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落花時節君莫殤,流風回雪卿倜儻 玉樓峰拜師大典 文 / 楓瀟然
青離的眼中洶湧著難以掩飾的驚訝之色,他並不覺得自己方纔的落淚是一種失態,正是那杯茶的勁道讓自己一下子百轉千回,似乎在紅塵人間品盡世間百態一般。
「閣主高才!」青離竟深深行了一禮。
「上神不必如此,喜歡此茶在下自然雙手奉上。只是青離上神肯定不是大老遠專程是來找在下品茶的吧。」楓羽瀟淡淡一笑,彷如無極湖此時氤氳的霧氣。
青離聞言,只片刻便恢復了本來的神色,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絲探尋和玩味「自然不是專為品茶而來。青離心中有個疑問,是關於乾坤鏡。」
楓羽瀟只微笑不語,淡定的目光中沒有一絲光華流轉,好像任何人都無法擊碎他無比強大無比完美的面具。
青離繼續說道:「雖然不知乾坤鏡是什麼時候,如何被炎竺或是雪魄得來,又是什麼時候被安排到如此隱蔽的地方。看和八卦之術,穩坐天地乾坤之象,青離妄自揣測,炎竺雪魄二人沒有這樣的能耐。而三界之內熟諳此道的,恐怕也唯有聽雪閣主你了。」
「上神言重,」楓羽瀟並不承認但也並無反駁,只是微微頷首,面上的微笑並未減少一分一毫。
「我刺來並不關心炎竺是不是妄想神尊之位,也不關心雪魄想要證明櫻嬈真身的執念。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君傾墨不是炎竺能動得了的,魔君轉世也是君傾墨鐵了心要維護指引,修道成仙的。青離唯一不解的是,聽雪閣主楓羽瀟,向來不插手三界之事,如今你這樣相助此二人,你的目的才是我最關心的。」
青離不緊不慢,字字語帶珠璣。他微笑著說完,對上同樣微笑著的,臨風而立飄然若仙的楓羽瀟。
兩人就這樣無語對峙著,青離率先垂下睫羽,洒然一笑,微微行禮,乘風離去。
山外山,天極湖,這裡上下一藍。
天地間彷彿除了藍色就只剩下他這唯一的白色,欺霜賽雪,無比純淨高潔地掩飾著這世上最卑微泥濘的黑暗。
楓羽瀟淡淡吁了一口氣。
我的目的?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青離,你是想挽回什麼嗎?放心吧,你的秘密會永遠埋藏在這黑暗的地下,和我一起,永無天日。
當然,這要看我此次的計劃成敗與否了。
願風解意得兩全
這一日,櫻嬈早早便起來了。看不見若水翻江倒海的睡相,櫻嬈微微一皺眉頭,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而一想到可能從今天開始以後,自己與尊上,如今得叫師父,一起別居長樂宮,再不能和若水同住蘭亭閣的時候,櫻嬈的心忽然一窒,胸口堵得慌。
伸手撫上心口,想順順氣,自然就摸到了胸前一直掛著從未離過身的的逐月墜。
「把它戴在身上,總會有用的。」腦海中莫名想起了楓羽瀟對自己說的這句話。自從發現楓羽瀟並非『羽瀟師兄』之後,她似乎是在刻意想要忘記一些關於他的事。倒不是什麼背叛感,談不上,只是一種忽然包圍過來的陌生。這樣隱藏身份地接近自己,他究竟有什麼秘密?
本來想順手就將這墜子扯掉算了,但又忽然想起來那日與顧霓裳對陣時,自己莫名陷入走火入魔的場景,似乎就是這墜子在關鍵時刻拉了自己一把。還有那次對陣嵐風,被包圍在萬樹結手中,也是這墜子忽然釋放出一種力量,才抵禦住結手毀滅性的攻擊,為自己爭氣時間和空間使出落花神訣。
想了想,櫻嬈還是把逐月墜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畢竟裡面還封著尊上交給自己的盤古斧,那是斷不可弄丟了的。
旋身披衣,腰束錦帶,一襲月白落地垂光紗衣貼合在玲瓏有致的身體上,烏黑青絲隨意飄散,只用一根飄帶,在腦後鬆鬆梳了一個環結,梳洗一番後清水出芙蓉地倩倩婷婷,清麗可人。
揪起還在睡夢中不知夢見什麼好吃的緋緋,念一個訣飛身落上雲頭,長風有意,吹捲起白衣如儀,華發三千。
櫻嬈乘風去往紫霄主峰玉樓峰,那裡將在兩個時辰後舉行最後的拜師大典。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落下雲頭,玉樓峰早已經開始為正午的大典準備嘉禮的仙膳。櫻嬈本來還想在這一眾仙廚中找上一找,看看傾城在哪裡……
「你能有點節制嗎?夠了吧!一大早過來專門給我使絆子來了。」
「誰跟你使絆子啊,我來吃早飯。怎麼樣,你咬我啊。」
「滾滾滾!爺不想跟你廢話。」
「傾城,笑一個嘛。首座仙廚誒!要不要總板著一張臉嘛。你看你做的這開花兒包子都比你的臉好看……」
「你活得嫌長了是不是啊!你丫再吐一個字信不信我……」
……這還用找嗎,櫻嬈應該想到的。眼前可不就是傾城和傳芳麼,這倆死對頭,一大早就過來火光四射,搞得整個膳房烏煙瘴氣。櫻嬈忍不住,笑出聲來,本來想再躲一陣子,然後嚇嚇他們的,只可惜自己笑功太差。
肩頭上一刻還在呼呼大睡的小狐狸此刻忽然醒轉,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見這麼多好吃的,立刻放出無比幸福的光彩。看都不看櫻嬈一眼,就一溜煙纏著傾城要吃的去了。
大典嘉禮,終於在正午時分正式開始。
天上祥雲繚繞,金鳳齊鳴,整個紫霄籠罩在祥瑞之氣中,天上不斷地飄落各種顏色的鮮花花瓣,瓊華仙宮真個就像個夢境一樣。
櫻嬈跪在最前正中,左邊是若水,右邊是嵐風,此兩人下首依次是顧霓裳、邱小寶,以及同屆的其他兩名弟子。
「嘉禮開始——」隨著傳禮官一聲令下,仙樂聲起。絲竹鐘磬之音裊裊繞繞,櫻嬈忽然感覺一陣氣流將自己微微托起,身下一個紫紅色的微光蓮台時隱時現,額上的櫻花之印也似乎隨著某種召喚而發出柔和的光彩。
周圍的眾弟子自然也是如此。
「拜師——」
櫻嬈對著正中主位的君傾墨,若水對著遷葉上神,嵐風對雪魄,顧霓裳對炎竺,邱小寶對子玉,三叩頭。
弟子禮罷,君傾墨抬手念訣,一道金光劃過,櫻嬈白色外袍上變多了一層金色的蓮花文印,大大的一朵,如煙如霧,蔓延週身。
同樣的,師父賜印,雪魄賜印雪花,炎竺賜印畢方,子玉賜印麒麟,遷葉只在若水的衣袖領口賜印了兩片相互依偎著的修長竹葉。
餘下各弟子手持白蓴,也都找到了各自的師父,拜師大典進入尾聲。
仙廚們也穿了各自的分了等級的服裝,跟在傾城的後面,一一進宴。
傾城言笑晏晏,一身玄色長袍顯他面如冠玉,靈氣逼人,他在仙廚競賽中的作品拔得頭籌,自然是進獻給尊上和首座弟子櫻嬈。
宴歌聲聲,這樣隆重而盛大的典禮,一瞬將讓櫻嬈有些恍惚。腦海中傳來緋緋的傳年:傻嬈,別發呆。
若水的傳念:櫻嬈,你要常回蘭亭閣看我啊。
傳芳:沒事啦,我修行的地方離長樂宮很近,不要太想我啊。
千九:傳芳,你正經些
傾城:櫻嬈別緊張,你做的很好。有空我帶著好吃的看你去。
一陣溫熱的淚意沾濕了櫻嬈的眼眶,眼前的金碧輝煌件件都模糊成了一片五彩霞色。身後忽然傳來一種隱隱的廣博之氣,如山如海,堅韌溫存。
櫻嬈扭頭,驚訝的看見君傾墨就站在自己身後,好像還微微地笑著。櫻嬈將眼睛裡的水汽擦掉再看時,師父眼裡的神情依舊是那樣的漠然高遠,只是多了一些暖意。
櫻嬈自嘲一笑,就說麼,師父怎麼會那樣笑呢?
君傾墨望著遠方,九十九級台階之上俯瞰眾生,台下眾仙高聲嘉賀,只有他最明白炎竺和雪魄的意圖並未就此斷絕,望著櫻嬈的雙眼,隱藏著千言萬語
櫻嬈,為師直到今日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對錯與否。只是走到今日,卻只能如此。我君傾墨不願以殺止殺,只能以這種方式護你周全。
這裡是長樂宮,長生殿。
穿過整個大殿,坐在宮門口向下望去,整個紫霄都籠罩在一層輕雲薄霧中一樣。
長樂,未央。
它建於天鸞之上,立於天界頂端。朝看晨陽出雲,夕望月影姍姍。晨覽翻捲雲海,晚看十里紅霞。
櫻嬈坐在宮門口的世界之上,雲潮彷彿流水一般沒過她的小腿。有一點涼,比絲綢的質感更舒服輕薄。緋緋順著她的手一溜煙爬上來,嘴裡吧嗒吧嗒啃著不知從哪棵樹上拽下來的仙果,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想起來了什麼,櫻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伸手一揮,眼前的無邊雲幕散開出一方天來。神光如水般填充進去,頃刻間便出現了一幅畫面,生動肖妙,彷彿就在眼前。
眼前出現了蘭亭閣無比熟悉的畫面,門口的蘭草,朱紅的雕欄,門內一如往日,燃著一縷香煙,桌上趴著若水。一本書攤在臉下面,被她枕著,口水流啊流……唉,怎麼又把筆夾在書裡呢,這樣起來肯定又是那半邊臉被毛筆塗成大花臉。
畫面一轉,裡面的人變成了傳芳和傾城。
嘖嘖嘖,要是不知道傾城是男生,櫻嬈真的曾經一度懷疑傳芳是斷袖。
呵呵……櫻嬈笑出聲來。
傳芳又在為好吃的大打出手了,冒著被傾城胖揍的危險,硬是把一碗剛作好的琉璃玉蓉糕揣進兜裡。
好吧,估計過不了多久,膳房的房頂又會被傾城揭了。
「櫻嬈師妹,怎麼又一個人坐在這裡?」說話的人是千九,這兩日,他是奉了他家釋尊大人的命,來長樂宮與師父一起商量一些事情。
「千九師兄,今天你來得好早。」櫻嬈微微一笑,笑容裡流瀉出細細碎碎的陽光。
「哪有,我不過是剛到。看見你在用雲鏡看若水傳芳他們,是想他們了嗎?」千九負手而立,任穿堂而過的微風拂過臉頰。青衣白衫,眉目如畫,櫻嬈看著這樣的千九,腦海中忽然浮現起臨風玉樹這四個字。
「是啊,很想很想。」櫻嬈的語氣微漸生悄,如隨風吹去的一聲輕歎,消逝在風中微不可聞。
「氣風了,進殿吧。一會兒尊上提問你昨日的功課,再看兩眼書也是好的。」——
「嬈兒,今日提問的琴韻、笛章,蕭典……沒有一個能讓為師滿意的。」君傾墨的臉上有些上神的表情,雖然只是微微的,但那一定是極不得了了,才會如此。
櫻嬈一臉沮喪,緋緋幸災樂禍。
「什麼宮商角徵羽,什麼堪合陰陽五行陣圖,明明就是樂理,卻搞得這樣玄奧複雜……」櫻嬈低聲嘟囔著,不輕不重,正好夠君傾墨的耳力剛剛能聽見。
「師父,你幹嘛不用樂器來教弟子這些?只是用這些書不停地又看又背,嬈兒是斷記不住的。」
君傾墨忽然面上一滯。
「傳芳師兄是偷學了青離上神的鳳仙琴,青離上神彈得可好了……」櫻嬈偷偷瞥一眼君傾墨,正襟危坐沒有動靜,於是就放心大膽的往下說,完全沒發現他師父的臉色一點一點往下沉。
「子玉上神別看他平時人挺悶的,人家不也會將一曲流暢曲水的蘭亭閣序,用竹笛吹奏得繞樑三日。雪魄上神就更不用說了,目前還沒看見他有什麼樂器是不會的,就連大鬍子……」櫻嬈吐了吐舌頭,不小心把炎尊的外號說出來了。「不對,是炎竺上神,他也會笙呢……」
君傾墨莫名很煩躁,鳳目微瞇盯著櫻嬈。怎麼,這徒兒是在怪自己……不通音律?
一邊的千九看得是一把冷汗一把冷汗的往下順,師妹啊,別再說了……
半晌,好像完全沒發現師父情緒已經不正常的櫻嬈給出最後一擊,「師父啊,你要是真心不通音律……其實也沒什麼」一臉勉為其難為他著想的樣子道:「身為神尊已經很不容易了……不通音律也不丟人。不過,為了弟子的教學進度,您是不是考慮讓徒兒另找高人指點一下?」
不通音律?
不丟人?
另找高人?
君傾墨怎麼覺得自己活得這幾萬年來的情緒,都沒這兩個月來的更多呢。
好風自會留人住
好……這徒兒好的很。
君傾墨待櫻嬈走遠了,默默扶額。他怎麼覺得自己活得這幾萬年來的情緒,都沒這兩個月來的更多呢。
櫻嬈高高興興走出長樂宮,師父對自己妥協那是她算準了的。君傾墨自己一個人修神幾萬年的光景,哪像這幾個月般話多,櫻嬈馬上就發現,其實師父並不很是擅長交流的。
雲端之上,月白長紗裙袍長長的後擺被風拉出長長的弧線,嘴角微微彎起一抹微笑,笑得就像此刻雲中漏出的金光幾點。
悄悄在蘭亭閣落下雲頭,若水正百無聊賴對著一朵花發呆,櫻嬈心情大好,心中萌生了要好好捉弄她一下的念頭,於是指翻蘭印,一口氣吹過去。
忽然感覺好像是什麼流質的東西從自己背後吹過來,若水只感覺挺舒服的,一動不動。
這丫頭……櫻嬈笑道,於是又念動法訣,彈指而去。這回,若水感覺似乎有人好像拍了她一下,不由的轉過身去。
誰啊,什麼都沒有啊……
眼前只有蘭亭閣門兩旁長得鬱鬱蔥蔥的籐蔓,正中央一條曲徑通幽的小道,一個人都沒有。
歎口氣,轉回身來,卻忽然看見一雙放大的眼睛,一眼深紫如妖,一眼墨黑如淵,撲閃撲閃。
「啊喲——」若水猛地一驚,直接向後彈開。身後沒有任何可以倚靠的屏障,若水直接蹲坐到地上。
待距離遠了,若水一下子認出了眼前的人「天吶,櫻嬈!是你回來了!」,屁股上的疼痛讓她一下想起自己還在地上,櫻嬈笑瞇瞇的樣子,讓若水又激動又氣惱,又開心又埋怨。她眉眼一鬆,滿眼又是嗔怪又是撒嬌「你可真是的,這麼長時間也不說回來看看我,一回來還又這樣嚇唬我。我可不要理你了。」
「小若若~~」
「……」不理
「小水水~~」
「……」臉扭另一邊。
「若水~~,人家錯了嘛~~,緋緋無條件給你蹂躪好不好?」櫻嬈一秒鐘變星星眼,一把抓過已經徹底吃胖失去狐狸樣兒的火紅小狐緋緋,獻寶一樣交過去。
若水一見到緋緋,眼睛都差點萌出泡泡來,一把抱過緋緋各種親暱,各種磨蹭。
櫻嬈和若水好久沒見,各自聊了聊這幾個月彼此的情況。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櫻嬈打算今天乾脆就不回長樂宮,商量著把大家都找來,一起做好東西吃。
說幹就幹,櫻嬈雙手結印,口訣一念頃刻間便散出幾道紫紅色的神光。傳芳、傾城、千九收到櫻嬈的傳信後,分別從炎尊的降魔殿,玉樓峰的仙膳房,釋尊的緣香閣御風趕來。
「好不容易啊,大家聚齊了。蘭亭閣的這個小膳房可真是讓爺想死了。來來來,我來做主菜。傳芳你過來給我打下手」
「啥呀?讓我給你打下手?我堂堂炎尊大弟子,會給你……哎呦……我我知道了,說話就說話別就耳朵啊!」
「好啦好啦,別鬧了。若水,我們一起把果脯拿出來好不好。」
「沒問題,緋緋我們走。姐姐有好吃的給你哦~」
那一刻的時光像擁有了永恆的生命一樣,那個瞬間每個人臉上都鐫刻著最快樂的模樣。青竹珍珠丸子、糯米酥仁糕、瓊花三香鵝、桂花雨露餅……
千九將珍饈美味一樣樣擺在桌上,緋緋負責擺出陶醉的表情,櫻嬈和若水在一邊拿著傾城剩下的麵粉打打鬧鬧,給每個人抹出一個大花臉,傾城除了掌勺以外,還要時刻盯著想要偷懶偷吃的傳芳,不是有咆哮和哀嚎從這裡傳到院外。
笑聲,喧鬧。
君傾墨靜靜站在蘭亭閣外,眼裡蘊著的淡淡笑意也被天邊的夕陽晚照暈染上微微暖色。
蘭亭閣中,夕陽的嬌顏映紅了那日傍晚的天。
庭院裡矗立著的那棵梨花樹下,花瓣飄落了一地,青玉石桌上,玉盤珍羞直萬錢。
「尊上!」千九抬眼,一席白色的長袍裊裊纖纖,烏髮如墨,眉目如漆,瑩膚皓齒,靜默如畫。
櫻嬈回頭,看見她家師父正靜靜看著他們張羅著一桌好菜。怕是師父已經猜到,是自己故意背不出來,才打著學樂器的借口出來找若水他們的。
千九、傳芳,還有傾城,見到君傾墨來到蘭亭閣,一下子拘束起來,氣氛頓時凝固住。
肥著膽子,櫻嬈低著頭,一步一步蹭到君傾墨身邊,睫羽濃密,看不出君傾墨喜怒。櫻嬈拉拉他的衣袖,低聲道,「師父,弟子知錯了……弟子現在就跟您回長樂宮可好?」語氣中帶著很明顯的失落和不捨,君傾墨臉色一鬆,語氣裡帶著縱容,目光也變得柔和:「來之安之,何必辜負這一桌美味。你們很久未見,這樣也好。」
說完,輕輕退開半步,正打算轉身離去,忽然又被抓住袖子。
「師父。」
君傾墨轉身。
「師父也一起過來吃點好嗎?」櫻嬈見君傾墨沒有反對,笑得清澈如水,「我們大家一起做的美味,很想請師父一起嘗嘗呢。」
君傾墨看著櫻嬈有些微微驚愕,修成神體之後,自己再沒有多碰過這些凡俗之物。千九傳芳見狀,也都放鬆開來,邀請君傾墨入座。櫻嬈乾脆就不客氣地拉著自家師父的衣袖,君傾墨也任她拖著,入了席。
剛一座定,櫻嬈就伸出兩隻沾滿麵粉的手,驚掉一地下巴——在君傾墨的臉上也相當不客氣地畫了三道白色的印子。
漫天梨花瓣雨紛紛灑灑,君傾墨先是愣住,繼而明白了此刻的自己恐怕不比眼前傳芳,千九他們的臉好些。每個人是一臉畫符樣子地使勁兒忍笑,君傾墨忽然也輕輕一笑,微不可聞但卻無比清晰。
梨花樹下的可是整個仙界最大名鼎鼎的神仙,這神仙大人一身白衣,淺笑盈盈,目光灩灩。花瓣落在他一色的衣上,似霧似雪。他的美麗是時間最超脫凡塵的空靈瀟灑,好像一眨眼就會化為一縷薄煙,稀釋飄散在眼前。
櫻嬈開心的笑了,她感覺空氣中有點甜。
傳芳本就是個活潑的,見君傾墨也不給大家許多拘束,也開始放心大膽的邊吃邊玩起來。
君傾墨微微淺笑,眼前這些活潑朝氣的身影,讓君傾墨忽然覺得自己很是滄桑。
幾萬年來一個人別居長樂宮的日子,已經讓他忘卻了似乎他也曾有過許多淡薄的喜樂,一些委婉的思念。天下蒼生的重擔他是是放在心上,又是他不知是在憐憫天下亦或是也在憐憫自己。那些割斷已久的絲線,如今一根接上,其他的竟也開始蠢蠢欲動,君傾墨長舒一口氣,並不去抵制心間這微薄的喜悅,舉杯輕嗅,正是時節好酒梨花釀。
這一日,好風自會留人住,笑語梨花月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