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交換髮簪 文 / 鏡無雙
墨藍緩緩地走近,清澈的眸光落在司雲音瑩如冰蓮的面上,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有些人,不必費心裝點自己,舉手投足間自成一處風景。這話,說的大概就是司雲音這種類型。
眼見著他與平日無異的裝扮,仍是青絲如墨,白衣如霜,明明是簡單又熟悉至極的模樣,卻依舊是見一次,驚艷一次。那樣的氣韻與風骨,真不知是如何才能練就,彷彿人間的煙火都沾不得他分毫,端的是一身清冷似梨花,貌若謫仙斂月華。
墨藍心下搖頭晃腦地一陣感慨,自昨日向司雲音袒露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如今瞧著他,真是怎麼瞧怎麼順眼,倒是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在心中不知道為了他這副性子暗罵過多少次。
昨天的那番話,墨藍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思慮許久之後,終究看清了自己,也終究明白,那一雙霧氣繚繞的深眸非但是入了她的夢,更是入了她的心。
她從來都不是扭捏之人,既已確定了司雲音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便也就坦然接受,不再迴避。雖說她的喜歡可能尚不是那麼深,但對她這樣的人來說,前世本就活在冰冷廝殺的世界,今世更是存了永不交付自己的念頭,如今在經歷過一次死而復生之後能再次動心,便已是極為不易的事情。起碼她如今,真的是將他當做了要攜手共老的人。
因而,在這種心境使然的前提之下,墨藍瞧著司雲音非但是滿意,更是帶了一種身為自家人的自豪感。
瞧,這就是她墨藍的男人,白衣服都能穿出流光溢彩的美妙之感!
司雲音雖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將她面上那抹驕傲滿意之色納入眼底後,只在瞬間便對她昭然若揭的心思有了些許瞭解,嘴角也不由地劃開一絲極淺的弧度。
「走嗎?」墨藍走到他面前,心情頗為愉悅地問了一句。
司雲音卻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開口好似感慨地歎了一聲:「都說佛靠金裝馬靠鞍,果真是如此。」
墨藍條件反射性地問道:「你啥意思?」
話一出口,她突然為自己多嘴問這一句表示非常後悔,果然,那清風朗月一般的男人又面色如常地開口了。
「你平日裡鮮少梳妝打扮,而每次一打扮,也都是易容成男子的模樣出去闖禍。可如今稍作收拾,便已算是清秀明麗,看來日後,你在這一方面還要多花些心思才行。」
看著司雲音那不甚欣慰的神情,墨藍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面色不由地黑了幾黑。本來就為自己多嘴的問話感到後悔萬分,現在見他果真如自己所料的那樣,一開口就沒好話,完全不遺餘力地打擊她,她就恨不得一鞋底先抽死這個黑心的,然後再抽死自己!
於是乎,原本晴空萬里的心情一下子陰雲籠罩,墨藍恨恨地瞪他一眼,心中已經將剛才對他的讚美全部收回。
看著她那副氣鼓鼓的模樣,司雲音輕笑一聲,忽然上前一步,一抬手便將她髮髻上的梅花簪子給取了下來。
「做什麼?」墨藍摸了摸髮髻,疑惑地問道。
「別動。」
司雲音溫言止住她亂動的手,而後自袖中取出一隻通體碧綠瑩亮的玉簪,輕輕戴在了她的頭上。
神情專注,動作輕柔。
「這是……」
墨藍伸手觸到那根玉簪,帶著淡淡的訝異抬眼望向了司雲音。入手的是一股清涼圓潤之感,可見這根簪子的質地,絕非一般的玉器。
司雲音為她戴完後又退了回去,極為認真地看著她。
玉簪色澤瑩潤,通體泛著溫潤的流光,似碧葉新枝上沾著的水珠,青翠欲滴,與那湖綠色的輕紗相得益彰,襯得墨藍更加氣質出塵,清麗逼人。
司雲音滿意地一勾唇:「方纔還只能算是清秀明麗,如今有了這西海玉石中最富盛名的碧海凝露所製成的碧玉簪,便可稱得上是光鮮亮麗了。」
「又是佛靠金裝馬靠鞍是吧?」墨藍眉眼一抽,無語道,「那還真是多虧了你的簪子,如此地給我增光添彩。」
司雲音神色自若地點點頭:「你我本是夫妻,不必客氣。」
丫的,誰跟你客氣了?
墨藍無力地翻了翻眼皮子,隨即朝著他一攤手,氣哼哼道:「我的簪子還我。」
豈知司雲音卻是鳥都不鳥她一下,就慢悠悠地,極為優雅地,將那根梅花簪收到了自己的袖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墨藍舉著手乾瞪眼,見他把簪子收起來了,忍不住皺眉道:「你幹嘛?」
「一物換一物,你既已收了我的碧玉簪,那麼這根梅花簪,自然就歸我。」司雲音回答得很是悠然自得。
「什麼!?」
墨藍無語了,這是什麼邏輯?他一個大男人,要一根簪子幹嘛?況且那碧玉簪又不是她要過來的,明明就是他自己戴到她頭上的好嗎?竟然就這樣沒收了她的梅花簪子,那可是她所有髮簪中最為喜歡的一支了!
想到這裡,墨藍忍不住握拳咆哮:「你丫的憑什麼啊!?」
司雲音看著她那憤怒的小樣兒,神情越發地高潔出塵:「西海以玉石聞名天下,品質上乘可產量極少,常常是有價難求。而碧海凝露更是其中最為珍貴的一種,百年難產魚目大小,被人稱為點滴千金。可就算是手捧千金,也未必就能求得到點滴,如此,你髮髻上這根碧玉簪的價值可想而知。」
聽他這麼一說,墨藍頓覺腦袋一沉,彷彿瞬間壓了一座金山在她頭上。饒是如此,嘴上還是不服氣地哼哼著:「那又如何……」
「我肯收下這簪子,你當高興才是。」司雲音輕描淡寫地瞥她一眼,「你這根梅花簪雖然也是不錯,但外形材質跟碧海凝露比起來可都是差遠了,兩者交換明顯你是賺到了。我都肯如此吃虧地跟你換了,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墨藍氣結,甩了甩袖子嘟囔道:「算了算了,給你了,你拿走吧拿走吧!」
「嗯。」司雲音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又補充道,「這畢竟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我定會好好珍藏。」
墨藍一聽,又是一陣氣血上湧,恨不得翻個白眼直接暈死過去。
送他的禮物?虧他說得出口!他那裡看出來是她心甘情願地送他了,明明就是他恬不知恥地巧取豪奪好嗎!?
墨藍忽然開始為自己日後的命運表示擔憂,就這麼上了他這艘賊船真的好嗎?總是被這個黑心的這麼氣著,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氣得短壽數年!
兩人就這麼氣氛不太和諧地朝外走去,直到出了王府大門坐上馬車,卻意外地沒有見到夜翎的身影。
「奇怪,那面癱太子呢?」墨藍奇怪地問了一句,夜翎雖不是正式來訪烈雲,但畢竟身份擺在這,司成越不可能不邀請他的啊。
司雲音淡淡道:「夜翎畢竟是歷國太子,身份不一般,父皇早前便已專程派人將他接進宮了。」
「原來如此。」
墨藍暗暗點頭,本來還以為要跟夜翎共乘一兩馬車,如今見不著那死面癱,頓覺身心自在不少。她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往那一窩,閉著眼睛對司雲音揮了揮手:「我先睡會兒,到了喊我。」
司雲音瞥一眼她那懶洋洋的模樣,眼中不由地劃過一絲好笑。
馬車一路奔馳,不多時,便已是到了宮門口。
墨藍剛雙眼迷濛地被司雲音扶著下馬車,耳旁便傳來一道略顯譏諷邪氣的嗓音——
「喲,這麼巧,這不是如今驚艷眾人名聲大噪的五哥和五嫂嗎?」
一聽這刺耳的聲音,墨藍用腳底板想都知道是誰。果然,一扭頭,便見司雲昭帶著一臉陰柔的笑意朝他們走近,眼底是明顯的憤恨。
當即,便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喲,是挺巧的,這可不就是如今深居府中甚少露面的六弟嗎?」
墨藍說著,眼角的餘光往司雲昭身後的馬車瞥了過去,有兩名女子立在馬車旁。一位容貌秀美體態端莊,是上次在鳳棲宮中見過一次的珣王妃,而另一個嬌嬈嫵媚的顯然就是被她踹過一腳的柳側妃。
司雲昭被墨藍這麼語氣怪異地一嘲諷,頓時又想起了那個錦盒。他如今處事這麼小心翼翼,就是為了不讓人抓到更多的把柄,而這一切,都是拜司雲音所賜。
思及此,他恨恨地一咬牙,又邪笑著開口道:「五嫂不是遇刺重傷了嗎,怎麼竟還出來四處走動,不在府中好好養傷?五哥如今身在刑部,可曾查到兇手沒有?」
墨藍心中明白,司雲昭如此說,只怕是懷疑她受傷的真實性了。可即便是懷疑,他又能怎樣?他敢出去亂說麼?司雲音手中的東西,分分鐘都能要了他的命!
看著他臉上那欠扁的表情,墨藍忽然很想看看,若是司雲昭知道自己非但是四處走動,還將他最為疼愛的側妃給踹了,他的面色到底會繽紛到何種地步。
想想還真是期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