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祈求;清醒時更深沉的夢境 文 / MQ萱萱
「你,醒了?」特倫娜已然停止了離去的腳步。但是,她仍舊沒讓自己回轉頭去,而是就這麼直立著對他問道,用著緩慢的、近似於歎息的語氣。而在這樣的語氣之中,已經沒有任何的懷疑,擁有的,卻只有確定。
但是……彌諾陶洛斯啊!
你,又何必這麼快地醒過來呢?那樣的夢境,難道不正是你所有的希望?那夢境,不恰恰就是你夢想中的桃源?那裡的一切,難道不正是你一直希望擁有的嗎……你,又何必這麼快地離開那裡了呢?你,何必讓自己這麼快地醒過來、回到現實中的世界……為什麼,你對你自己也是這樣的殘酷!即使,現在的你,已明白了那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可是,你又是為了什麼……儘管那僅僅就是一場夢……為什麼,你卻不讓那場夢再長、再久一點兒呢?
難道你的醒來,僅僅是為了阻止我的離去?
而這,似乎是不可理喻的一個理由。你的醒來,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然而……
粗重的喘息,是彌諾陶洛斯回復給特倫娜的唯一的答案。
是的——他,醒了——就在特倫娜剛剛邁起離去的腳步的時候,他,已經醒了。
***那樣的夢境……
而那,畢竟只是夢境!
那夢境中的一切,雖然美好,卻是虛幻!
所以,他醒了。
他讓自己從那樣的美好的虛幻之中清醒了過來,他讓自己回到了殘酷的,甚至是凶暴的現實之中……他讓自己回來了,就在特倫娜試圖離開這座彌諾淘洛斯的時刻。
她,不可以就這樣離開。絕對地,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傾聽著……她已經聽到了。那,無疑就是屬於彌諾陶洛斯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覺,而是,事實——粗重的喘息聲,它已是彌諾陶洛斯醒來的證明,已是他給她的、最確定的答案。可是,其它的、諸多的、困擾著的……那些疑問呢?
特倫娜依舊讓自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在等待,正在等待著彌諾陶洛斯接下來的回答。而在此刻,在同時,她的心中有著一種迷濛的卻又無比真切的預感——或者,一切的答案,已在走近。
注定是要面對現實的。不論是她,抑或是他,他們,都必須要去面對!
***「你,不可以走!」在漫長的喘息過後,從美麗虛幻的夢境中回到現實的彌諾陶洛斯終於發出了聲音。仍舊地,是那樣的一種聲音、一種語氣,帶著無比的壓抑、哀傷……「至少,現在你仍舊不能走,特倫娜!」
***為什麼——特倫娜的疑問,仍舊執著地徘徊在她的心裡。但是她沒讓自己對彌諾陶洛斯提問,因為那樣的提問,已是多麼地多餘。
***「很久很久以前……誰也不會知道,那個『很久』究竟是多久,就連他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僅僅是從某一天開始,或許是一個白天,也或許是一個夜晚!不過,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總之,那肯定是在一天的某一個時刻。那是一定的,因為一天之中,除了白天之外,就是夜晚。」
是的,所有的疑問,已是多餘。
當粗重的喘息聲變得越發的輕微了之後,彌諾陶洛斯,他已開始了他的講述。他就這麼說著,用著一種奇怪的語氣。那樣的一種語氣之中,除去了哀傷、壓抑等等之外,似乎還包含著另外的東西。那,似乎是在……回憶。
「其實,那究竟是哪一天,他也已經記不清楚了,所以,他更加不記得那究竟是一天中的哪一個時刻,這也不足為奇。但是,那一天,卻是後來的每一天、後來的一切的開始——只有這一點是沒有任何疑問的,那存在在他的記憶裡的那一天,已經太遠!
或許,記憶的倉庫,它的容量也是有限的。所以,太多的東西、太長的距離都會讓它遺漏掉什麼。但是,這樣的『遺漏』,對他來講也沒那麼重要。因為,至少在『現在』,他是快樂的。遺漏掉一些記憶的他,曾經是那麼地快樂!
天空和大地,以及藍色的海水,這些,都曾是他快樂的源泉。在那個時候,他的快樂就好比那蔚藍色的天空、蒼茫的大地,以及時而撲向大地的海水那樣地沒有止境。但是,與它們不同的是,他的快樂絕對不會像它們一樣,是那麼地不穩定。他的快樂,不會時而烏雲密佈、怒濤沖天。他的快樂,竟似永恆,如此地波瀾不驚,那般地靜怡得好似天長地久……
即使在最晴朗的天氣、在最清澈的水上,他都已然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他,似乎從來都是沒有具體的形體的。他的身體,或者就是這天空和大地之間,以及天空和大海之間無形的空氣。
他沒有實體。不過,他根本就不會去在乎這一點,因為,這對他來講,身體根本就不重要。他要的,也是唯一需要的,正是那時的他已然所擁有著的。
只要快樂,只要快樂就夠了。
除了快樂之外,他的心中沒有任何的東西——情緒,或者感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愛情是什麼,甚至『愛情』這個詞,他都從沒有聽說過。或許,那對他來說,是過於複雜的東西吧。也許,也正是因為愛情的那種『複雜』已經遠遠地超越了他那顆『簡單』的心的承受能力的關係,所以才會不被他的心所接受。
沒有愛情。
除了愛情之外,更沒有其餘的感情和情緒。
他擁有的,只有快樂。
只有快樂,這,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足夠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簡單的快樂能夠成為永遠。
在快樂的每一天,他看著那永遠在他頭上的天空時不時地變換著它孩子氣的臉,在白天,或者在夜晚;在快樂的每一天,他靜靜地觀察著大地上的諸多變化,緩慢、卻是正在改變。他看著大地,他看著那上面從最初的蒼茫變成後來的鬱鬱蔥蔥,之後,海水幾乎在一夜之間將之完全地覆蓋……而當海水回到它的巢穴之後,那被解放了的大地,又顯示著它的種種改變——仍舊是緩慢地,卻又從未停歇的改變——冰川……消融……在那緩慢卻又不斷改變著的大地上面,他看到了種種『奇怪』的生物,之後,一種被成為『人類』的生物成為了大地的『主人』;在快樂的每一天,他總是喜歡讓自己距離大海更近一些。那永遠如寶石一般湛藍的海水,雖然它的情緒總是那樣變幻不測的,但是,它卻會在灼熱的烈日的炙烤之下帶給他一份由心底而生的清涼。他甚至已愛極了那寶石一般藍色的海,雖然他從未進入到那海中,但是……他喜歡讓自己與它靠近,越近越好。
似乎?不,已不再是似乎。
在不知道已經在這天空和大地之間、天空與大海之間度過了多少的日子之後,那和快樂一樣的簡單的喜歡,也已經進化了,成為了一種情感。或許,這就是除去快樂之外在他的心中出現的另外一種情感吧——依戀!他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離不開那片海了。在那些後來出現在大地上的人類口中,他聽到了這片海的名字——愛琴海。其實,在這個名字的背後,還有一個傳說。不過那個傳說,他也已經忘記了。因為,同樣地,它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他對海的感情,僅僅是依戀,僅僅是依戀而已。
雖然這是除了快樂之外在他心中出現的唯一的感情,雖然這樣的感情比之快樂要更複雜了許多,但是,與其它的那一些比較起來,這種依戀還是簡單的。
簡單的依戀!
這樣的一種依戀。如果運用一個比喻的話,那麼,就好像孩子對母親、農民對土地,或者,人類對於空氣……
不,這樣的比喻根本就是不準確的。因為,它還是與它們不同。孩子對於母親的依戀,是源自於血液的聯繫;農民對於土地、人類對於空氣的依戀,那完全是為了生存的需要。
是的,不同,絕對的不同。
他對大海的依戀,是純潔的,無比純潔的,與它們完全不一樣!
他對大海的依戀,或許是因為他與大海的朝夕相伴,或許是因為大海帶給他的陣陣清涼,又或許是其它的什麼原因。但他與大海之間,絕對沒有孩子與母親之間的那種血液的聯繫、沒有農民和土地以及人類與空氣之間的那種生存的必須,他對大海的依戀,那完全就是一種心的感覺,一種全然不同的依戀。
那一片如寶石一般的湛藍,就是對他最深的、最不可抗拒的吸引。他越來越喜歡貼近海面時候的感覺了,他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越來越頻繁地讓自己貼近那寶石一般的海水。雖然他知道,在那片寶石一般的藍色之中,在他看不見的海底,一個名字叫做『波塞冬』的神明,那位神明的宮殿就在海底的某一處。或許,他過於頻繁地靠近大海會打擾了那位神明的休息,從而引起他的不滿。可是,雖然有著這樣的顧慮,但是大海對他的吸引,已是不可抗拒。