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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祈求;命運中的必然◇3 文 / MQ萱萱

    「但是,我卻不知道,她,就是安菲特裡特——海中的最高女神、海王大人的妻子!至少在那一刻,當我注視著她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一點。當時的我,僅僅是為她的那種獨特的美麗所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根本就沒有再進一步的勇氣,就連再向她走近一步、讓她能夠感知到我的氣息的勇氣,我都沒有!但是,即使就是這樣的對她的注視、默默地對她的注視也已經是不可被饒恕的錯誤!」

    怪物身體裡的人仍在繼續著他對往事的回憶和敘述。

    「但是,直至現在,我仍舊沒有絲毫的後悔。直到現在,我仍舊認為能夠見到她是我畢生的幸運。能夠見到她,即使有再多的犧牲、受到再嚴厲的懲罰有有什麼關係呢?」不待特倫娜開口,他已經用著一種平靜的,但平靜之中卻又時而凸顯出難以抑制的激動的聲音回答了特倫娜。他根本就不需要特倫娜開口詢問他什麼,她的心裡所想,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他用這樣的語氣回答了特倫娜心中的問題。

    他在說著他的不悔的時候,那聲音中沒有任何的猶豫,哪怕僅僅是一絲一毫的,都沒有。

    他沒有後悔,他更不會後悔。即使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原本所擁有的自由,他也不後悔;即使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一個惡名昭彰的怪物,他也沒有後悔;即使當那哀傷、抑鬱的情緒充滿了他的心,終於流出了他的雙眼的時候,他也沒有去後悔……不會後悔——就像他說的那樣。即使是多麼地痛苦,他也絕不會去後悔。僅僅是為那轉瞬即逝的美麗、那永遠抓不住的、永不會屬於他的那一份美麗,他就不會後悔。

    那一個瞬間,已儼然成了他心中的一份珍惜、一份堅定——永恆的、永遠的,珍惜和堅定。

    「我就那樣讓自己與她保持著不變的距離,我就那樣地安靜地看著她。我的心跳、我的呼吸,都在跟隨著她的每一聲歎息、每一次踱步、每一個轉身、每一回凝思和每一瞬的痛苦而在不斷地改變著重量和速度。漸漸地,我感覺著自己似乎已經支持不住了。或者,那是我存在的生命的過程中的唯一一次瀕死的感覺,其實我不知道那感覺是不是就是臨近死亡的時候會有的感覺,我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就要支撐不住了。我覺得我隨時都會在她的歎息、踱步、轉身、凝思或者痛苦之中倒下。我透明的身體會因此而墜進下面藍寶石一般的海水之中,我的身體的透明會讓我與海水完全地融合在一起……在我墜落以及與海水融合的過程中,她甚至都不會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她甚至都不會知道我的遭遇,就像現在——即使我已站在了她的面前,只要我再向她走近一步她就可以感覺到我的呼吸、聽到我的心跳,但她卻依舊不能看見我。我,是一個透明的人!我有身體,但我有的,僅僅是一個透明的、無法被她看到的身體!從來都沒有過的,我厭惡著我的身體,即使在曾經的所有歲月中,因著它的透明,我才能放肆地徜徉在天地之間、愛琴海之上……或者,我真的是希望被她看見的。雖然我一直都在猜測著在她看到我之後會有如何的反應,我一直都在猜測著或許她發現我這個『偷窺她憂鬱的人』之後或許會引起她的不快、憤怒……甚至,是責罵。但是,我是透明的——從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開始,一直到見到她的那一刻,都從未有過丁點的改變!」他說著,深深地歎息。

    終於,她聽到了他的歎息。從他開始對她講述往事至此,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歎息——發自心底的、深深的歎息。

    「所有的,都是奢望,都是不能實現的事情。所以,在我反覆用這樣的奢望折磨著我自己的時候,我也只能就那麼地對她進行著『透明人的注視』。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知道那種時而從她美麗的眼底閃現出的悲傷和痛苦的原因,我根本就沒有能力知道她的每一聲的、盡力地放輕了歎息的緣故……但是,看著她的悲傷、看著她的痛苦,我的心,我透明身體裡面的或許也是透明的心也在因著她的悲傷而感到了悲傷、因著她的痛苦而逐漸地撕裂……但是,仍然是那樣!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去做!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嗎?你會知道嗎?你曾經感受過嗎……如果,你曾經有過同樣的感覺的話,那麼,你一定就能夠理解我,理解我了!告訴我,你能夠明白嗎……」他仍在說著。但是,他的聲音和語氣已經變得激烈起來。他對著特倫娜那追問著,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

    面對著他的一再地追問,她仍舊保持著傾聽時候的那種沉默——寧和的安靜、安靜的沉默。在他的不斷追問之中,屬於她的那一雙如愛琴海的海水一般碧藍而且澄淨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對眼睛裡面的激烈和燃燒著一般的痛苦,她,看著那雙眼睛、看著那雙眼睛裡面的一切,她,仍舊在沉默——寧和的安靜、安靜的沉默!

    平靜的外表下,是最激烈的顫抖;沉默的面具下,是最深沉的痛苦!

    那樣的感覺、那種痛苦,她,又怎麼不能明白、又怎麼無法理解?相似的感覺、相似的痛苦,不恰恰正在被她經歷著麼?

    「愛上神族的女子,你,只是在自討苦吃!」

    血魔許久之前說過的那一句話,似乎又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正在她的耳邊、腦中不斷地重複、迴響。那是血魔曾經對格納森說過的一句話,但是,同樣的一句話,僅僅需要換上一個名詞就會對她具有著同樣的意義:神族的女子——血族的後裔!

    她從來都不敢承認對格納森的愛,從來都不敢。她從來都不願對別人承認,更加地不願也不會對她自己承認。但是,那份愛,難道僅僅因為這樣的否認和逃避就不會存在了嗎?不,不會,根本就不會!也許,就因為去否認、在掙扎,這愛才會來得更加地激烈、更加地不可抗拒……過度的壓抑的結果,只能是瘋狂而猛烈的爆發,那樣的爆發,終究將會不可收拾——於此,以她的智慧又是何嘗未知的呢,但是她卻仍舊不能夠知道,哪樣一刻才是她爆發的時刻。或許,在爆發來臨之前,她就會因過度的壓抑而窒息、而死去了!

    為什麼會愛上格納森?那終究是一個最難解釋的問題。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被他深深地吸引,繼而……便是難以自拔。

    但是,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告誡過她自己: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不可能——他和她,終究是屬於兩個迥然不同、完全對立的世界……所以,她只能壓抑,拚命地壓抑著她自己,她的心,她的越來越澎湃的感情……

    或者,這根本就是她的罪!

    裡卡斯!她又著怎麼去面對裡卡斯呢?雖然她和裡卡斯之間,已經被中斷了許久……其實,這樣的愛,她對格納森的愛,根本就是罪,至深的罪!

    她甚至曾經用自己和裡卡斯的過去去充當與格納森之間的所有「不可能」的借口。她竟然將那當成了一個借口!她,曾經做了如此卑鄙的事情……

    是的,這是事實,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而如今,裡卡斯,已死!

    再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他們了,她的罪已經鑄成,如果需要受到審判的話,那麼她也只能去等待那審判降臨的時刻。但是,她與格納森之間……他們,仍然都在壓抑,極力地壓抑——他們只能相伴,卻不能相守;他們只能夠相知,卻不能去相愛;他們……

    他們之間,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有了太多的不可能、太多的注定。

    她是神族之中最偉大、最崇高的雷神宙斯的孫女;而他,則是血族,是魔族的後裔。他是血魔的嫡傳,他的存在,本就是與她對立的!那是他們之間最大的、最強有力的阻隔,是看不見卻也是最難逾越的。它時刻都存在著,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哪怕只是一瞬,都沒有。格納森走了,隨著血魔走了!他似乎已給了她一個離開的緣由,但是,那個所謂的理由,卻又是多麼地可笑啊!只有稚兒才會真的相信那理由吧。但是,她不是一個孩子。所以,他,無法用那個可笑的理由將她欺騙……

    「即使你能夠理解、能夠明白又能怎麼樣!」在不斷地追問之後,他的激動終於逐漸有所平息了。但是,在逐漸平息之後,那一聲歎息,卻變得更加地沉重。「即使你能夠理解、能夠明白我那時候的痛苦,但你依然不是我、依舊不能夠感同深受。你的理解和明白,那都是在表面的或是不夠深的,最深的痛苦,也只有我能夠知道!」往日的情緒似乎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感覺,所以,對於特倫娜此時的所想,對於她平靜和沉默的的表象之下所隱藏著的激烈和痛苦,他沒能夠再感到。現在的他,他的心已經完全地沉浸在那往日遺留的、記憶中深藏的、而今重現的那種痛苦所佔據了。那樣的痛苦,即使是再寬廣的心都已不足以承受。「那,終將是我永恆的噩夢!美麗的她在其中,卻仍舊是一場……噩夢!」他述說著,沉重的歎息著。他這樣說著,似乎是在對那次與安菲特裡特的邂逅做最後的總結,又或者,是在念誦著往日所有的美好的悼文。

    沉默,難以抑制的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它,就這樣地悄然出現,之後,無聲地擴散、瀰漫……

    這樣的一種沉默。它並不會讓人感覺到窒息,但是,仍舊的,它是如此地了無生氣。仍舊是如死一樣的,安靜之中,帶著明顯的「刺鼻」的死亡氣息。它悄無聲息地出現,之後,更加無聲地擴散、瀰漫……

    但是,即使它如死亡一般,它仍舊不可能真的如死亡那樣,成為又一個永恆的存在。因為,他不可能讓它太過持久;因為,在它的後面,早就已經排起了長隊。

    所以,他讓它就這麼結束了,絕沒有死亡那樣的長久、卻同樣了無生氣的,沉默——他與她,共同的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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