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繾綣；那，已逝去◇4 文 / MQ萱萱
更加讓我感到訝異的是：當我在某一個星子灑滿天幕的夜裡與他一起偷偷地溜出隱藏了多年的森林之後，當那一個靜謐得連星辰都開始困頓的夜裡我在半明半寐的夜空下對他講起我兒時的記憶的時候，他竟然非常認真地對我詢問：「你一直提起的『父母』，那是什麼？」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想不到該怎樣解釋才好。我覺得，怎樣的解釋、怎樣的形容，對於「父母」這兩個字來講，都不會足夠！
「我的兄弟！我想，等你的記憶恢復之後，你一定就能夠明白『父母』的深刻涵義。所以，我就不去對你解釋了。因為，我根本找不到解釋他們的語言，以及更適合那樣的深刻的解釋方法……」我只能認為這些都是因為他的「失憶」，於是，我答。
我答，之後，便是沉默。他亦沉默下來，似乎，是在思索……
仰著頭，我遙望著闊別許久的夜空。雖然，是夜。
兒時的記憶，那金色的時刻……
金色的、母親力量的爆發……兒時最深刻的記憶。
事隔多年，在這靜謐得連星子們都睡著了的夜裡。回憶……
金色的瀰漫……母親力量的極致……
那夜，那樣的夜空……
這密佈於黯藍色夜空的，無法細數的星子……
那無法細數的，淡淡的金色的星子啊！
它們，是否就是那一刻的遺留？
在事隔多年以後，在那樣的一個夜裡，在星子們都已酣睡之後……
重現！
多年以前的，金色的爆發，母親的……
母親的遺留！
仰望著，多年的積鬱，肆意升騰！而後，橫流……
多年前的記憶，永難磨滅的傷痛！雖仍不識恨意，卻仍舊地，疼痛！
仰望著……
多年的積鬱，升騰。肆意地，升騰……
肆意地升騰，而後，愈發肆意地，橫流……
這，是淚嗎？
這，是我的淚嗎？
我輕輕地托著，在金色的絨毛之上……疑為是淚的液體，同樣的，金色！
積鬱，升騰……升騰，橫流……
那夜！那樣的星空下！這樣的靜謐中……再不，再也不要繼續壓抑了！
淚，金色的淚，肆意橫流……
「這……這又是什麼？」他突然出現在耳畔的聲音，讓我猛地一驚。
慢慢地看著他，眼前，依舊模糊。那夜，金色的淚光中……他的身影，迷離。
「我！請你回答我，這是什麼？」怪異地叫著我的「名字」，他盯住我的臉。有一些地，窮追不捨。
「是——淚！」慢慢地，我答。
眼中的他，近在咫尺的臉、被夜空加深了的眼睛，儘是不解，滿是疑惑。「淚，又是什麼？」又一次地，他問。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我」，依舊地模糊，依舊地迷離……
「你不知道嗎？我的兄弟！」……
「你真的不知道嗎？『我』！」
……
那一夜之後，漸漸地，我覺得他變了。但是，除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開朗之外，他其餘的改變，我都說不出究竟是什麼。
我經常會發現他獨自地伏在某一棵樹下，不知道正在全神貫注地想著什麼。
那樣的時候，如果我從他的背後靠近他，繼而繞到他的面前去，他大多都會被我的「突然出現」嚇到。我說不清楚他突然看到我時的那種眼神，但是，我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他，變了！
他曾經告訴過我，在我們的森林的另一邊，有一個部落。他說他見過那個部落的人，那些人留給他的印象都是善良、可愛的。但是，雖然沒有立即反對他的話，我仍舊暗自地對那「善良、可愛」嗤之以鼻——兒時的記憶太深刻了——即使是最強大的神，也有著貪婪的一面。「善良、可愛」？那些只不過都是面具而已！
那一次，當他對我表現出他身上很久都沒有出現的興奮之時，在他對我說了那個部落的事之後，我的沉默……興奮的光在他如天空一般淡藍色的眼中，逐漸地變淡。之後，終於，又回復了沉默。我驚覺到我的失態，從而將他的情緒也影響了，這，明顯就是我的錯！當驚覺後的我想要對他說抱歉的時候，他卻對我搖了搖頭，變得黯淡的眼睛再也沒有注視著我：「我的兄弟！」他對我說，「你如果還能相信我的話，那麼，請你找機會去那個部落看一看。如果你也見到了他們，那麼，你就會相信我了。」
我又怎麼會不相信他的話呢？我相信他看到的一切，至少那些對他來說，都是真的……或許，他與我的命運是不同的！或許，我不該打破他的夢……
看著他沉默著離開的雪白背影，第一次地，我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會讓我死去的母親感到擔心和失望，我也要為了我的兄弟、我唯一的朋友做些什麼——我決定了，就按照他說的那樣，去那個部落看一看。當然，我是不會讓那些人看到我的……
我們所在的是整座森林的西面，另一邊的東面，就是那個部落的居住地了——那森林那樣地大，儘管我從小便居住在森林裡的，但是，如果不是他告訴我的話，直至那時，我都不會知道在森林之中還有一個部落的存在。那個部落，他們，究竟是神，還是魔鬼呢？
那時候的天地之間還沒有人類。我所知的，除了各種奇異的生物之外，便是統治著世界的神族，以及專門與神族作對的魔族了。而按照我的兄弟對我形容的那部落中的人的「善良、可愛」，我推測著，那個部落中居住的很可能會是神——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所以，我愈發必須小心行事。我當然沒有忘記母親最後對我的叮囑。我一定會讓自己好好地生活下去，絕不能讓他們抓住我，絕不能夠因而失去自由，之後，像我的族群中的每一個一樣、如同我的父親一般地死去。雖然，我並沒有親眼看著父親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