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祈求；彌諾淘洛斯 文 / MQ萱萱
其實，這樣的「故事」已是特倫娜所熟悉的，關於類似的關於神的故事或者傳說，對特倫娜來說都是非常熟悉的。但她還是耐心地聽完了彌諾陶洛斯冗長的講述。現在，特倫娜已經回過身來，不再背對著彌諾陶洛斯了。如今，她正仰起頭來，用她那雙如愛情海一般碧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陷入回憶的彌諾陶洛斯的雙眼：「彌諾陶洛斯，你無需再費力地用第三人稱來敘述了。你應該知道，我早就已經明白：你說的那個『他』，就是你。」她注視著彌諾陶洛斯的那雙已經回到往昔的眼睛，用著最輕柔的語氣說著。現在，那雙曾經變成恐怖的血紅色的眼睛已經恢復到了最初的那種顏色，平靜、壓抑，而且哀傷。而特倫娜也正在深深地注視著它們。她看著它們，暗暗地抑制心中正疾速攀升著的驚異——彌諾陶洛斯！在這樣一個怪異的身體裡面，究竟是隱藏著怎樣的一個靈魂啊。他的敘述、他的回憶……以及，他所對她述說著的一切，都已在對她作出著強而且有力的證明——他，這個怪異的身體中的靈魂，他的存在！他的生命，甚至比人類的歷史還要長久！他就那樣地一直漂游在浩瀚的愛琴海之上，在天與地之間。他遊蕩著，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他透明的身體、透明的眼睛，看到了天地、人間的諸多改變……
「是的，他，就是我！」彌諾陶洛斯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揚起，終於承認了這個早就已經被特倫娜看透了的事實。「關於酒神狄俄尼索斯在底比斯的故事只是我聽到的一個傳聞而已，並非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接下來我所要向你說的，卻是我親眼所見。特倫娜，也許你會覺得驚訝，因為我親眼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生命的誕生，直至死亡。我看到的那些，其中有你所知道和熟悉的，也有會讓你感到陌生的。但是，我可以萬分確定地告訴你：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因為，那是我的親眼所見。我所見的其實並不單單只有這些，但我現在要對你說的卻只有這些。另外的那些英雄的傳說和更多的故事我都會將?省略掉，因為我只想講述那些忤逆諸神的罪人，以及他們的下場。
坦塔羅斯也是宙斯的兒子，同時，他也是呂狄亞王國的國王。呂狄亞的首都定在西底洛斯，坦塔羅斯是一位富裕而又出名的國王。由於坦塔羅斯的出身高貴，眾神對他非常信任。坦塔羅斯可以同宙斯同桌用餐，並不用迴避諸神之間的談話。但是，坦塔羅斯的虛榮心又讓人們感到他實在不配擁有眾神這樣的信任：坦塔羅斯向凡人洩密，告訴凡人眾神是如何生活的；他從眾神的餐桌上偷取蜜酒和神丹，並把這些珍饈佳釀轉售給凡間的人；有人從克里特的宙斯神殿裡偷走了一條由黃金鑄成的狗，並將金狗藏在坦塔羅斯的王宮。坦塔羅斯窩藏贓物，被發現後還拒不交出金狗，並將贓物竊為己有；有一天，坦塔羅斯邀請眾神到他的王宮做客。他竟然想考驗一下眾神通曉一切的本領。他讓人把自己的兒子珀羅普斯殺死，然後煎烤燒煮，做成一桌菜來『款待』眾神。在場的大地女神得墨忒耳因為思念女兒珀爾塞福涅而心神不定，所以吃了幾口這頓可惡的宴席。其他的神則早就發現了坦塔羅斯的詭計，紛紛起身。眾神將被撕碎的男孩兒肢體重新放回鍋裡，珀爾策?克羅托讓男孩兒復活過來，由於得墨忒耳無意間吃了幾口那罪惡的菜餚，男孩兒的肩膀上便缺了一塊兒。不過，這缺陷被眾神用象牙補了起來。坦塔羅斯的罪行讓眾神憤怒，他被諸神投進了塔爾塔洛斯地獄，並讓他在那裡備受苦難和折磨。落入地獄後的坦塔羅斯終日站在一池深水中，波浪一直滾動到他的下巴。可他卻要忍受著炙烤一般的乾渴，從來喝不上一口涼水。雖然那水就在他的嘴邊，他只要彎下腰便能喝到，可每當他彎腰去喝水的時候，池水便立即從他身旁溜走，留下他一個站在空曠的平地上。不但如此，坦塔羅斯還要忍受無盡的飢餓。在他的身後就是湖岸，岸上長著一排的果樹，樹梢上結滿了纍纍的果實，連樹枝都被壓彎了。但是，坦塔羅斯卻永遠都得不到那些可以接觸飢餓的果子：每當他走到果樹旁邊，抬起手去採果子的時候，空中就會刮起一陣颶風，將樹枝吹彈起來，讓他根本就無法夠到……伴隨著這些折磨的，還有持續不斷的死亡般的恐懼：坦塔羅斯的頭上永遠有一塊兒巨大的山石吊在那裡，隨時都可能墜落，將他砸成肉泥——坦塔羅斯蔑視諸神，被罰到地獄忍受這三重的折磨。這種折磨永遠都不會停止，它將一直延續下去，無窮無盡；
尼俄柏——她是安菲翁，即底比斯的一位國王的妻子。她的丈夫安菲翁從繆斯女神那裡獲得一把漂亮的古琴。每當他彈奏的時候，底比斯城牆上的磚石便會自動地黏合起來。而尼俄柏的父親就是坦塔羅斯，即那個曾經是諸神的座上客、後來因為犯下蔑視諸神的罪行而在地府遭受三重折磨的前呂狄亞國王。尼俄柏並沒有因父親的罪行而被牽連，她幸運地成為了安菲翁的妻子，成為了一個強大王國的王后。尼俄柏美麗動人、儀態萬千，最讓她感到驕傲和興奮的是，她有七個兒子和七個女兒。因此，她被人們成為幸運的母親。但是，尼俄柏與她的父親坦塔羅斯多麼地相似，她是一位驕橫的女人，她因自己的幸運和幸福而洋洋得意，根本不會因此去感謝諸神，反而認為一切理應如此。一次，盲人占卜者提瑞西阿斯的女兒芒托受神的指派站在街道中間，呼喚底比斯的婦女出來祭拜勒托和她的孿生孩子阿波羅和阿爾特彌斯。底比斯的婦女應在頭上戴一頂桂花樹的花環，然後梵香禮拜。底比斯的婦女們都湧了出來，尼俄柏也跟在宮女的隊列裡、穿著一件鏤金的衣裳神采奕奕地加入了進來。婦女們在露天的平地上擺上了祭供祭拜勒托和她的兒女。尼俄柏站在祭拜的婦女中間環顧四周，她的眼睛裡露出一種得意的神色。她大聲地說：『人們給你們胡亂地編造了幾位神祇，你們就顯得如此地虔誠。可是，這些享受特權的、所謂的神們難道真的來到你們中間了嗎？你們給勒托擺上了祭供，可為什麼不在我的面前焚香禮拜？我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坦塔羅斯，是唯一可與眾神一起用餐的凡人。我的母親是狄俄涅，是普雷雅德的妹妹，他們都是天空上的閃光人物哦！阿特拉斯也是我的祖先，他是一位力大無窮的人，能把天體都扛著肩膀上。宙斯是我的祖父，是眾神之主……所有的夫利基人，都應該因此而聽從我的差遣，卡德摩斯的城池，包括所有的城牆都隸屬於我和我的丈夫，因為它們都是由我的丈夫彈奏古琴才黏合而成的……我生了一群兒女，我身段漂亮，實足像一位女神。我的兒女個個都是如此地出色，請問，難道我沒有足夠的資格驕傲嗎？你們把勒托那位提坦神不知名的女兒放到我的前面去，她在陸地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兒生養孩子的地方，只能到漂浮的提洛斯島去生下她的孩子。她一共才有兩個孩子，剛好是我的七分之一。我難道不比勒托更加地完美嗎？誰敢否認我的榮耀？誰敢否認我應該得到比勒托更多的尊重？命運女神如果要毀滅我擁有的一切，她都要忙碌好一陣。所以，你們應該撤掉全部的祭供，各自回家，以後再也不要參加這類的愚蠢活動了！』尼俄柏言罷，參加祭拜的婦女們都因為恐懼尼俄柏的地位和權力而起取下了頭上的花環，撤下了供品，悄悄地回家。不過，她們的心裡都在默默地禱告，請求勒托和她的孩子們寬恕她們褻瀆神明的罪行。在提洛斯島的庫恩托斯山頂，勒托和她的兒女們看到了這一切。憤怒的勒托氣憤難當，她的兒子阿波羅和女兒阿爾特彌斯為了平息母親的怒火，決定對狂妄的尼俄柏施以嚴懲。太陽神阿波羅和月神阿爾特彌斯升至空中，隱匿在雲層之上，他們看著卡爾摩斯的城牆和城堡。城門外，是一塊兒廣闊的平地，那雙比賽車馬的演武場。尼俄柏的七個兒子正在那裡一邊騎著烈馬，一邊進行著激烈的比武……太陽神阿波羅彎弓搭箭，用燃燒的箭將那些尼俄柏的兒子一一射死。這個不幸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城。安菲翁聽到這個消息悲傷至極，禁不住拔出刀來自刎而死。尼俄柏最終也聽說了這些悲劇，但是，最初依舊並不相信神明真的會如此地神通廣大，不過後來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切正是神明對她的懲罰。她發瘋一般地趕到死去的兒子們身邊，發瘋一般地撲在兒子們的屍體上慟哭不已。但是，她依舊沒有因此而悔過，她的手指向天空，大聲呼喊：『勒托，你這個殘酷的女人，看著我的苦難，你該開心了吧，該滿意了吧？我的七個兒子，他們的死亡把我扔進了墳墓！你這麼做，完全都是出於對我的忌妒……』這個時候，她的七個女兒穿著喪服趕了過來，她們悲傷地站立在那裡，圍著死去的七個兄弟。看到女兒，尼俄柏蒼白的臉上突然閃過異樣的光彩，她忘乎所以地看著天空，繼續著：『即使我失去了七個兒子，但我的幸福也比你勒托多了許多，我還有七個如花一般的女兒……』尼俄柏的話音未落，天空中又射來七道銀白色的光，嗖嗖的聲響刺激著在場的人的耳膜，而尼俄柏的七個女兒，她們則伴隨著這樣的聲音和銀光而倒地，成為了七具美麗且嶄新的屍體……尼俄柏孤獨地坐在死去的丈夫和兒女們的中間，她的身體僵硬了，連她的頭髮也在風中不再飄動，血色從她的臉上消失，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絲都不曾轉動……她的身體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尼俄柏變成了一塊兒冰冷的石頭，只有她的眼淚仍在流淌。那石洞一般的眼睛裡滴出的的眼淚流個不停——對幸運和幸福的不自知，以及過度地驕傲，終於使尼俄柏失去了一切。神的懲罰在很多的時候總是表現出它殘酷的一面，但是，卻正是因為著狂妄的人對神的觸怒……」
彌諾陶洛斯就這麼不住口地講述著，彷彿永不知道疲倦一樣。而在他面前的特倫娜就這麼地靜靜地聽著，那一個個的故事，不，是往事，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特倫娜所知曉並且熟悉的。但是，她仍舊沒有因此而打斷彌諾陶洛斯的講述。這當然不是出於一種禮貌，而是……這個奇異的彌諾陶洛斯，在這副兇惡、高大和強壯的外表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一個靈魂呢？彌諾陶洛斯，他絕對不會是傳說之中的那個簡單的、只知道以人肉為食的怪物——他的這些經歷，他的比人類的歷史還要恆久的生命都已經足夠而且有力地說明了這一點！特倫娜就這麼地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彌諾陶洛斯，她試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穿這個粗糙而且兇惡的外表，她希望自己能夠看清楚這具軀殼下面隱藏著的靈魂。但是，沒有任何意外的——她，無法做到！一個比人類的歷史還要恆久的靈魂，他存在的世間的年月，甚至比特倫娜的記憶還要長久。雖然按照彌諾陶洛斯自己的說法，除了恆久的生存之外，他並不具備其它的能力。但是，毫無疑問的是，特倫娜的眼睛看不穿那個粗糙而且兇惡的外表，那個謎一樣的靈魂，已有足夠的能力隱藏，隱藏得不漏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