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奔鳴喪鐘◇2 文 / MQ萱萱

    峰底石頭的喪鐘——巨大的轟鳴聲，發自深沉的谷底。它磅礡的出現在那裡，但是，正因為著它氣勢的磅礡，那深沉卻也狹窄的峰底之谷，已經容納不了它了。

    升騰，它嚎叫著升騰。從深沉的、極度深沉的谷底，峰底的深淵，石頭們的墓地，升起。直衝向，仍不改淡藍的，天際。

    喪鐘的聲音，嚎叫著衝出峰底的深淵，升起，直奔向淡藍不改的天際——特倫娜滯留著的天際。

    在整個過程中，她都一直懸立在空中。在殘缺了「頭顱」的，高峰的側壁。她一直懸立在那裡，低著頭，向下俯瞰著，看著下面的整個過程——金色的「光之箭矢」的俯衝、金色與灰褐色的強烈碰撞，以及，石頭們生命的存在至消亡……在整個俯瞰的過程之中，她一直都沒有改變過身體的姿勢，就好像這一切的過程，已將她全部的注意力、全身的精力，都吸引去了一樣。

    她對整個過程行著注目禮，又似在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般——這一切，這一切的事實，這一切的過程，難道不都是由她一手製造出來的麼？她，才是這場戲劇的編劇和導演；她，才是這場葬禮，石頭們的葬禮——氣勢恢宏的葬禮的主持，真正的主持，穿著黑色衣服的牧師。所以，她一直都懸立在空中，一直都在向著峰底俯瞰著。她的身體，在整個戲劇和葬禮的過程之中，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姿勢。她「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她觀看著，由她獨自主持的這場「葬禮」，帶著一種在真正的葬禮上絕不應該出現，或者擁有的心情。而她的臉上，竟已將那本該深藏起來的心情（似乎是愉悅的心情）流露出來了，她竟然「愚蠢」到沒有去為她的心思做任何的掩飾……或者，又是一種不自知，或者只是一種無能為力之後的、不經意地流露吧——她如凝結的冰一般的臉上，有著冰的冷酷的猙獰，以及真正的冰所能擁有的之上的氣息，那是凝重的殺氣與暴烈戾氣結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種氣息。猙獰與那樣的氣息，亦凝結在她的臉上，如冰一般凝結著的臉上。但是，決不僅限於她的臉。那樣的猙獰，或是獰厲罷；那樣的，凝重的殺氣與暴烈的戾氣相結合的氣息，或稱殺戾之氣罷。它們，決不僅限於存在在她的臉上。它們，亦蔓延至她的眼，早就已經蔓延到了她的眼睛裡面了。直至，她的眼底。而她的唇角，如冰一般地凝結著的臉上的唇角，竟然從不知那一瞬間開始，出現了一絲絲的笑意。

    那樣的笑意，是在她看著，那過程、那戲劇、那葬禮的時候出現的麼？

    或是，心底的情緒的蔓延嗎？

    還是，不經意地，不經意間的流露？

    淡淡地，卻是狡黠的、陰鬱的、冰冷的，甚至，是邪惡的。

    淡淡的邪惡，或也是邪惡的極致？

    那笑容，那淡淡的笑容，那淡淡的、邪惡的笑容，難道真的是發自她的心底嗎？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間的表露，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淡淡的、淡淡的邪惡的笑容，都是發自她的心底！

    真的？

    真的是發自她的心底麼？

    絕不是！

    不會的。

    是嗎？

    真的會嗎？

    她，本來應該是一位天使啊！

    她的美麗，也只能是天使才可以擁有的啊！

    在那樣的美麗之中，怎麼能夠存在這種與美麗截然相反的東西呢？

    它真的存在了麼？

    它為什麼要存在？

    它又為什麼會存在？

    但是，它——那樣的情緒，那情緒不是已經表露出來了嗎？

    但是，那樣的情緒，它真的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裡面、她的心中，真實的存在著，真實地存在在那份天使般的美麗之中了！

    本就美麗、本該純潔善良的天使的身上，竟存在著理應屬於惡魔的氣息與情緒——天使的至善外表，竟成為惡魔至惡的偽裝了！

    她，究竟是來自地獄的魔鬼，還是即將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天使？

    來自峰底之谷的風，石頭們的喪鐘裹挾上來的風，撲面而來。疾速地、猛烈地，裹挾著有如地府一般的陰涼森冷的氣息；風，來自峰底之谷的風，石頭們的喪鐘裹挾上來的風，撲面而來。向著特倫娜，仍懸立在峰壁的一側的空中、一直都在俯瞰著的特倫娜迎面撲來。

    而她，面對著那風。面對著本是來自峰底之谷，卻如同來自地府一般的風，沒有躲閃。絲毫地，絲毫都沒有地，沒有躲閃。不會躲閃，她根本就不會去躲閃！對著迎面而來的風，陰森的氣息，有如地府深處最冰冷的喘息，她，根本不會去躲閃！

    根本就沒有選擇的路，只有一條路——不躲閃，仍舊懸立、俯瞰，迎著它，唇角的微笑，淡淡地。就如同盼子歸來的母親，矗立而微笑著迎接遠歸的愛子。如果，只要是，其中沒有狡黠、沒有陰鬱、沒有冰冷，更沒有那種本不該屬於她的邪惡——淡淡的，她的笑，狡黠的、陰鬱的、冰冷的，甚至，是邪惡的。

    她的笑，同樣地擁有著冰冷。她並不是來自地府，那至深、至陰寒的地方；她，還沒有進入地府，那個至陰至寒的所在——魔鬼，還在等候著最佳的時機才會出動；由天堂墜落的天使，還沒有將她全部的身心投進地獄……但是，同樣的陰冷，與那風同樣的陰冷。又或者，比那風更加地陰涼森冷。迎著風的喪鐘。她的微笑，陰冷至極、邪惡更深！

    峰底之谷的風，似是地府的風，奔馳轟鳴的風——為石頭們奏響的喪鐘，撲面而來。沒有遲疑，沒有停留，撲面而來；向著美麗的臉，美麗卻冰冷的臉，美麗冰冷而且陰森邪惡地微笑著的臉，撲面而來。然而，那臉的主人，沒有躲閃，不會躲閃；那張美麗的臉，仍舊邪惡冰冷，仍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