觀察,買通幾個出山尋血的小嘍囉,這還是難事嗎?有了赤霄洞的一舉一動,殿下到底受了什麼傷,傷到什麼程度,就都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我們焉能有敗局?」
檀樓心頭一亮,覺得此計可行。
勃勃的野心終於尋到了機會開花結果,志得意滿的笑容掛在臉上。
「吩咐下去,給我盯緊了紅蓮山,有任何情況,及時回報。」
——
何必?要這樣堅持?
放棄吧。
這樣你還依然能坐穩你的紫霄炎尊弟子之位。這不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麼?
……
玄錄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盤旋著,可顧霓裳沒有任何的動搖。她只是呆呆望著,已經浸泡在血池中十日的冰音洛,看著他週身散發出的光,不斷變換著陰陽二色,經過十日的調息,他的臉色已經有了一絲血色。
她回憶玄錄的話不是為別的,只是因為驚訝。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冰音洛,是站在自己父兄屍骨上,親手屠戮十萬上古魔族的人。
她甚至在眼前浮現出他血染蒼穹,穿梭在屍骨如山,恍若修羅殺場中的身影。無數的生命隕落在他驚世傾城的容顏之前,消亡在他很辣殘忍的手中。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對櫻嬈如此癡戀?
這樣的人,又究竟是什麼緣故能讓自己這樣瘋狂?
……
「啪」
一巴掌過去,小小的臉上腫起一個暈開的巴掌。身體隨著成年人毫不留情的力道滾出去好遠。
「不要再提那個凡間的女人,記住,你沒有娘!」
顧霓裳驚訝的望著,眼前這個剛剛得知是自己父親的男人,他怎麼能這樣理直氣壯?!
「只因為我娘他是凡人,所以她的存在對你來說就是個恥辱,不配和你站在一起,不配擁有一個名分,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不配被承認麼!是不是我若沒有繼承了仙家血統,你連我也不願意相認?」
沒等古天雲回答,顧霓裳便自己跑了出去。可是蓬萊仙島是世外仙山,她又怎麼可能跑得出去呢?
不知走了多久,竟誤打誤撞跑到了島外的凡塵。正值中元,夜色無邊,天上都是凡人為祈禱安寧放的天燈,湖面上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點點如星辰般的蓮花燈。
「小姑娘,要點燈嗎?放一盞蓮花燈吧,為彼岸的親人祈福。」賣燈的老者笑瞇瞇向她兜售著各式各樣的蓮花燈。
彼岸的親人……
顧霓裳的心中被這幾個字生生扯出一團苦澀,那滋味像一團墨跡在心間散開,酸澀難當,留下兩行淚來。
買了一盞蓮花燈,正要往湖邊走去。
黑夜中那一抹鮮妍奪目的紅色身影頹唐地站在湖邊,靜靜凝望遠方。
漫天的天燈彷彿把他和她劃分在兩個世界,顧霓裳望著他那舉世無雙的傾城之姿,竟一不小心一腳踏進湖中。
「啊」
顧霓裳一聲驚呼,直直地就要往湖中墜去。可身子忽然停在半空,下落的趨勢驀然停止。
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漫天的燈火映襯出他溫柔與邪魅並存的眼神分外奪目,暗夜,紅衣,清風朱顏,一眼萬年。
嬌柔的身體好像有一束煙花,訇然綻開。
「不要走」
顧霓裳顫抖著,抓著那放下她就要飄然離去的紅色衣衫。
「不要,留我一個人……」
不知為何,明明這個人的眼神舉止人千里之外,卻依然讓自己這麼想靠近。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間
,淚光盈盈。
「我叫冰音洛……」
他如歎息般從口中吐出這樣一句,望著顧霓裳的眼神卻好像隔過她,望著另一個人。
那一夜,他帶她飛過千山萬水
那一夜,他默默飲酒,一言不發
那一夜,漫天飄飛燈火,湖池蓮燈無邊。
她只知道眼中的冰音洛是她唯一能看見的風景。就算永遠可望而不可及,但只要能讓她就這樣遠遠呆在身邊,即使不能觸摸,只要能夠望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