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皮膚重於生命（末） 文 / 九戈龍
看著汽車絕塵而去，燕小滄把兩人的背包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在草叢中：「說吧，索索，為什麼突然不去了？碎玉山流金城，那麼漂亮的地方，你不會不動心吧？」
索明霓揪著自己的衣角，轉過身去不看燕小滄：「人家的皮膚——保養起來很麻煩的。」
「這裡也是過去的輻射區！你聽說過核武器只炸一座山頭的嗎？」燕小滄沒好氣地說。
謊話被揭穿，索明霓惱羞成怒，把燕小滄撲倒在草地上：「我就是擔心皮膚，要你管？要是我變醜了，你賠不賠？」
兩人打鬧了一陣，索明霓坐在燕小滄旁邊，幽幽的說：「其實，從接到任務我就一直在想怎麼樣找個理由不去那裡。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家也是綺夢天堂的股東之一，雖然只有一小點股份。流金城裡，有我家的一個分公司。我這次逃家出來，媽媽一定通知了分公司那邊，我擔心被他們找到了，逼著我回家。」
燕小滄心中歎息：「他們在第一天就找到你了！你媽媽安排的保鏢一直在你身邊守著呢。」難怪紫銘輝沒有留下來保護索明霓，他一定是去索家的分公司報告情況，或者接受指示去了。
「你不想回家？不想你媽媽了？」
「想。」索明霓神色黯淡下來，「媽媽一向很疼我，除了來綺夢天堂這件事情，別的事情都很縱容我。這次我偷跑出來，她不一定多麼生氣呢。可是，我還不想回家。」
「為什麼？」
燕小滄問完了，半晌也沒有聽到索明霓的回答，轉頭看去，卻見女孩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臉上滿是紅暈。
「討厭，你說為什麼啊？」
燕小滄一臉茫然：「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告訴我了嗎？那就是聲音太小，我沒有聽到。」
「你去死！」索明霓一拳砸過去。這一下是全力出手，未留餘地，當真勢大力沉。只聽慘叫一聲，索明霓抱著拳頭跳了起來，原來她的小拳頭打在了少年的肩頭，那裡除了強健的肌肉就是骨頭，她怎麼受得了？
燕小滄雖然不明白女孩為什麼突然生氣，也只能把疑問壓下，先幫她按摩手：「疼得厲害嗎？用不用救生藥液。」
「不用，抱一下就不疼了。」索明霓眼中閃動著淚花。
佳人有令，燕小滄當然欣然從命，張開懷抱把索明霓摟到懷中。兩人頭挨頭臉貼臉，竊竊私語著什麼，可能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索明霓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伴著笑聲，從兩人身體中間的縫隙中，突然射出了一道能量束。索明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光線槍取到手裡，對著草叢開始掃射。能夠把單發的光線槍用連發的速度打出來，還可以保持彈著點的穩定，一向是索明霓的特技，十一發能量束打完，正好呈扇面掃射了六十度。
用完能量，索明霓離開燕小滄的懷抱，一邊熟練的更換能量匣一邊問道：「你不是說那個方向有問題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燕小滄看著索明霓攻擊的方向，皺眉道：「我確實感覺到那邊有阿爾法粒子的波動，難道你沒有打中？」
「少來了。」索明霓氣鼓鼓的說道，「要是你想抱我就明說好了，不用編這種馬上就被揭穿的謊話。」
「我……」燕小滄啞口無言。
「好，我再打幾槍試試看！」說幹就幹，索明霓抬起換上新能量匣的光線槍就要打。
「別打了！有人，真的有人！」從十幾米外的草叢中，突然站起了一個人，他的身上穿著全套迷彩服，趴在茂盛的草叢裡，確實不容易被發現。仔細一看，燕小滄他們認識這個人，居然是在萬馬堂和他們打過一架的三星戰鬥獵人管平超。
不過此時他更加狼狽，頭上、身上都沾滿了碎草屑和塵土，手裡拿著一瓶救生藥液正在往肩膀上的一處槍傷上面倒。
「管平超？你為什麼要跟蹤我們？」燕小滄把枯木法杖塞進口袋，拔出了短刀。他對於修士獵人的那一套還不熟悉，自覺打起來還是刀子比較順手。
「你以為我願意跟蹤你們嗎？我是內務堂管事，跟蹤這類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可是那個瘋婆娘讓我來，我有什麼辦法？」管平超氣急敗壞的叫嚷著。
也難怪他生氣，本來他的野外追蹤是受過高人指點的，不但悄無聲息不留痕跡，還能把自己的氣息、呼吸、心跳甚至體味都隱藏起來。看到只剩下了兩個孩子，他放心大膽的靠近到了十幾米距離，偷聽兩人的談話，誰成想燕小滄居然能夠感知阿爾法粒子的波動，用這種方法發現了他。
管平超光顧著防範和南風副團長打成平手的五星獵人莫屠，被燕小滄和索明霓的年齡蒙蔽，沒有把他們兩個新手放在眼裡。挨了一槍之後，管平超才想起來，燕小滄是個修士獵人，對阿爾法粒子最敏感的職業。原本還咬著牙忍著傷口的痛楚，希望燕小滄和索明霓當成是錯覺，沒有想到索明霓還要打，要是不小心被她打中要害多虧啊？他只能不情願的露面了。
「管管事跟蹤技術真不錯，跟了我們好幾天，我們居然沒有發現。」燕小滄滿臉笑容的打了個招呼。真要動手的話，他和索明霓有把握把管平超拿下，就算是他叫出寵物祖瑪也不行。可是，燕小滄不敢確定管平超有沒有同夥，要是來三四個三星獵人，燕小滄就沒有把握保護好索明霓了。所以，他看到管平超現身之後，沒有立刻動手，而是主動緩和氣氛，還讓索明霓把舉著的光線槍放下了。
管平超聽到燕小滄說出了他最痛恨的稱呼，臉上抽搐了幾下，不過形式比人強，雖然他是三星獵人，可是為了潛伏著不被人發現，沒有敢穿鎧甲，也沒有帶過於累贅的重型武器。迷彩服的偽裝效果不錯，防護力就差遠了。索明霓的槍法他領教過，能夠和平撤退最好，盡量還是不要發生衝突了。
「過獎過獎，還是被小兄弟發現了。燕小滄是吧？我們傭兵團的南風副團長對你讚不絕口，說你前途無量，開始我還不相信，現在只能是心悅誠服啊。」一邊說話，管平超一邊悄悄往後退。
「不知道管管事為什麼跟蹤我們啊？難道只是因為我們在安全區發生的那點誤會，如果造成了什麼損失，我照價賠償就是了。」燕小滄口中說的大方，想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那段公路不是我們破壞的，總不能讓我們賠吧？」
開玩笑，高速公路啊，在外面也要幾十萬上百萬一米，在綺夢天堂不一定多貴呢，燕小滄可賠不起。
管平超又退了幾步，算著距離光線槍的射程極限不遠了：「怎麼會，是一場誤會嘛。南風副團長擔心你們遇到危險，特地讓我護送你們。既然你們到了流金城，我也放心了。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說完，管平超撒腿就跑。
索明霓反應很快，抬手就是兩槍，可惜管平超好歹是個貨真價實的三星戰鬥獵人，速度比不上死去的田沭，也至少能夠達到十秒左右的百米速度，這一次為了求生全力奔跑，兩秒鐘時間就竄出了三十多米，能量束還沒有到他的背後就在空氣中衰退殆盡了。
「哼哼，我讓你跑！」索明霓動了真怒，把光線槍往地上一扔，順手掏出了驚雷弓。
「這樣不好吧？」燕小滄看到女孩陰著臉噘著嘴，也不敢過分阻攔，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這個管平超可是躍馬傭兵團的人，他要是知道驚雷弓在你手裡……」
「殺了他不就行了！」索明霓惡狠狠的說著，按動長盒子上的按鈕，「刷」的一聲，收在盒子內的輕銀桿輕盈的伸展出來，形成長弓的樣子。
一般來說，三星以上的槍手獵人才會在槍支和弓弩之間進行選擇，因為槍支只要安裝上能量匣就可以隨便使用，像驚雷弓這種武器，如果對阿爾法粒子沒有一定的理解，根本不能產生出光箭來。
不過，索明霓和燕小滄在一起得到的最大好處，就是燕小滄教給她一些入門的內力修煉法門。雖然她初學乍練，年齡也大了一些，短短幾天內不可能產生什麼內力，好在學會的當天就有了細微的氣感，能夠按照燕小滄說的，控制氣感運動的方向。
索明霓不明白阿爾法粒子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感覺到過那種東西，不過燕小滄說過，只要讓體內那股細小的熱氣運行到手中就可以了。
燕小滄和索明霓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內力在經脈中的運行，卻可以帶動所謂的阿爾法粒子。反正，索明霓平端起驚雷弓之後，弓弦順利出現，只是顏色比當初魏塔使用的時候黯淡了許多。對著管平超倉皇逃竄的背影，索明霓拉動弓弦，就在她拉到滿月一般的時候，弓弦上成功出現了一支淺綠色的光箭。
鬆手，箭出。光箭刺穿了肉眼看不到的空氣，帶起一道旋風，飛行路線上，青草野花都被吹開了一道溝痕。溝痕以閃電般的速度延伸，在最開始的部分還沒有合到一起的時候，前端便已經追上了管平超。淺綠色的光芒沒入管平超的後背，彷彿被一柄重錘擊中，管平超的身體猛的飛了起來，平平摔在了地上。藍色的電火花從傷口處向他的全身蔓延閃耀，他抽搐了幾下，再也動不了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口氣跑出了二百多米，而且燕小滄和索明霓都沒有追過來的情況下，還會從身後過來致命一擊。
過了一分鐘，索明霓問道：「死了沒有？」
「我不知道啊，反正他一直沒動。」
「要不你去看看？這是我第一次殺人，要是他死了，我總要嘔吐啊大哭啊之類的表現一下。」索明霓鄭重其事的說。
「為什麼要大哭嘔吐呢？」燕小滄不解。
「因為這種舉動符合我善良的淑女形象啊。」
「你的意思是，讓我過去看看，如果他死了，你就哭鬧一通，邊哭邊叫，我居然殺人了！太可怕了！這都是生活逼迫的我啊——」
「對！」
燕小滄摸摸頭，覺得有點難度：「如果他沒死呢？」
「那我就補他一箭，然後哭鬧一通，邊哭邊叫，我居然殺人了，太可怕了……」
「還是算了吧。」燕小滄打斷女孩興奮的臆測，「如果他沒有死，就算他運氣好吧。我還是不喜歡殺人。如果靠殺人來生存，我也沒有必要來綺夢天堂。」燕小滄說的是真心話，儘管他自幼命運多蹇，也從來沒有想過做違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不然，做慣粗活的母親掄起笤帚來，打得很疼得。
索明霓想了想，說道：「可是，如果有人要殺你怎麼辦？」
「打得他們沒有力氣殺我就是了。」
「如果有人殺我怎麼辦？」
少年不說話了。他的目光投在遠處的管平超身上。那個堅強的漢子果然沒有死，四肢著地，艱難然而依舊快速的向遠方爬行著。
如果有人要殺索明霓怎麼辦？這真是一個值得好好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